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车回家的路上背风,思绪亦扑面而来。在他绑住碧平前,她对他本来有不错的友情吧。这样很好,若她对他产生暧昧情愫反而麻烦,一个弄不好,她最终会像先前他的交往对象甩掉他,目前这样很好,只是碧平越来越不开心,该是如何?反正他是不会放她走的。他要恩威并施,强制他亲近她,令她身心皆陷於他,只能依赖他再也离不开。若此计不奏效,又该如何?不能让这完美的小东西在他手心萎掉,但放她走了她会回来吗?若有一天他俩以培养深厚的感情,但她为了自由与理想求去,那他也愿意陪她到天涯海角。若她和旁人有了爱情,麻烦的爱情,那也是无可避免的,崇育只希望,她的男友能容忍她常来看他。
「我回来了。」崇育用钥匙打开家门。
「你还知道要回来。」碧平病恹恹的趴在床上,跟崇育出门时看到的一个样子。顺手把一包食物放在她背上,「我买了你上次说好吃的甜不辣。」
背上食物的热气隔着塑胶袋和衣服传导到皮肤,热,但不烫。
「你把我锁在房间。」
「这是处罚。」崇育覆手在她头顶摸了摸,沿着脖子肩背向下,把甜不辣推到床上,一路摸到尾椎。
「不要乱摸。」她趴着手不方便阻止。
「我只是摸背而已,有让你感觉不舒服吗?」
「不是这样说的吧。」怕他向之前一样大爆走,碧平不敢太激烈反抗。
「你会习惯的。」崇育轻捏她的小腿。
「你根本就是那种占有慾超强的恐怖情人」她不自在的晃动小腿。
崇育轻笑,「你是我的宠物,不是情人。我原本只求常见你,和你说话罢了。」
「我想也是,对你来说,『我的陪伴』比『我的快乐』重要多了。真爱应该要『因为爱你,所以让你走。』才是。」
「是啊,所以你要乖乖听话,让我更爱你。」
崇育的语气不带一丝甜腻,却说的碧平全身发软,又被反将一军了。
「快出来出甜不辣,凉了不好吃。」
崇育拎着甜不辣出去後,碧平继续趴着懊恼,该不会要被他关一辈子?
「我要开吃罗,在不出来就没有了。」
唉,自从她试图逃跑後,他对她的态度每况愈下。
餐桌上摆着两碗甜不辣,很明显她的那碗比较多,而且多分给她的,都是她喜欢的种类。碧平苦笑,就是这种极致的温柔,让她不知要用什麽态度面对他,他两种极端的作为,一边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一边亲近照顾她,无所不用其极。碧平坐下,又站起来,为两人倒了苹果汁。
崇育眉开眼笑,「谢谢。」
有什麽好高兴的,苹果是他买的,他榨的,连杯子都是他拿来放到桌上的,碧平吃着甜不辣,食不知味,难道心理因素有这麽大的影响力吗?
「我吃饱了。」她说,碗里的食物还剩一半。
「要不要再多吃一点?」
「不要。」
「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罗。」
她讨厌他用哄小孩的语气跟她说话,「不要。」
「那我吃掉罗。」
「等一下,」碧平抓住碗,阻止他拉走,「我好像感冒了。」
「不要装病。」
「我才没有装病。嚏~嚏~嚏~!」碧平打了三连喷嚏。
他还是把剩的食物吃掉了。
两个小时後,碧平吐了。幸好在最後一刻冲进厕所,在漱口的时候,崇育拿了杯伏冒热饮,「是去海边的时候着凉的吗?」
碧平不愿他再回想当时的情况,「我听说感冒的潜伏期是一到七天。」
「一天指的是二十四小时过後,还是二十四小时之内?」
「....我不知道。」
「反正你就是感冒或吃坏肚子,去床上躺着。」
虽然不满他口吻的跋扈,碧平还是躺平了,嘟囔「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麽做。」
深夜,碧平发烧到三十八度,不知道药箱在哪里,只能把躺在旁边的崇育摇醒。
崇育马上清醒,去拿了温开水和退烧药。
隔天,崇育三餐都煮稀饭。
「我吃不下。」
「是不想吃稀饭吗?」
「真的吃不下。」
「好吧。感冒的时候不想吃是身体自然的反应,不用忙消化身体才能排掉脏东西。」说罢,拿起汤匙迳自吃了。
一般而言不是会劝病人至少吃一点点吗?
