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寵物 — 第一章

「那麽乖,在整理喔。」老板娘笑嘻嘻地看着林碧平。

「嗯~,没有啦,只是留一条缝黑黑的感觉很恐怖,总觉得会有什麽透过缝隙暗中看着你。」林碧平不好意思的回过头,用力把柜子推向墙壁。昨晚她看了一篇以日本都市传说隙间男为题材的网路小说,无奈室友都不在,结果整晚不敢关灯。又转眼一瞥坐在前面打电脑的男客人,那个人虽然是看向林碧平的方向,眼神的焦点却远在她的後方,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不在乎。

林碧平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最近她总是觉得那个客人在盯着她看,然而每次她一看向那人,他总是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有一次林碧平又朝他的方向瞄去,在来不及收回视线前,他也朝林碧平看了一眼。当两人的眼神对上,那人好像在微微瞪视的眼神如是说:干嘛?碧平当下猛然把脸往旁边一转,像是被他的眼神甩了一巴掌。从此以後,碧平就比较不敢随便把眼神飘向他了。

何崇育这阵子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在周末午後开十五分钟的车到郊区的一间简餐店,坐在看得到柜台的位子用笔电工作到下午五点。

第一次他光顾这家餐厅的时候,听到一个店员在上饮料对客人说:「小黄,你的茶。」

「不要叫我小黄。」客人笑着抗议。

「为什麽每个姓黄的都不给我叫小黄。」说完店员还故意瘪瘪嘴。

客人不甘示弱,「你愿意给别人这样叫吗?又不是在叫狗。」

「你可以叫我小张,大家都叫我小张,然後我叫你小黄。」

「吼~最好这样是公平的啦。」客人对着叫小张的店员比了开枪手势。

「啊!」小张往後一个踉跄,把手放在左胸前,还翻了白眼,一拐一拐地走回柜台。

何崇育挺喜欢这店员的,喜欢看她像小动物一样在店里跑来跑去,她常和熟客聊天,依凭着超然且独特的幽默感,每一次都能逗得每个人呵呵大笑。不知不觉,崇育便每周都来店里报到了。他有点期待某一天小张也会过来和他搭话,或许小陈会叫他小何,一边搭配着唱:「我家门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

一边幻想,崇育一边欣赏柜台小张和另一个店员上演的小剧场。

「小张,可以帮我拿肉桂粉吗?就在柜子里。」

「不要。」小张依然坐在柜台,试着把菜单像扑克牌叠成一座塔。

「你麦尬乱喔。」

小张不甘愿打开柜子,伸手到调味料上方做出抓掘手势,「看这里。」

「唉。」另一个店员右手握住隐形的把手,左手按在隐形的按钮上,遥控小张的手。

小张顺着同事的动作抓住肉桂粉的罐子,送到同事的面前,不忘发出机器运转的低沉音。

「我自己拿还比较快」同事又好气又好笑的抢过。

「就是啊。」小张继续盖她的菜单塔。

何崇育恍然大悟,嘴巴发出无声的惊叹,原来他们在假装玩夹娃娃。倏的,小张抬头望向何崇育,何崇育赶紧把眼光放远,把张开的嘴吧打得更开,称势打了一个哈欠。呼,好险,小张意外的是个警觉性很高的人,好几次何崇育都差点给她发现了他的观察行为。

岁月如太空梭,距离何崇育第一次光顾这家简餐店已经过了半年,明明才五月,天气已经热得不得,因为店里有冷气,客人也多了,小张也比较难以忙里偷闲的搞笑了。何崇育有点担心小张是不是不喜欢他,一开始小张送餐给他的时候还会哼着顽皮豹的打蜡打蜡主题曲,搭配顽皮豹的动作,现在则是什麽都没有。他好想和这个叫小张的店员说上话,想要让小张因为和自己对话而搞笑。

「你知道吗?太阳七月会直晒北回归线,现在是五月的正午,这里是北回归线以南一点,所以现在这里是全地球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小张对一个客人说到。何崇育抢话:「夏天会热不是因为太阳离地球比较近,是阳光射向地球的角度较大,同样的辐射量被比较小的区域接收。」

