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你方才打算咒我们甚麽?」
又一回,花无泪冷声问道,在场一时无人应话,花无泪的声音在一片静默中显得特别清晰。见楼下的公子哥儿不答话,她冷哼一声,而後说道:「看来今个儿我们是无缘了,要是你仍留恋温柔乡,这儿还有其他姑娘能陪陪你,只要付得出钱便行。」
「当然,若是你没有那个兴致了,对门还有晴雨楼开的客栈,又或者,你大可离开。」花无泪挑了挑眉,「慢走,不送。」
花无泪将衣袖一甩,转身欲回房,那公子哥儿见了,这才回过神来,指着楼上的佳人大骂:「你这婆娘!收了我大把银子,却连一面都不肯见,你们这青楼是怎麽做生意的?」
「谁收你的钱了?就算收了又怎样?还有人出手比你更阔,连他们都看不见我的真容,遑论是你?」花无泪斜睨那人一眼,而後对老鸨说道,「鸨娘,我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不见客了。」
「当然、当然……无泪你今天辛苦了,快进去休息吧!」老鸨讨好地笑着,「各位客倌,如你们听见的,无泪姑娘今天要歇下了,诸位请回吧!或者,要找其他姑娘也行……」
「姑娘稍等!」
一句清亮的女声打断老鸨的话,木云丞讶然地望向身旁的女子。梨涡姑娘眼中带笑,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缓缓走上前去,在花无泪的视线中心处停下,仰起头脸看她。花无泪的双眸圆睁,一向冷淡的眸中隐着几分讶异。
「你是……?」花无泪直盯着那身穿粉衣黛裙的姑娘,心头觉得熟悉得很,一时却没想起自己曾在那儿见过她,「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无泪姑娘想多了,小女子不过是城外乡野百姓,今天是第一次亲眼见无泪姑娘呢!」她从容答道,而後说道,「是这样的,小女子有位朋友听闻你的传言,特来此要尝试一番。」
她偏过头对着木云丞一笑,问道:「对吧?云丞?」
木云丞心里一惊,她怎麽会知道他的名字?一路上他可有告诉过她?
「你……」木云丞正想发话询问,花无泪却恰好与他同时开口断了他的语句。
「我方才不是说了,今天不见客了。」
「我知道,我方才听见了。」梨涡姑娘脸上还是笑,「但木公子的戏可是万分精彩,无泪姑娘一定要是没看到肯定会後悔的。」
「喔?是吗?」花无泪的言词依旧冷淡,「那就请他明日再来吧。」
「那样也行,可他云游四海,兴许明天就不在繁花城了呢。」
「那又如何?」花无泪朝他望去一眼,略显厌烦,「他要留要走,与我无关,何况我看过的戏不胜枚举,不差他这一部。」
话落,花无泪转过身子,不打算再搭理楼外的人,离开阳台,往楼中迈了几步,就在此时,梨涡姑娘不疾不徐地说了句话,让花无泪停下了步子。
「可是,无泪姑娘,这木云丞可是从暮水城来的呢!」
花无泪的身形一凝。人群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暮水城?那不是最南边的小城吗?听说荒凉得很,阴气很重呀!」
「是呀!也没什麽人住在那儿了吧?整片大陆,除了幽冥城之外,估计就那儿人口最少了。」
「莫非,这如花似玉的无泪姑娘,是从暮水城来的?」
「不会吧……暮水城不是都葬死人的地方吗?你说,无泪姑娘该不会是白骨精化身吧?」
周遭的话语越说越荒谬,但花无泪全充耳不闻,淡然地将目光投向木云丞,缓声问道:「你从暮水城来?」
「是。」木云丞泰然地点了点头,四周又是一片譁然。
「暮水城的哪里?」花无泪盯着他,眼神审慎。
木云丞眼神一暗,心中有了个底,他启唇吐出三个字,木云丞的声音不大,那三个字却直敲在场众人心间。
「死人谷。」木云丞凝眸回望花无泪,「我是从死人谷来的。」
死人谷,顾名思义就是埋葬死人的地方。暮水城堪称是殡葬之城,住在那座城的人们多从事丧葬业,制棺、挖坟、捡骨……城中每天都迎来成千上万具的屍首,有些是无名屍;有些是不得安葬於家墓之亡者;有些是死於刑场的穷凶恶极之徒。所有不知道该安放何处的屍体,这大陆的人们都像彼此约定好似的,全往暮水城送,眼不见为净。
暮水城的城民虽然因此得了不少工作,但屍首一多,城中能埋葬死者的土地就不够了,死者占据生者的生存空间,再加上阴气甚重,不少人都纷纷迁出了城,留下来的人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遂拣了个城中人烟罕至的山谷定为墓地,规定以後送来的屍体都只能葬於此。
一开始葬在死人谷的屍骸都是有棺椁的,但日子一久,众人觉得反正这些亡者死後也不会有人祭祀,心态上遂苟且起来,往往就是将屍体用麻布袋装着往山谷一丢,草草了事。而後麻布袋与时风化,显出里头的枯骨来,白骨垒垒积在谷地上,看上去甚是骇人。
然而,因为此谷成了极阴之地,不少修练旁门左道之徒便会来这里修行,暮水城当地遂有一说——一出死人谷,非鬼即魔。
那麽,眼前之人是鬼是魔?
「鸨娘,遣人把这位公子带进来。」花无泪嘱咐如斯,目光仍停留在木云丞身上,「我很好奇,他究竟要演甚麽戏给我看。」
话落,花无泪扭头而去。
他这时想起梨涡姑娘来,他偏过头去,却不见她的身影,那姑娘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人群里,木云丞蓦地记起自己仍未知道她的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