「呃,我还是吃一点好了。」稀饭的味道好香。
崇育直接用他用过的汤匙喂碧平两口,「要吃的话锅子里还有。」下一口又把饭送回自己嘴里。
「你这样不怕被我传染吗?」
「你怕什麽?我病倒你不就可以逃走了吗?」
「......」这个人真的很懂如何让对方闭嘴。
到了晚上,碧平又发烧了,这次吃了退烧药也不见好转。「很晚了,你要不要先去睡。」崇育帮她把屎把尿一整天了。
「没关系,真的不行明天请假就好。」
「只是你在这里也没用,不然就带我去医院。」
「不行。」
碧平突然发现现在是个好机会,「我小时候得过急性肺炎,也是连续两个晚上发烧。」
崇育动摇了,看起来很不安。
「那时候医生说再晚半天存活机率就只有百分之五十。」
「我带你去医院,你要保证不出声。」崇育站起来准备去拿健保卡。
「我保证。」
这一次崇育没有铐她手黏她嘴巴,只把她套进一件膨大的羽绒衣里。「还有力气吗?等一下抱我抱得紧一点。」直到下车,走进医院大厅,被崇育牵着排队挂号,碧平都没出声。崇育凑近她耳旁轻声说道,「你做得很好,继续保持。现在觉得怎麽样,有没有舒服一点?」碧平学他,也凑近他耳旁,「不用担心,我不会跟别人说话。哈嚏!」
崇育从怀里掏出面纸,覆在她脸上,「擤出来。」
「不要用祈使句跟我说话。」碧平一手压住鼻子上的面纸,一手拍掉他的手。「我自己来。」
此时碧平最不乐见的就是他的温柔,因为现在她要逃离他身边。旁边有一个警卫走过,但崇育还握着她的手,而且她还没看病呢。反正随时都是逃走的机会,所以她看着警卫走掉了。当护士叫号,崇育握着她的手站起来,进入诊间,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医生说:「有什麽问题?」
「高烧不退。」崇育说。
「几天了?」
「两天」崇育回答。
「怎麽不早点来看。」医生转身,用听诊器听碧平的心跳,「吸气。吐气。吸气。」又拿压舌板压她舌头,用手电筒照亮她的扁桃腺。「我想没有什麽问题。」
「有可能是急性肺炎吗?」崇育问。碧平知道他是为了这个才带她来医院而不是诊所。
「看起来不像。你有咳嗽吗?」
碧平摇头。
「她喷嚏打得很凶。」
「打喷嚏没关系,十之八九是流感。」医生转身敲打键盘,「我开退烧药和抑制症状的药给你,如果没退烧再来医院。」
「谢谢。」崇育牵着碧平出去。
领药的时候也是崇育和柜台人员交涉,「这包三餐饭後,这包睡前,这个粉红色纸包的是发烧吃的。」
「了解,谢谢。」说完,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向门外走去。
「怎麽了?」崇育回身看向碧平,她定住在医院大厅,不受他的牵引。碧平愣愣地,没有回话。
「乖,赶快回去休息,你有想吃什麽吗?回去顺便买。」崇育揽住她肩头,继续往出口迈步。
这次碧平跟着走了,不过她还没有放弃逃跑,她是怎麽了?随时都可以挣脱开,大喊救命,就算崇育会拉扯她,又有什麽好怕的,旁人不会置之不理。碧平睁睁地看向一个又一个人,一声不吭的被崇育拉到门外了。
乖乖的接下他递来的安全帽戴上,即使她的意识一直不断大喊快跑,她的双手双脚却僵硬不听使唤,现在是最後的机会了,她还是像是被崇育下了蛊般,跨上机车後座。
机车疾驰,已经来不及了,就算现在大吼旁人也听不清,她也吼不出来,唯一的结果就是:只有崇育听清楚她的叫喊,然後把油门加到八十,回去关起门来把她狠狠欺负一顿。他不会打她﹐但在他凌厉的目光下,听他说教。碧平就很是受不了了。为什麽呢?这一切都是崇育的错,为什麽她要惭愧。难道她无法求援的原因就是顾虑到他?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可能,碧平仔细探究自己的心,是怕他生气、伤心、还是失望什麽的?怕他坐牢吗?发现他带给自己的影响这麽大,比没有成功逃走更让她震惊。
隔天早上起来,碧平觉得好多了,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饱满圆润,伸长懒腰,深吐一口气,眼角余光瞥见床上趴了一颗黑毛毛的头,她受到的惊吓可不亚於在床上看到一颗血淋淋的马头(教父梗)。
崇育跪在床沿,双手垂在在身体两侧,头歪倒在床上,像是被行刑式枪决的屍体。这样睡不怕落枕吗?碧平拍拍他的背,「起床,我饿了。」他低吟一声,右手摸上自己的脖子,「你觉得好点了吗?」
昨晚吃过退烧药,碧平还是持续发烧,想来崇育是在旁边照顾到睡着。
「我觉得我好了。」