「多谢指教」尴尬的小张硬是挤出一个制式的微笑。暗想:浑蛋,这个我也知道,只是一时口误而已。面对这个客人,小张总是无法敞开心胸开玩笑,因为他是一个脸严肃的帅哥。小张对严肃的人还有帅哥最没有办法,当这两样性质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所造成的心理障碍不是相加,而是相乘!心脏跳得好快,快要不行了……,对了,这男的面坍脸根本就是藏狐。藏狐,小张因为想到藏狐的脸所以笑了。

我终於跟小张搭到话了,而且小张因为我的话笑了,何崇育非常乐观的想,回以一抹真挚的微笑。

他笑屁啊!看在小张的眼里又是另一回事了。这家伙冷言嘲讽不够,竟然还嘲笑我。

何崇育又努力地和小张说了几次话,他相信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因而每周都加倍认真的去简餐店,抓住每一次和小张说上话的机会,想要加深彼此的友谊。这天,何崇育兴致冲冲地抱着电脑下车,要走到下个街口的简餐店,不知道今天小张会说什麽好笑的话呢?殊不知,何崇育每一次和小张讲话,小张都是战战兢兢的对答,她默默的有点害怕和这位其实根本不算认识的人互动。何崇育模仿小张学查理布朗走路的姿势走进店内。腿长的何崇育用查理布朗的小脚步走路看起来像是故作优雅,搭配他那面无表情的一脸冷然,任谁都不会相信他在模仿卡通人物。

小张不见了。四处张望都找不到她的身影,难道小张被调到内场去了?不可能,何崇育前些日子才亲眼见到她因为错把糖当成盐炒蛋而被老板娘猛烈摇晃,「为什麽~为什麽~我以为你上次把水饺退冰後才丢进还没滚水里煮已经是蠢的极致了。」老板娘恨铁不成钢的嘶吼。

「阿你们家小张呢?」一位是常客的老伯伯边划手机边随意地问。老伯伯就住在简餐店楼上的公寓,常常来光顾,何崇育总是羡慕的看着老伯伯和小张祖孙般日常的对话。

「阿就暑假回家。」老板娘心不在焉的回答,刚忙完午餐潮,她现在只想看报纸。

「可惜了,我本来还想和他聊一聊股市说。」老伯伯没有一丝可惜的神色,继续滑手机。

何崇育感到一股失落感,两个月都见不到小张了,怎麽办?接下来的夏天,他没有再去那家简餐店光顾了,没有小张的简餐店只会让他觉得更空虚而已。实在是太无聊了,看了很多美国的搞笑电影和日本搞笑日常动漫,脱口秀和相声,搞笑综艺节目,却都无法博何崇育一笑,他已经习惯小张式的幽默了。

「最近有什麽好笑的事吗?」何崇育近乎绝望的问隔壁座位的同事俊杰。

俊杰挑眉,他最近发觉原本就一张臭脸的崇育似乎脸越来越臭了。「有趣的事只会带给你一时的爽感,之後只会更空虚。你应该去培养一个兴趣。」俊杰大学读的可是心理系。

「噢。」何崇育认真的考虑,他急於抓住任何一根浮木,无聊已经快逼疯他了。

卯起来打了两个月的电玩和线上游戏,周末的时候也逼自己去爬山或游泳,还参加了一场高中同学的婚礼,见到好多老同学,但是,何崇育还是感到无聊。小张是大学生吧,大学到底什麽时候才会开学呢?快了吗?九月初,何崇育又重新去简餐店了。第一天没有看到小张,第二天也没有,过了一个礼拜还是没有。她离职了吗?该不会转学了吧?出车祸?中了乐透後去环游世界?被外星人抓回去研究?何崇育忍不住一直想一直想,脑袋完全静不下来,完全无法认真工作。这天午後,崇育带着一丝丝希望去简餐店工作。或许小张改成在平日工作了。

