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是不想这麽做的,但上一次的经验实在是太超乎想像的美好,让他忍不住像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一有机会就想抓在手中。
再度交叠的唇瓣,彷佛传送着这世上最甜美的味道,难以言明的情感迅速涌上他的心头。
她应该是接受他了,否则不会什麽闪避都没有。一思即此,他心中的喜悦也升高了,然而当最初那一瞬的激喜稍褪,透过唇与唇的接触,他察觉到她的颤抖。
惊讶之间,他略微睁眼。
她眼眸阖闭,但晶莹泪珠正从她的眼角淌下,不再是平常那个倔强的模样。
他终究是想错了,她是那麽害怕有人进入她的内心。她依然心扉紧锁,微微发颤的唇瓣好像在疾声呼喊不要窥探她的内心。
昨晚的吻好像开启了不可侵犯的神秘禁地,她初次发现到所谓的亲吻并不单纯只是两唇相碰,也因此开始退缩害怕。
流贺无法让自己在她轻颤的嘴唇上继续攻城掠地。他不认为静对他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否则昨夜那个「真正的吻」便不会成立,可是,如今一样的事情,却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麽天大的错事。
「对不起!虽然对不起,但是我不是故意的——」
流贺慌了,他松手放开她,两人之间回复到正常的距离,然後他得到的是少女毫不客气地批评。
「笨蛋!」
没想到静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
流贺瞠大了眼。
「那种蠢的像是午间连续剧的台词你也能说出口?」她继续说出嗤鄙他的话来。
流贺怔愣住,不解现在到底是什麽状况。
现在的她是在说什麽?这副轻夷的态度又是什麽?
难道刚刚的眼泪是自己的错觉吗?仔细一看,她润如白玉的脸庞上的确没有任何水光或泪痕……果然是他看错了?
她用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盯看他。
「下次你敢再来一次,我绝对会让你後悔投胎为人!不要以为长得帅就可以乱吻人!」
她真的是忍到极点,同样的把戏他一玩再玩,他是想试到她能够免疫的那天到来吗?明知他是故意要惹怒她,但她依旧无法泰然以对。
没想到,她此话一出,反而让流贺笑出来,久久无法遏止。
瞪着笑个不停的流贺,静冷声问:「有那麽好笑吗?」
「如果我的是午间连续剧的台词,你则是发挥了少女漫画里头的经典台词。」流贺努力憋住笑意。没想到能从她口中听到这麽可爱的话,完全符合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烂漫可爱。
话说回来,其实他每一次亲了静之後都会挨打,就算是事先讨论过、计划好的,她的音乐教父一定都会给他「好看」,也不管一开头就是由自他本人的策划。不过一顿揍换来个偶像香唇,谁会觉得不值得呢?
「不过,倒是谢谢你的称赞了。」
「称赞?」这是什麽意思?她觉得自己有时真的是弄不懂他,如果这就是他们之间必然存在的所谓的「代沟」,她想她一定会坦然接受!
「你不是说我长得帅吗?」
流贺笑得开怀。今天第一次听到静对於他外表的评价,他不由得感到开心。看来她不是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本来以为他对她而言,就只是悠树的秘密武器,偶尔当他是战友,更多时候当他是敌人,才不在乎他究竟长的是圆是扁。
他当然明白自己有一张比别人好看的皮相,甚至因为无从比较,让他反而不以为意,虽然他确实靠他这张脸享受过一些特权,不过伴随着这张脸而来的麻烦也从来没有少过。
被流贺抓住话柄的静从此闭住嘴,赌气不再说话。
流贺再度失笑了。果然,他可以认定她是因为心慌,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蹦出平常的她根本不会说的话吗?若是真是如此,是不是代表了这个少女已经愿意对他稍稍打开一点紧闭的心扉?