「想吃培根吗?」
「好。」
他花了十七分钟弄早餐,有荷包蛋、培根、加蔓越莓乾的全麦面包、一壶文山包种茶。
「我的药呢?」碧平问。
「病好了就别吃。感冒药只是抑制症状而已,没办法治疗感冒。不过发炎药要吃完,我曾经没把消炎药吃完结果伤口恶化成蜂窝性组织炎,住了两个礼拜的院。」
「没想到你也会发生这种事。」尽管碧平没有发现,发现了也不会承认,崇育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接近无懈可击的完人,认为他什麽事都会,极少出错。她的视角就像宠物看主人一样。
「是啊,而且那是学期末发生的事,我有好多必修课都被当了,差点延毕。」说罢崇育话锋一转,「我以为你昨天会逃跑。」
别说了,她悔得肠子都青了,碧平的脸苦闷的扭曲。
见她脸色不善,崇育急忙补充「抱歉,我不该怀疑你。」
「那你有做什麽预防措施吗?」
「蛤?」
「预防我逃走啊?」如果他有什麽好方法的话,那她就不会那麽後悔没逃跑了。
崇育苦笑,「怎麽预防啊?医院人那麽多。」
「那如果我真的逃跑了怎麽办?」
「还能怎麽办?」他耸耸肩膀。
「你为了把我留下来都绑架了,怎麽会那麽轻易让我逃走?」
「你生病了。」他越过桌子握住碧平的手,「我真的好高兴你留下来,」
强忍着不要把他的手甩掉,唉,千金难买早知道。
「我昨天想了很多,我想你比我值得信任,或许放你走後你真的会自己回来。」
幸好没有把他的手甩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哇哈哈哈。「真的?!」碧平一脸惊喜。
「假的。」崇育笑盈盈地说,「我反悔了。」
那你说个屁啦,碧平甩掉他的手,「放我走,我真的会回来。」
「好吧。」被甩手,崇育一阵失落,他重新伸出手,「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碧平迟疑的握住他的手,事情有这麽简单吗?
「这几天我会下最後决定,决定要不要放你走。如果你够亲近我,或许我会相信你对我有感情,会回来看望我。」其实崇育真的要让她离开,他知道她不快乐。昨晚看她发烧通红的脸,不平稳的呼吸,皱着的眉头,他便下定决心了。但天知道以後会是什麽样子呢?他想要把握最後和她同居的日子,让她主动亲近。
「戴上。」经过一周多以来任他搓揉的日子,碧平习惯性的把他给的银色金属手环扣上右手,「这是什麽?」
「这是小号电子脚镣。」崇育说。
「我才不要戴,这个要怎麽拿下来?」
「拿不下来。你再敲我就不让你走喔。」他一把抓住她腕上的手环。
大丈夫不怕一时胯下之辱,直到崇育把她载到火车站放下,拿到装了钱包、钱、身分证、驾照、健保卡、学生证、钥匙、手机、充电器的後背包,囚徒生涯正式结束後,碧平看着崇育骑车的背影渐行渐远,确定安全後竖起中指。
谁会老老实实地戴着这个像项圈一样的东西,碧平没有进去车站大厅买票,直接下手扶梯,坐捷运回到学校。花了大半个小时用焊接教室里的器械截断手环,碧平在系馆里晃荡一阵子,没看到认识的老师和同学,因为现在是暑假。再次站在熟悉的学校,好像做梦一样,明明离开不过一个半月多。
又坐捷运回车站,碧平买了当日高铁票回家。
一个小时又四十分钟就疾驶完三百三十九点一八四公里,现代科技真棒,台湾真小。到家时已经晚上七点多,忘记先电话回家了,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饭可以吃?满怀期待按下家里门铃,没人来开。碧平用钥匙打开铁门,一是阴暗,不知为何感到十分没落。或许崇育也很讨厌回家时屋里的空旷,才会处心积虑的把她留在家里。
晚上九点多,爸爸最先回到家。
「妈妈哥哥姊姊呢?」这是她这一个多月一来第一次跟崇育以外的人说话,虽然是和爸爸说话,亦有种感动和僵硬的混杂之感。根据爸爸的说法,妈妈为了在退休前拚最後一次升职,自请调到体育局办最近要举行的大型体育赛事,现在每天都要加班;因为过年时的旅游,姊姊爱上印尼的气候和人文,打算长住,现在在当地参加华语老师的培训课程;哥哥和登山队去爬纵贯山脉,前天出发,两周後才会回来。
不久妈妈回来了,碧平飞扑拥抱她,「妈咪!你怎麽加班到那麽晚。」
「呒啦,我加完班後去游泳。」妈妈为了不让肩膀酸痛,很久以前便养成定期游泳的习惯。
「姊姊是不是想移民?」
「很有可能。」
「你就这样让她走?」
「你姊都那麽大了,要为自己做决定。你还不是一样,暑假放那麽久了,现在才回来。」
那是因为我被绑架了!
