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犯贱的动物。
时常我们都料到这条路有多坎坷,但我们依然会选择踏上这苦涩的大道。
我很清楚社团和课业我一定不能兼顾,但我依然陷入进去了。
陷入青春的迷惘。
「郑又晴。」何正宇站在我们班门口。
可能是要来跟我对成发表演的歌单吧,但我明明记得昨天就已经给他了。
我快速地跑向他:「干嘛?」
「今天中午有空吗?想跟你练歌。」他顶着棕色的头发笑着说:「还是你没空,也可以就这样拒绝你们家社长啦。」他眼睛笑成月弯,很天真的那种。
高中生活就是段考和活动之间无限的循环,只要段考完就会立马忙社团活动。
这个无止境的轮替的确累人,压力的确很大,但我还是坚持栽进其中。
「你都这样亲自来拜托我了,我能拒绝吗?」我使用激问法反击着。
「当然不可以,在社办等你。」正宇离开之前转过身来挥挥手,露出了笑眼,阳光幸福的落在他身上,刺眼的照进我眼中。
社办是社团办公事,基本上就是我们吉他社的练习室,我是主唱兼美宣长,他是吉他手兼社长。
我是美宣长,但我不会画画,还是个超级大手残,我永远记得国中的时候做美术作业做到哭,最後还拜托崔仁焕帮我,才交得出去,还意外的有八十分,绝对不会是我的功劳。
选美宣长只是因为是小职位,比较保险,我是完全没有自信当什麽社长、公关、活动这种责任重大的职位。
对,很没自信,很没志气,就是我,但我心知肚明。
「哎呦,我们家又晴和你们家社长发展不错嘛。」晨桦摆出成功钓到男人的骄傲感。
那个音量,估计是要和大家宣布一般,或许这就是她的目的。
「干,认真吗?你是眼瞎吗?何正宇哪里好啊。」林恩在一旁唱衰着:「我跟你讲啦,
那种男人看起来就是不可靠,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们。」他只差没点起烟来,装成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的老男人。
「喂,你放尊重一点好不好啊,人家吉他社社长超级有才华的好不好,人家的粉丝後援会也不会比你少啦。」晨桦感觉把何正宇当作他家社长了。
找不出弱点反击的林恩:「反正我是觉得他跟郑又晴很不搭啦。」他坐回椅子上去,像个顶不了嘴的小屁孩。
但对於这点,我是只能乖乖承认啦,何正宇的确是个优秀的人才,人品也极好,虽然当上社长绝对不是靠长相,但脸蛋的确不差。
如果说林恩是高挂在天上的太阳,无时无刻都炙烈地燃烧着,那何正宇就是夜空中最耀眼的那颗星,除了吸引众人目光外,又多了份黑夜来临但他却仍在那的稳重。
「我们家郑又晴谈恋爱是乾你屁事啊?」哇,不愧是晨桦,快、狠、准。
虽然我是不太懂他们是以什麽标准来说何正宇啦:「你们自己说的很爽齁。」当事人在面前也不顾虑一下我的感受。
「抱歉喔。」晨桦转过头啦傻笑着:「所以勒?有吗?」为什麽一副抓奸的模样。
「没有!」我秒回。
突然传出震耳欲聋的拍手声,彷佛在班上装了环绕音响:「果然!郑又晴虽然近视很深,但还是没瞎啦。」林恩靠向我搭上我的肩。
我嫌恶地甩开他的手:「我们只是朋友兼好夥伴。」我送上最中肯的笑容。
「可是你高一的时候不是很喜欢他吗?」晨桦皱起眉头。
我也跟着皱起眉头,这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林恩,你说了什麽?」我带着史上最灿烂的笑容,但怒气正朝着他燃烧。
林恩感受到我的杀气,退後了两步:「我真的只跟晨桦说而已,真的啦,相信我。」他双手合十跪求我原谅。
晨桦在一旁有看没有懂的。
对,高一的时候的确对他有好感,很单纯的那种,很仰慕的那种。
高一参加吉他社徵选那天,我很紧张,因为这是人生第一次参加徵选、第一次想参加社团⋯⋯老实说到现场的时候,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逃跑。
我原地打转了大约已经有二十圈了吧:「还是我就回家啊?」我焦虑到要把一年份的发量掉光了。
「蛤?」
我站在徵选人群後:「我不知道人这麽多,而且还是公开徵选,大家都会看着我,我真的不行。」光想到大家注视的眼光我就快昏倒了。