「小张怎麽还没回来?」严太太问,她的小孩在旁边一直拉她的衣角,害她连个杂志都没办法好好看。

「她说学校太忙不来了。」老板娘回答。

严太太一脸惋惜,她的小孩很喜欢小张姊姊呢。来这里喝咖啡的时候小孩都会去烦小张姊姊,让她可以安静一下。「怎麽办,以後看不到小张姊姊了噢。」这句话像是对孩子说也像是对自己说,而何崇育觉得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一股巨大的恐惧从心理涌现,「怎麽办,以後看不到小张姊姊了噢。」

何崇育的眼光没有离开电脑萤幕,他不希望别人发现他的情绪起伏。迅速的收好电脑,他马上离开店里,老板娘看着他结帐时的臭脸,想:是被老板发现在偷懒了吧。

何崇育脑袋一片空白,忘了开车(或是根本不在意),抱着笔电一路走回公司。当他如旋风扫落叶的打开办公室的门时,所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他的眼神冷得足以冻死一只长毛象。

「怎麽了,心情不好吗?」张俊杰小心翼翼的问。心情不好,这麽问太保守了吧,其他人在心里吐槽。

何崇育叹了口气,「我觉得我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大家又一起打了个冷颤。

张俊杰大惊,「没有什麽事是过不去的,什麽事都可以商量。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借你,千万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没什麽事。」何崇育幽幽地看了张俊杰一眼,不明白他的反应干嘛那麽大。我只是开个玩笑,他干嘛当真。何崇育不想也不知道要如何对别人说小张的事,说出来一定会被当成变态。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在乎见不见得到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女生,他也没有想要做什麽,不过就是想要看着她在面前蹦蹦跳跳地而已,但为什麽想要见到小张的情感会这麽强烈呢?他恐怕有强迫症,对习惯的事情不容一丝的改变。想到这里,何崇育不禁苦涩一笑。

「你到底遇到什麽事。」张俊杰没有遗漏何崇育细微的表情变化,非常紧张的问。

「没事啦,小张。」吃力地牵动嘴角,给了张俊杰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容。

被叫小张的张俊杰脸一麻,更加确定同事一定遇到什麽打击,把何崇育从座位上拉起,「你这样不行,我带你去看公司的心理谘商师。」

「不要,我没事。」

「你一定要去。」张俊杰硬把他拖走,靠近门边的职员自动帮他们开了门。

天妒英才,工作上这麽优秀的人会不会就这样疯掉呢。回想最近何崇育失常的种种举动,大家无奈的目送他们离开。

张俊杰向谘商师大吐苦水,激动的夸大何崇育的忧郁情形。「虽然工作都有完成,不过他最近

在公司总是心不在焉,脸拉超长的,害得办公室气氛超差,叫他也不理,只会斜眼瞄人,大家都很担心他。」

好几次何崇育想要辩驳,都被心理谘商师挡下来了,很明显,张俊杰文情并茂的演说已经有利的说服他了。谘商师低头记了一些笔记,点头道:「我了解了。」张俊杰心满意足的离开。

「医生,我真的没有问题。」何崇育平静的说。他真的会被张俊杰害死,工作有完成就好了,而且平常他也不怎麽和同事聊天,其他人为什麽会担心他,他也没有瞄人,只是懒得转头。

看何崇育寒着脸瞪向张俊杰离开的方向,心理谘商师更加确定这个人非常有问题。

「我不是医生,是谘商师,你也不是病人,有什麽事都可以告诉我。」谘商师一脸和蔼地说。

「够了,我要走了。」

「不行,情绪问题不是你自己的事,也会影响同事,造成大家心情变差,工作效率变差。我会坐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这一类的事发生。如果你一走了之,我会和公司申诉你。别担心,请告诉我你的烦恼,让我来帮助你,」谘询师站起来,透过百叶窗向外看去,像演电影一样酷酷的压低声音,「我会当作我们的对话从来不存在。」

何崇育有点被谘商师专业的笑容感动,这是当然,这个笑容引导了许多歧路亡羊回到栅栏里。不,如果把实情告诉他一定会再被约谈,最後不管再怎麽解释,都一定会被开除。

看着谘商师的眼睛,何崇育说:「没什麽特别的事,不过是前一阵子我开始喂家里附近的一只流浪猫,最近没有看到牠,有一点失落而已。」

「是吗?野猫通常不会离地盘太远,但如果真的找不到的话,我建议你养一只宠物在家里。我想你应该是得了躁郁症,夏天人的发病率有百分之一那麽高呢,多多休息,我会再找你来谈谈。」谘询师不相信何崇育说的话,他专业的眼睛看出另有隐情,不过也没别的方法逼他说出来。

