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阳光正好,踏上归途的游览车内喧闹更盛。
游律行侧过脸,看向坐车窗旁正在熟睡的刘念琪。
她穿着大衣,未睡着前紧拉衣侧的两手已悄然垂落,脸面向窗外街景,绝对是看风景看到困意涌现,尽管车内开始譁然点起KTV,她也没有清醒。
男同事朝众人吆喝询问:「有谁要唱歌?」
「我想唱,但不想当第一个。」
「哎──要我先开唱是吧?算我今天心情好,我看看点什麽歌。」
「等一下,我要求点歌。既然我们这趟旅游是古蹟巡礼,应该要点首很久以前又有点古色古香的曲子,嗯──『新鸳鸯蝴蝶梦』!」
「哎,这简直是考我,不对,还是想暗中探知我实际年龄?」
「会就唱,不会就认输,罗哩罗嗦什麽。」
哄堂大笑间,游律行转回头,看到那位男同事被众女同事夹击,闹得不可开交。
当歌曲旋律一起,男同事透过麦克风传送到每个角落的歌声中,还夹杂他人兴奋吐槽与勉强赞赏的欢笑。
几曲罢,担任车长的女职员突然拍拍手吸引大家注意。
「明天要记得上班,回到家该收心。再过五分钟就要抵达高铁高雄站,因为今天计划有变,让大家改到高雄吃午餐盛宴,又有机会去逛别的地方,结果行程延误,坐游览车要到晚上八、九点才会到台北。所以想搭高铁早点回去的人赶快整理行李,准备下车,没有的就继续坐游览车慢慢回去。」
车内开始一阵骚动。
许多人连忙站起身将架上行李拿下来,清点是否带齐所有物品,好提前道别。狭窄走道上立满许多整理行囊的人,这之中还包括那名在公司被传做哭哭女孩的女职员。
游律行瞥见女职员走来且伸手递东西给他。
照片及首饰盒。
他不疾不徐抬眼,神色询问望向对方。
「刘念珍留给她妹妹的礼物。」对方看一眼游律行身边还熟睡的刘念琪,意示道:「据说是庆祝她高中毕业的礼物。可是在我看来,应该是祝你们幸福的礼物。刘念珍一向喜欢做那些让人搞不清理由的事情。东西给你们之後,我也已经尽到身为刘念珍十多年朋友的义务,过去的事我不会重提,也不希望她妹妹永远牵涉进我和刘念珍的陈年旧事。」
对方说完话,递过物品并走回原位。
游览车正好停下。
前後门纷纷开启,不计代价也要早点回台北的人数几乎达到三分之二,游律行座位附近、走道隔壁、前、後空位都被门外带进来的寒凉冬风占据。
刘念琪微微动了一下。
没有醒。
游览车再度奔驰,原先起哄的热络气氛完全消退,安静无声的车内意外宁静,偶然闯入的交谈也十分细小,其余的人大概疲累到睡着,犹如几阵喧闹也吵不醒的刘念琪。
游律行将视线从隔座移开,转向女职员给他的首饰盒。
他看着手中那张照片,目光停留很久,就像先前在咖啡店柜台,某个人被顾客挡住却又忽然间现身,那道亮光打在主题上时益发深刻的感受。只是这次,主题不单单是刘念琪,而是蓝天白云底下的刘念琪,和他。
他,游律行。
衬在校园背景中的刘念琪没有看到他,慢自抬脸,享受着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脸上有最纯粹的笑容,整个人被日光照得闪闪发亮。
那时候,他不自觉凝望的不是即将傍晚的天际,是有些距离的,她。
她,刘念琪。
彷佛所有人和物摒除在外,他眼里只有一个人。
拥有如蓝天般单纯笑靥的一个人。
那是他初次看见刘念琪,远远地,毫无介入性,仅想那样深深凝望,静静被吸引而且无法克制。
游律行挪开变得深幽的视线,打开搁置椅上的雅致首饰盒。
一条镶有橘红色水晶坠链的项链,日光映照下闪烁着橘红光芒。
「游律行?」
刘念琪刚睡醒的低语探问近在耳畔,似乎问他为什麽。
游律行不多作解释,凝望眼前困惑却纯然无浊的脸庞。他拿起项链小心绕过刘念琪脖颈,倾近隔座间衬衫袖管被夕阳柔和映上。然好像直到这一刻才强烈体认到,他无法否认自己正受诱使地做这辈子可能从没有试图故过的事──在都认识他的公司同事所搭乘的游览车上,密实托抵刘念琪後脑,吞下她未及反应的惊疑然後深深吻上她唇畔。
没有为什麽,单纯想对喜欢很久的某个人,这麽做。
坠链静静倚在刘念琪锁骨附近,水晶与车窗外的橘红互相辉映,照片背後的字迹也被印得闪亮。
署名:刘念珍。
内容:念琪,律行,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