主播甜美的声音使我不自觉的幻想起她幕後的身姿,一定很美吧?名为「侧耳倾听」的节目一结束,我就按了收音机的电源键。由於加班的关系,等八点左右到家时,智音跟神乃估计都吃饱了。
今天午休时作的,关於小时候车祸的梦,要和智音说吗?嗯…算了,她在学校授课一整天肯定很累,而且说不定早从拓也那边得知了。
「亲爱的,我回来了。」我把皮鞋脱掉,放进了鞋柜里,径直的朝客厅走去。
沙发对面的电视机小声的放送着某个节目,坐在液晶萤幕前的人是智音,为什麽沉默不语呢?心情不好吗?
「你今天过得怎麽样?」沉默几分钟後,智音终於开口问道。
「还…还可以啊。」看来是我多虑了。
「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最近业绩很好,当然喜欢啊。怎麽突然问这个?」
「这个问题很奇怪吗?」智音把头转了过来。
「不奇怪,但也不重要。」我的注意力被放置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吸过去,萤幕显示的是一封电子邮件,寄件者是…江口拓也!「智音,你是不是联系上拓—」我没把话说完,信件最後一句话:「别输给现实」让我燃起了一股无名火。
「拓也这家伙,男人开什麽服装店啊…而且,他不是学广告设计的吗?不务正业,搞什麽名堂…」
「他找到了他想做的事情。」
「哦,恭喜他啊。」并不是什麽值得嘲讽的事情,为什麽我的反应这麽冷淡?
「贤知…徵收部…真的是你想做的事情吗…」智音说话语速越来越慢,她明白自己正踏入危险的地雷区。
「你什麽意思?我工作一天已经很累了,换个话题行不行?」
「相信语言比枪炮还强大的你,怎麽会从和平大使,变成兵器推销者?」
「我并没有伤害别人,徵收部也是一个合法部门…我没有做任何亏心事。」
「贤知,你忘了吗?自己刚入这家银行的时候,每晚和我谈客户经历的情形?他们低声下跪求你放宽期限、为自己的无力嚎啕大哭,你却只能视而不见,守着工作条约。」
「你以为我想—」
「确实瑞穗银行是一个合法企业,但市区那家风俗店也同样合法。它们没做任何亏心事,可那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它们的标准是什麽?你自己的标准又是什麽?」
「我的标准?我的标准就是让神乃跟你过上舒适的生活,不用像十年前,花个钱都必须考虑半天!为了吃快食还是高级餐厅、喝速溶咖啡还是星巴克、搭高铁还是飞机、住公寓还是私宅而烦恼,这才是你想要的吗?你怎麽没对当时的我说这些话?」我面红耳赤的怒喝道。
「钱只是一个跳板,而不是终点,更不该是你的标准…舒适是什麽?无忧无虑的过生活?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动不动就冒出新点子,从别人未想过的角度考虑问题…那时候的你,怀着…理想。」
「在出社会前,这种话谁都说得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理想根本不堪一击。」我握紧了拳头,心想着智音怎麽会连这麽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人这一生,不就是为了理想而活吗?」
「什麽—」在见到智音充满泪水的眼睛後,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出不来了。
我只是想带给你幸福啊。
不要哭…
有钱才谈得上幸福,不是吗?
智音,不要哭了好吗…
不要让我想起母亲悲伤的样子…
那个什麽都做不了的自己…
「若算上我的薪水,其实早在你入行的第三年贷款就还得清了…有房有车後,你还想要什麽?我想念从前的你…从外交部回来,兴致冲冲与我分享经历的你;不管加班到多晚,被上司责骂都不放弃的你;把[改变世界]视为动力,而非金钱的你…」
「现实本来就是残酷的吗?还是向它妥协,失去理想後,它才变得残酷?」
「我真傻…过了这麽多年才明白奶奶希望我看见的。那天我问神乃未来想做什麽,有什麽目标,她竟然回答:[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她不知道,那跟没目标是一样的…」
「在长大点,她一定会找到想做的事情,而且想赚钱何尝不是一种理想—」我插了一句,不过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把「赚钱」视为理想的人,到底是在追求什麽?
「时间是金钱,时间同时也不是金钱。你可以为了高薪而违背内心,在短时间内达到最高效率、最大生产量;但你也可以做着自己热爱的事,就算收入低、待遇差、步调慢,你也会深信有一个终点,一个亲手打造,属於自己的终点。」
「是我遮住了神乃的眼睛,是我害的…她已经看不到了…」智音用哽咽的声音说道。
「我累了…晚安…」智音上了楼梯,在经过神乃的房间时,小声的说了句:「神乃,早点睡觉哦…」
为理想而活…吗…
我是为什麽而活呢?
我还能回头吗?
我想要什麽?
我的理想又是什麽?
抱着满脑疑问,我在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我被神乃叫醒。她穿着一件有红色花边的黑色连体裙,胸前印着白骷髅的图标,黑色长袜与深蓝色的帆布鞋,再配上右脸颊上心形的纹身贴。
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们去放风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