如果可以养一只小张在家里该有多好,但谈何容易?然而谘询师的话倒是点醒了他,「野猫通常不会离地盘太远」,小张应该是学生,她也没道理要跑太远的地方打工,所以,她极有可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活动范围也在这附近。想到这里何崇育感到些许的振奋。

在何崇育被拖去看心理谘商师後,很明显的发现同事对他变好了。常常有人买了小点心後送一份到他桌上,又有一群人拉着他在午餐後去打篮球,连平常爱调戏他的同事王苹也不常来逗他了,只会远远的对他微笑挥手。因为同事们不敢和他多说话,不会使他感到不自在或不耐烦,所以他也总是乐的接收这些额外的好处。何崇育已经四个月没看到小张了,他真的好想她,思念就像一口卡在喉头的饭,让他没有一刻舒坦。

「专心」同事邱仕国打出的球正中何崇育的脸,打断了他的思绪,然後球又被敌队的人抢走了。

「你发什麽呆?」邱仕国完全没有感到抱歉,忙着又去抢球了。

何崇育眯眼皱眉的往邱仕国的方向看去,「歹势。」他说,虽然完全没有感到抱歉。登时,隔着球场的护网,何崇育看到了令他这四个月魂牵梦萦的人的背影。眯着的眼睛睁大,「小张!」他忍不住低声喊道。

「对不住,我要先走了。」不顾同事的抱怨声,何崇育紧锁小张的背影,穿着便服的她看起来年纪更小了,今天是平日,穿着便服的她应该是大学生无误。眼看就要追上她,何崇育正要拍她肩向她打招呼的时候,手迟疑了,等等,要和她说什麽。没见到小张那麽久,绝望让他认清不知道对方名字的两个人根本不能算是朋友,小张会和他说话也只是因为他是店里的客人。何崇育边苦思要怎麽和小张相认,边紧跟着她。

「终於结束了。」按下电子邮件的传送钮,林碧平仰天长啸。

早就习惯这位室友经常性的小爆走,杨筱荃依旧淡定的问,「嘿,等下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唱歌庆祝?」

「不要,我等下还有事。」林碧平对唱卡拉OK这档事一直感到很害羞,就算是同窗同寝的亲密小夥伴也无法面对,况且她早就想好了期中考结束的今天要做什麽了。

原本以为大学生活可以过得很欢乐滋润的,其实大学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榨学生的油,堆堆叠叠的报告要打,层层页页的理论文章要读,考试范围无远弗届,今天艺术概论考的一题申论题题目竟是一个多月前老师上课随便扯到的一段话,完全无本可循。林碧平还算是上进的学生,虽然写不出来,至少还知道此道题目的出处,大部分的人大概都死不瞑目。好不容易完成渡过段考周的壮举,林碧平决定吃完午饭後要去二轮戏院看电影看到披星戴月。这家戏院很棒,平日付一百四十元就可以随意看四厅八部电影,三天前林碧平被压力压得喘不过气,便上网查了时刻表研究了一下,挑选了想看的三部电影,也排列了观赏的时间顺序。「等熬过这一切,就可以去看电影了。」这个信念支撑她过完这几天,当然现在势必是得要去的了,否则怎麽对得起这些日子以来辛勤耕耘的自己?挂着陶醉的微笑,林碧平出发前进,迈向电影院。

看了一部动画,再看一部很黄很暴力的限制级片,当时座位隔壁旁的大婶可能以为她还未成年吧,电影播映时一直故意向她咳嗽,幸亏这部电影实在太好看了,林碧平不受干扰影响,专心一意地把电影看完。电影一结束,她赶紧到下一个厅。