妈妈又说,「女大不中留。」
「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吧。」碧平说,「这样以後就不能常看到姊姊了。」
妈妈拍拍她的肩膀,「姊姊她是真的想去,我们要支持她,而且要是想她,坐飞机一下就到了。」妈妈眉开眼笑,「等姐姐熟悉印尼,我们去玩的时候就可以给她带了,不是很棒吗?」
碧平知道,一个时代结束了。父母撑过更年期後像是重获新生,积极培养兴趣参加活动,到了假日常和老同学老同事出游吃饭,似乎随时准备好要退休;姊姊工作後就搬出家里住进员工宿舍,哥哥虽然住家里,可是交了女友後就忘了妹妹,最近他们俩最大的互动就是抢电视。
豌豆成熟了豆荚会打开,让的豆子掉出来,天经地义,但会不会有颗豆子还没有完全长成就被迫和豆荚分开?其实也没有,这颗豆子在民法上成年了,虽然不会开车也还没投过票,也喝过酒看过限制级电影(其实十五岁时,就去二轮戏院偷看过)前几天爸爸还带碧平去电信门市把手机门号转到她自己名下。家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淡薄,其他家庭成员似乎都蛮接受的,只有她一人寞落。其实就算是家人,也不能全方位的认识对方,她不知道爸妈哥姊在工作时的样子,以及和朋友相处时的姿态,常常不知道他们在想什麽。
每天说的话也不多,且说的大多是打屁性质,少会真的在聊些什麽。碧平突然想到一句曾在小说里读到的话,「人都是孤独的。」当时觉得这句话太极端,现在却某种程度上认同了。即使住在一起,每个家人所追求所害怕的都不一样,有不同的立场、价值观,相差甚大的个性。他们家像是一块泡水的而氧化的锈铁,而家人是原本在铁里的电子,各自跑去和氧结合了。不过就是家人,多年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感情深厚默契十足自然不在话下。可以说是日久生情吗?同居有神奇的魔法,室友是抽签决定的,彼此性个不一定相合,但只要没有决裂,都会发展出深厚情谊,比起非同住的朋友更加亲密,互动自然,即使两人交情没很好或对彼此多有抱怨。那她和崇育呢?老实说崇育真的给她一种家人般的感觉,可是这也不算什麽,他是监禁她又乱摸她的变态。
一日,爸爸又没敲门就进来碧平的房间,她正在预习补习班雅斯课程的阅读,头也不回任爸爸爬上她的床,家里没有穿室内鞋的习惯,爸爸脚底黏着大小颗粒不一的脏东西,每晚碧平都得把床掸乾净再睡。爸爸进来也不是要说什麽,只是想要和另一个人待在一起。爸爸是不甘寂寞的人,平常去超市买东西都要拖一个人去,一般陪伴他的是妈妈,次之是姊姊,不过最近两人都不在家。碧平觉得爸爸的性格很像狗狗,比她更适合当崇育的宠物,她身上有爸爸一半的基因,所以爸爸算是半个她吧,或许崇育能接受。如果有机会真想引荐两人认识,这两个爱烦人的家伙说不定会相得益彰。
眼角余光瞥见躺在床上划手机的爸爸手里的手机有些过份眼熟,定睛一看,靠,这不是她的手机吗?碧平猛然夺下,狂删历程记录,「你在干嘛啊?」如果她和崇育的对话纪录被看到,那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我只是看你的网速够不够快,」爸爸说,「你视窗开太多了,网路会跑不动。」
「你有看到什麽?」
「没有啊。」
惊吓和疑惑远盖过愤怒,碧平问,「爸你怎麽知道我的密码?」
「看手机萤幕上的指纹。」