「你都来了。」仁焕叹了口气,那口气好像了解我的懦弱:「你不会想要後悔的。」
好像又被说服了。
突然传出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很夸张的那种,和刚才的气氛截然不同。
人群又更往前挤了上去。
「哇~何正宇!」
「帅喔,何正宇!」
是谁的应援声这麽大,我透过人群的缝隙里看见一位男孩坐在木椅上,拿了把木吉他。
在我看到他的真面目时,那个叫做何正宇的就开口说话了:「嗨大家好,那个⋯⋯现在我要唱的是我写的一首歌,可能不是很好,但这是我第一次公开演唱给大家听,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啦哈哈哈,但真的值得了哈哈哈。」他尴尬地笑了一下,她一笑底下的观众也跟着笑起来。
一个很成稳的嗓音,却充满着稚气。
所有人跟着被带动着,包括我:「好,那我开始罗。」大家又因为他挫样的用词笑了一下。
我不记得歌词是什麽,也不记得旋律是什麽了,但我只记得,那个瞬间,那个焦虑不安的我,被他的音乐填满了。
无论是弹吉他的技巧,或是自弹自唱的熟练,听起来都很游刃有余。
「那是我们班的。」崔仁焕在身後淡定的用身高优势看着我看不到的何正宇。
「他好强喔。」我回头不禁赞叹着。
「嗯。」他的表情是赞成的。
「长怎样?」括号『帅吗?』
「你是不会自己看吗?」他赏给我冷箭,而依旧望着我看不见的风景。
「我他妈要是看得到我还会问你吗?」露出最邪恶的笑容回赏给他。
「不然要我抱你吗?」绝对是玩笑。
「去死。」我转过身来,发现音乐已经停止,我连他说声谢谢都没听见,人群就已开始轰轰烈烈地欢呼着。
这世界上就是有这麽值得佩服的人。
平凡的人很多,但不平凡的人也很多,只可惜不是我们。
回到现在,当初的那种热血,似乎也跟着疲惫起来了。
「喂,你不陪我去吗?」我坐在崔仁焕的书桌上,是一个木制书桌,阿姨和我妈都是木头的忠实粉丝,无论是地板还是家俱,都是走木色系列。
「我不要」没任何的犹豫。
「我知道你去会觉得很无聊啦,但去一下啦,你还是需要一点活动经验来丰富你的大学色彩啊。」虽然仁焕靠他的在校成绩就足以让他上大学了。
他躺在床上,翘着脚:「我不要。」完全不意外,如果是我,我也会拒绝。
十一月初,吉他社一如往常会办迎新两天一夜的露营活动,基本上就是让新进社的社员培养感情,我们高二的干部就有十五个,而我熟的人大概一只手就够用了,大社通常都是看起来像个大家庭,但其中一定是小团体所组成的。
所以连我都不是很熟的大家庭,突然要带领大家熟悉起来,真的好没说服力。
「其实我跟大家也不是很熟啊。」一种想拉人下水的心态。
「有何正宇。」
怎麽出现这人的名字。
我被自己忽然的犹豫吓到:「⋯⋯也就那几个我比较熟啊。」算了,我觉得我只是在打嘴炮而已,分明知道他不会去的。
因爲学校强制每个学生高一高二都要参加社团,所谓表面的多元学习,因此仁焕也逼不得已选了一个,就是被我拉下水的。
进入社团有两种方式,一种就是透过各社团所办理的徵选,另一种就是靠电脑自动选择,自己先排出志愿序,接下来就是靠运气,仁焕的志愿序是我填的,第一当然是吉他社,幸运的上了。
但基本上所有活动都是看意愿参加的,因此仁焕从高一开始所有活动都没参加过,就只是挂名而已。
男孩从床上坐起来,他望向我,不知道为什麽他的眼瞳照出的是一种犹豫,最近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了,只是一种感觉,不太像几年前的那种单纯。
或许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在痛苦的沐浴下长大了,我不喜欢这尴尬的年代,既不是小孩也不是大人,而我讨厌小孩也讨厌大人,但我恨不得成为他们,像他们活得自私一点、勇敢一点,比较幸福,不会像现在一样在於一个无形的圈套里,向左向右都不行,全世界都只会叫你向前,没人知道这样做的理由是什麽,更没人在乎我们的感受。
「你喜欢何正宇吗?」
这种问题感觉我做了很多准备去面对。
但唯独没有料到,是从崔仁焕的口中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