「静。」
他突然喊她。
不再是以戏谑的口吻称她为「静前辈」或「小公主」,这是他第一次用名字喊她。
这样的变化让静刹时面露诧异。
流贺伸出手从正面环抱着一时愣立不动的她。他刻意在两人的身体之间留下距离,这一举动不带轻薄之意只是想让她专注於倾听他的话语。
「你听我说。」在看不到彼此的脸的情况下,他以平稳的语调开口。「为了开创新的局面,我们已经对敌人展现了对抗到底的意志,悠树、顺平、我、包含理名,之後都必要押下全部的筹码才行,我们必须全力以赴,也因此不得不割舍掉曾经拥有的。」
昨夜订婚仪式虽简单,但重要的是它的宣示意义。它是平井悠树做出的一个宣告,对理名、对周围的人、也对他自己,告知所有人他不可动摇的决心,他无论如何绝不会屈服於MS与平井造一郎。
一得知平井造一郎可能已经掌握到流贺的真实身份,抢在他以此勒住他们之前,悠树他们先一步展开行动了。
「在悠树找上我时,我们就准备这麽做了,只有彻底的脱离MS,才能真正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几乎是没有喘息的,一天之内,悠树、顺平辞去现有职务,流贺与MS之间的合约也因此在当下失效。为了表现意志,悠树对理名求婚,并对理名坦承一切计划,得到理名的接纳後,两人闪电订婚。
「我们将开设自己的公司,推出自己的音乐,从今以後与MS划清界线,以自己的力量站在这个世界。MS很强,平井造一郎更是个无比厉害的人物,我们明白我们就像试图与大象对抗的蚂蚁。」话虽如此,但他的语气是那样的昂扬充满信心。
平井造一郎拥有铺天盖地的势力,足以掀起一波接一波的滔天巨浪企图吞噬他们这艘不知天高地厚却想要开拓新世界的小船,而他也一定会这麽做!然而他们下定决心要与之相抗,绝非只是因为初生之犊不畏虎。
他在说什麽?
表面上看不出明显的变化,可是静的心里已大大动摇。她不知道就在她不在日本的这三天里发生了这麽多重大的事情……
——『也因此不得不割舍掉曾经拥有的。』
被割舍掉的……是她吗?
辞去在MS的一切职务,悠树、顺平、理名将要偕同流贺,组织新公司,发行自己的音乐。因为只要还在MS的一天,他们就无可避免的要受到平井造一郎的命令以及MS的政策箝制,只有独立出来,才能开辟新路。
平井造一郎没有求和跟妥协的打算,既然无法避战,那麽就让彼此彻底分立於不同壁垒,正式以敌我的身份开始交锋吧!
悠树选择采取这样的手段,她心里不是没有猜想过,只是当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成为既定的事实以後,她远比她自己想像的受到更大更多的冲击。
而且离开的不只是悠树,还包括理名、顺平,她的身边真的是什麽也没剩下了。
只有她独自被留了下来,留在「敌方」的阵营之中。更讽刺的是,她还是他们最先、最主要非打倒不可的敌人!只要她和MS之间的缔约关系尚未消灭,她就是MS的当家歌手,她没有一走了之的自由,这也是平井悠树当初找来流贺这个秘密王牌的原因。无论静个人的意志为何,她都无法和他们并肩而战。
环抱住静的流贺看不到静的表情,他故意这麽做的原因也在於此。如此一来,她就不用费力隐藏真实的情绪来维持一贯的坚强表情了吧?
纸包不住火,平井悠树的辞职,以及濑户顺平跟流贺的出走,经由媒体也好、公司内部也好,这些讯息,静一定会知道。与其让其他人加油添醋的转达给她,不如由他们直接传达。
昨夜他们便一直在找机会要静谈这件事情,可是悠树他们终究说不出口,这件「告知」的工作最後落到了流贺的头上。他和他们并不一样,悠树他们和她不仅有工作上深厚的革命情感,私下更亲如家人,只有他跟她相识的时间最短,或许他能比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更来得容易开口,而他确实做到了。
可是思及她的心情,他环抱住她的双手不禁一紧。再坚固的堡垒依然有脆弱的角落,坚强如她亦是如此。
「我知道了。」
然而,少女的回答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