「好险,还没演完」,等了一分多钟电影播完跑马字出现,顾不得灯还没亮,林碧平抢上前去,把包包投掷到一个刚空出来的上好位子上占位。在戏院门口盖了个章在手背,林碧平在电影院对面随便买了份牛肉馅饼,便又匆匆跑回电影院,电影前播放的广告刚好演完,「这一次时间算得太准了吧,我是天才。」欢欢喜喜地坐下,准备欣赏第三部电影--一部由小说改编成的剧情片。

「不好意思,借过。」有个男人坐到林碧平旁边。林碧平不快的瞥了他一眼,觉得自己的地域范围被侵犯了。电影院不用画位,观众通常都隔一个位子坐,这家伙也太不识相了。林碧平又觉得太过高大的他带给自己压迫感,好烦,便冷不防地把手搁在他们中间的扶手上,至少我要抢到扶手,她暗想。等等,穿篮球衣的高大男,她离开上一厅时也有看到这麽一号人物坐在附近座位上。太暗了看不到脸,不过应该是同一个人,不太可能有两个这样的人出现在同一时间空间,所以他们俩共享了三部电影,志同道合的夥伴啊。想到这里,林碧平对旁边的人多了一点好感,继续看电影。

完美完成今天的看电影计画,林碧平挣扎着要不要再看一部喜剧,它有许多差评,预告片却是那麽的有趣。她注意到那个和她看了完全相同电影的人在看走道另一头的时刻表,决定如果那个人等下进去看那部片,她就去看。

过了五分钟,他竟然还是站在那里!干嘛啊,站着孵蛋吗?不管了,林碧平决定回宿舍睡觉,反正她今天已经圆满了。路上,她回想电影的内容,免得对三部电影的回忆互相遮盖,记得有一次连看两部电影的主角都叫威尔,重看其中一部时她才惊觉原来这部的威尔没有做过那件事啊,两部电影的剧情在脑她中搅拌均匀了。忘情回忆电影的她浑然不觉穿篮球衣的高大男跟在後面,直到转进一条人烟罕至的巷弄,林碧平才觉得身後毛毛的转头看。

这一看不得了,这不是电影院里的那位吗?他的样子那麽明显又罕见,像特有种保育类一样。如果有一天在大马路上看连续看到两次台湾黑熊,你会以为牠们是不同的两只吗?

林碧平当下认清那个人已经跟踪了自己至少五个多小时了,登时腿软。张望一阵,附近没有别人,她惊恐的看向男人。

「小张。」男人知道自己吓到她了,局促的打了声招呼。

听到自己的小名林碧平顿了一下,稍稍觉得安心,旋念一想,更加害怕的盯住他的脸。不对啊,我确定我不认识他。

「不好意思,我是崇育,之前常在你们店里叨扰。」何崇育解释着,希望对方不要担心。

原来是客人,林碧平再次顿了一下,稍稍觉得安心,又旋念一想,更加更加害怕的盯住他的脸。不对吧,他知道我是谁又偷偷跟踪我,他已经偷窥我很久了吗?腿又更软了,她靠着墙,缓缓蹲下,噢不,那张脸仰望起来又更加恐怖了。「有什麽我可以帮上忙的吗?」声音颤抖地问。

何崇育努力想表示友善,可他是个天生就不善於控制颜面神经的人。看着他的不自然的表情搭配昏暗的路灯灯光,在林碧平的眼中,他的形象又更加狰狞了。「……,我想告诉你下次别一次看那麽多部电影,对眼睛不好,就这样。」

「好喔…,谢谢..那..那我先走一步,再见!」鼓足气大喊了一声,林碧平快速跑走。拐个弯就是公车站了,恰好有一辆公车停靠,林碧平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坐上去,四处逡巡,确认那男的没有在车外的人群中,才放心地去看公车路线,思考等一下要怎麽转车。途中,她自我安慰着,或许那人只是一个恰好去看电影又曾光顾她打工过的店的人而已,而且他们回家的路也非常巧的相同。

