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内心忽然出现罪恶感。
「我自己弄就好了,你要不要去陪你朋友?」
孙东禹扭开软膏,涂了一点到伤口上去,「她没有我陪也不会孤单,但是现在你只有一个人,我陪你。」
如果孙东禹知道我刚刚卑鄙地说谎了,他还会这样说吗?
「孙东禹。」我唤道。
他抬起头看我,身边人来人往。
他单脚蹲在我面前替我包紮的动作很引人注目,我却不在意。
「你有喜欢的人吗?」在我後悔之前,我已经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孙东禹的表情变得有些困惑,却隐约带着笑意。
「只要是人,都会有喜欢的人吧?」话都问出口了,也收不回来,我乾脆豁出去了,「你也有吧?」
这种问题应该是喜欢他才会问的吧?
我喜欢孙东禹吗?
孙东禹低头细心的给我盖上纱布,撕了两条整齐的透气胶带贴上。
「有啊。」他这样回答。
我屏住了呼吸,彷佛昨晚他已经连续碰了两次牌,随时都会听牌的时候,我每次出手都屏住了呼吸一样。
他的答案如同夕阳余晖一般落下,轻薄却耀眼。
「我满喜欢你的啊。」他嘴角上的笑容像微风一样的轻柔,眼睛闪闪发亮。
满喜欢我的。他第二次这麽说了。
我没有料到他会这麽回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麽回应。
「你不是饿了吗?蛋糕要趁热吃才好吃。」他像没事一样,把蛋糕打开了给我。
我嘴里吃着蛋糕,脑子里不断想着应该如何回应他,国文课写作文时的文思泉涌此时通通消失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辰曦!」梁沐琛不知道又从哪出现了,他的声音总是比他的人还早到。
「我帮你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喔!」梁沐琛高举着手中的食物,兴奋地跑向我们。
看见了梁沐琛,我的脑中忽然闪过寒假时,他在他家对我说的话,也是整个寒假里每天回荡在我脑子里的那句话。
辰曦,你就承认吧,你喜欢东禹。
「你应该不挑食吧?我什麽都买了一点。」梁沐琛边跑来边喊着。
我看着手中被咬了好几口的黑糖蛋糕。
「孙东禹。」
「怎麽了?」孙东禹正望着远方的落日,余晖轻抚着他的脸,如梦似幻。
「我喜欢你。」
孙东禹的视线和梁沐琛的脚步都定住了。
孙东禹耳根子又红了,他又出现了最开始的那种局促,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什麽?」
我说什麽?
我回想刚刚对他说的话,脸瞬间胀红,慌忙地解释道:「我、我是说,我『也』很喜欢你。他刚刚不是说你满喜欢我的吗?我的意思是我也满喜欢你的啦!」
听了我的解释孙东禹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梁沐琛走到我们面前,把满满几大袋的食物递给我,微笑地说:「你喜欢什麽,你自己选,不要的再给我。」
我选了几样甜的,其他都还给他,他在我旁边坐下,吃起当地着名的野姜花粽子。
「梁沐琛,回去之後我再请你吃饭,谢谢你帮我这麽多。」
梁沐琛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吃着粽子。
不久後妍书手上提着满满的袋子回来和我们会合,太阳也完全下山了。
上了车後,妍书怕我饿着一样拿了一堆名产出来,手工麻糬、野姜花蛋卷等等,我几乎整段路程都在吃。
因为内湾这个行程排得比较晚,所以抵达饭店时已经快八点了,我们和梁沐琛约好一样晚上十点到他们房间去打麻将,因为我对规则也熟了,所以妍书就提议来打赌,最後一场输的人明天要请在场其他三个人吃午餐。
偏偏最後一场我的牌本来就烂,手气又差,原以为输定了,没想到在孙东禹胡牌前的最後一刻我摸到了一支八万,组合硬生生比梁沐琛多一对,免掉了请午餐的处罚。
最後一场打完时间正好两点半,大家一起收拾好东西之後孙东禹就先上床睡了,我和妍书又在他们房间待了一下,一人吃了一颗在老街买的粽子,我坐在床上吃粽子的时候,眼睛看着电视,其实余光一直去瞄隔壁床的孙东禹,我发现孙东禹和梁沐琛真的完全不同,梁沐琛衣服的颜色和花样有很多种,因为他身子修长又有一点肌肉,穿什麽都帅,连穿粉红色也不会让别人感觉到丝毫的女气,不管什麽颜色穿在他身上都好看,好像任何颜色都是为他而生一般,而孙东禹的衣服则是一律的白色系,纯白色、米白色、珍珠白、牛奶白……如果说任何颜色都是为梁沐琛而生,那麽孙东禹就是为了白色而生,我问过他为什麽这麽喜欢白色,他思考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没在理我,他才慢吞吞地对我说:「有人跟我说,我很适合白色,而且,我也满喜欢的。」
我想那个人真是说对了,孙东禹确实非常适合白色,你永远不会看腻他穿白衣的样子,彷佛他天生就该这样示人,你不会刻意要他换上别种颜色的衣服,就像你不会刻意希望苹果变成紫色一样。
「辰曦,我想去大厅买饮料喝,你可以自己回去吗?」妍书嚼着最後一口粽子,把粽叶包一包丢进垃圾桶里。
「可以啊,我自己下去没关系。」
「那你慢慢吃喔。」妍书在房内巡视一周,确定没有遗落东西後才离开。
妍书开门时梁沐琛正好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泡面,一进门泡面的香味就弥漫整个房间。
他挨着我的床边坐下,把泡面放在床边的矮桌上,然後叫我坐过去一点,我往旁边移动屁股,他才整个人爬上床。
「好香。」我嘴里吞下剩下的粽子,眼里直盯着他手里还在冒烟的面。
「要吃吗?」他问。
「想啊,但是才刚吃一颗粽子,有点饱了。」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是我的视线无论如何就是无法从泡面移开。
「你帮我拿一下。」梁沐琛把碗交到我手上,然後下床去拿那个装着麻将组的小箱子,又爬上床,把箱子平放在他大腿上当成桌子。
他拆开免洗筷,把面在汤里拌了拌,接着拆开纸碗上的纸盖子,先折成半圆後又对摺了一次,形成一个四分之一的圆形,最後打开圆弧变成一个可以装面的小碗。
梁沐琛夹了一条面起来吸进嘴里,确定面熟了之後夹了一大筷放进小碗里,把小碗给我,「吃一点没关系啦!有点饱了就是还能再吃,出来玩就是要吃泡面啊!」
我轻易的就被说动了,还不知羞耻的连续吃了三大口,几乎一半的面都祭我的五脏庙去了。
「你的脚好一点了吗?」
我把脚从棉被下面伸出来,露出新包好的伤口,「算还好吧,不要走太多路就好了,应该一星期後就会结痂了。」
因为这个伤口,害我今天一整天都不能玩的尽兴,要是早上没有自作主张走下观景台就好了。
「对了,你今天早上在游览车上脸干嘛那麽臭啊?」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