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声音其实一点也不平静。
刘念琪拿开吹风机,震耳欲聋的轰隆缓慢远去,但思绪太过纷杂,心情悬在高空不上不下。
如果说,游律行会跑出饭店到便利商店寻找她,明明介怀於那些不愉快的事却借出房间,那他又为什麽这麽做,为不相关的她操心吗?
一小时前他们从寒凉街道回到饭店,游律行用房卡开锁,露出陷入沉默的谨慎,眸色浑浊望住她,彷佛敞开门只有唯一解释。但她不想,非常不想。
「要我进去?」
「没有想对你做曾经做过的事情。」
「我知道、我明白,我也没有想……」
「不愿意你一个人在外面逗留,会有人担心。」
「可是我们……我们这样不合适。而且,你觉得没关系?在发生那麽多事情之後,真的……没关系?」
「实际上,我不可能当作什麽事都没发生,与其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是不是安全有没有好好休息到睡不着,我宁愿选择没关系。」
游律行平淡却又诚挚,眼里透出刘念琪不曾见到的清明与确信。
总觉得那一刻,她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刘念琪收好吹风机电线,放回矮几抽屉里。瞥见柔软的厚棉被和看起来舒适的床裖,她伫立原地好久。
本来不属於她的温暖房间,沙发上整齐叠平的物品,雅俗共赏的窗外月亮,就连她身上穿的这件乾净衣服,都是游律行的。
几乎是立刻,她耳边涌起游律行刚让她进房并将门关上後,放不下心的叮咛:「先把自己弄乾净,再好好休息。」
「游律行,我装衣服的行李放在原来的房间……」
「我平时有多带一件。看情形明天不会穿到,你勉强能套一下。等明天早上,我再去你原来的房间拿行李。」
「嗯……」
头发吹乾,衣领些微湿润,刘念琪低了脸,不由自主揪拉过长的衣摆。
明明已过去将近一小时,双手仍没来由有从游律行手中接过衣服,那种闷闷的加深的力道。
是什麽情绪,她无法明说。
而且不只这样,当她不自在进到浴室并敏感察觉拉门外有人,拘谨到无法洗澡时,游律行悄然离开房间的关门声,居然让那股闷感变得更强烈。
刘念琪松手,仔细扯平不小心弄皱的衣摆,躺上床後背过身面向矮几,衡量自己占整张床面大约三分之一。
她拉里厚棉被,闭起眼睛,却怎麽都睡不着。
几分钟前,手机萤幕闪现背光。
简讯寄件者:游律行。
「吹完头发,先上床睡。」
她回:「嗯……」
房内昏暗,仅有窗外洒落进来的微弱月光。那光悄悄斜映在木质矮几上,似乎她静静看向那片朦胧光影,时间便会温柔流逝,能够忘记些事情,又或是记得点什麽。
记得的是游律行传给她的简讯,忘记的,大概是才注意到今天早上搭车到集合地点期间有一通陌生号码。
但她不知道是谁,也没有接到。
刘念琪重新阖上眼,勉强抑制自己去思考,微缩了肩膀和双脚,将自己包里在半边暖热被窝里,感觉到那片光影仍柔柔和和渗进房内。不知经过多久,门忽然开了,紧接着关上。
她进入迷雾意识。
那些声逐渐以不算闯入的平淡方式传递过来。
浴室拉门滑开後紧闭、置放物品到沙发上、脚步靠近,最後,另半边床压进些微重量。
刘念琪睁开眼,印进眼底的仍是那片漆黑,却有些不一样。
夜阑人静,所有无言都显得沉默,不好的回忆,不应该触碰却碰到的过去,全部涌进思绪。很近,彷佛手一摸就能接触。可是不能跨越的现实仍真真切切存在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