何崇育懊恼的看着小张跑走,因不忍见她眼眶泛泪的样子,只好放她走了。矛盾的是,何崇育又觉得她连紧张的样子都可爱得不得了,想着她刚才像爬虫类一般的一直定格,微笑浮现在他的脸上。若是有人看到此时的场景,一定会认为何崇育是在昏暗的巷弄中森森怪笑的连环杀人魔什麽的,而他现在又要继续追逐刚才跟踪的女孩,像是肉食动物在逗弄猎物。当然要跟上去,还没有问到小张的本名呢。想到有可能又四个月都看不到她,何崇育的胃一阵绞痛。

「小张。」又是他,正走下公车的林碧平回头看到穿篮球衣的高大男顿时吓傻,回过神来的时候手腕已经被用力抓住。

「噢!」不知是吓到还是吃痛,林碧平惊呼一声。

「对不起,」何崇育放轻力道,可依旧牢牢的抓住她。「你叫什麽名字?」

「你是谁?你到底要干嘛?」这里是越夜越热闹的商圈,林碧平的害怕被愤怒所取代,死命想甩掉腕上的大手。

「我们进去旁边的咖啡店。」他们的举动已经引人侧目了,在林碧平来得及回应前,何崇育把她跩进店里。

「我要汽水,你要什麽?」

林碧平还没进入状况,顺着他的话看向菜单,「橘子冰淇淋。」

「好的,汽水和橘子冰淇淋。请先入坐。」现在的年轻情侣那麽闪,点餐还握手。至今小姑独处的店员有些愤恨。

橘子冰淇淋送上时何崇育的左手还抓着林碧平的右手,正要放手让她拿汤匙,林碧平很自然地就用左手拿起汤匙吃冰淇淋。

「你要握着我的手到什麽时候?」林碧平没好气的说。

「你又不需要用到这只手。」第一次碰到她,实在舍不得放开。

对上他理直气壮又淡漠的口吻,林碧平一时气短,讷讷问到,「我们认识吗?」

何崇育没有想过小张竟然会忘记他,赶忙说,「我周末下午都会来打电脑,你不可能不记得我,我可是把菜单和隐藏版菜单都点遍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常常遥望远方的忧郁小生。」这对现在的情况一点帮助也没有,因为林碧平对那位常常吐槽她的仁兄从来就没好感。

何崇育开心得一脸堆满了笑,一方面很高兴小张想起了他,一方面对小张开始说搞笑的话感到很振奋,然而他的笑脸却吓得她全身发麻。

「我们以後能常见面吗?」一脸认真。

林碧平又是一惊。糟糕,被奇怪的人缠上了。「为什麽?我们根本不算认识,而且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你姓张,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始终一脸认真。

因为没有立即的危险性,林碧平玩心大起,「我姓林,双木林。」

「蛤?」何崇育一脸错愕,「你是小张没错,『璋』是你名字里的一个字吗?」

「我叫林碧平。」

何崇育一头雾水,「为什麽你会被叫小张?」

「我也不太确定是为什麽。似乎是有一次我乱叫一个许的同学小李,然後他也很顺的叫我小张。我们就这样一直叫来叫去,不久以後其他同学也这样叫我们了。」

「这也太扯了,」何崇育脱口而出,转念一想,其实这样的事发生在无俚头的小张身上也丝毫不叫人意外。林碧平看到他严肃的帅脸这麽说,非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等等不对,「你一直跟踪我才是真的太扯了。」

「你很有趣,我是为了看你才去那家简餐店的。太久没看到你了,一时兴奋才一直跟着你,如果造成你的困扰我很抱歉。」何崇育慢条斯理的说。

林碧平害羞的双颊胀红,有一点被说服了。「这也没有什麽,不用放在心上。」

「所以我们以後可以常常见面?」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果然是变态,林碧平甩掉他的手,「你对我来说太老了,」想了一下,追加一句经典台词,「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

想再抓住她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碧平迅速抽开手翻找钱包,把橘子冰淇淋的钱放在桌上,「很晚了我先告辞。」一溜烟的跑走了。

何崇育有些怅惘,他有做错什麽吗?支着下巴,微锁眉头,何崇育陷入沉思。许多逛街的女人都回头多看了他一眼,忧郁的帅哥,多麽唯美又惹人怜爱的画面,是多麽可恶的人才会惹他不开心。

回到宿舍的林碧平打了好几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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