碧平点点头,重新在手机上设定了一组数字密吗,又看到崇育传了条新讯息,打开来看,幸好只是一部电影介绍的连结,以及一条补充说明:我昨天看的,你也看看。她不全然相信爸爸没看到她手机里的内容,而崇育每天总是会传一些旁人看来容易误会的暧昧简讯,像是:我想你了。在做什麽?哪时候回来?或是传他刚做好的甜点照片,如果你在就好了。等你回来做给你吃。崇育必然知道她把手环卸下,却只字未提。碧平的理智警戒自己,这些甜言蜜语好比饵食,猎人设下的罗网平在举目三尺处,崇育的关爱不能尽信。
然而,她的小心脏还是像浸渍在糖里,微笑着按按键,回复讯息。回家後,为了解释自己在医院时逃不了的原因,碧平查了很多关於绑架受害人心理的资料和书。在一本当事人自传中提到,绑匪甚至不只一次带他去超市购物,但他完全无法开口求救。碧平看到这里激动了,这跟她的情况一模一样啊。虽然崇育待她一直是周到的,不过也出言恐吓过几次,这就是原因了。所以碧平在心中对崇育怀抱的情愫是畸形不合适的吗?应该要扼杀在摇篮中吗?要在燎原前踏熄星火吗?
在碧平开学前几天,姊姊回国了。周六晚上,全家人久违的一起在家里吃饭。原本要出去吃的,但姊姊想吃妈妈煮的饭,半个月後,她就要回印尼,所以当然听她的。哥哥和妈妈一起煮了晚饭,四菜一汤:有马铃薯炖肉、炒龙须菜、炒鸡蛋、烫有卵小管、山药排骨汤,都是姊姊喜欢吃的。
「果然还是妈妈煮的菜最好吃。」姊姊边吃龙须菜边赞。
「那是你弟炒的。」妈妈回答。哥哥在旁边上上下下挑动眉毛摆显,姊姊瞟他一眼,「不过是炒青菜而已。」
碧平在心中暗暗称是,桌上都是些零失败家常菜,崇育做的菜才能称为厉害。
「曼曼你真的要住到印尼啊?」爸爸问。
「是啊,只要找得到工作的话。如果当上华语教师,政府会补助机票钱,这样我就可以三四个月回家一次。」
「你怎麽会这麽喜欢印尼?难道住起来会比家乡舒服?」爸爸又问。
「也不是这麽说,家里住起来自然是最舒服的。印尼也有些问题,像是热的要死,还有很多人讨厌华人。我只是想出去看看,我知道如果现在不去将来会遗憾。」
姊姊从小立志当冒险家,常常和朋友到附近的郊山冒险,大学时读的是休闲系,毕业後到处带队游山玩水,这一次的转职也算是得偿宿愿。
「年轻本来就应该多走走」妈妈说,「你不用顾虑我跟你爸,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差一点忘了,还有西米露啊。」
哥哥从冷冻库搬出一锅芋头椰奶西米露,「这也是我做的。」
「这个有什麽难的,不就把所有东西丢下去煮熟。」
「要不然你做,削芋头皮很麻烦耶。」虽然在互呛,哥哥还是把第一碗甜汤盛给姊姊。
大家边吃边谈天说笑,聊着聊着把碧平的心胸聊得宽大了,她明白到,所谓家人,即使相聚的机会变少,感情还是一样的,家永远会是她的避风港。现在,碧平也该出航了,她也有不做会後悔的事。
真正的自由是什麽?当晚碧平和哥姊一起打电玩到夜深,什麽样的选择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是不顾沉重的眼皮,任美好时光淌流,选择做自己想做的事,心无罣碍的开西打游戏,不顾明後天必然会发生的精神不济;或是潇洒的放下控制器,不被游戏所缚,回房间睡觉。碧平一边打起精神权衡以上两点,一边打游戏。
其实花时间在想这种问题就是不自由,重点不在选择电玩或睡觉,在於跟随本心做出选择,之後不要後悔。但不管怎麽做,好像都会後悔啊。最後碧平选择折衷,她告诉自己再玩半小时就好,这半小时她专注的玩,时间差不多时,毫不恋栈的站起身回房。
「你要睡了吗?」哥哥抬头。
「那我们两个来决一死战吧!」姊姊的脸上斑斓着萤幕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