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览车洁净车窗自游律行早晨六点上车开始,已沾染过无数遍冰冷细雨,甚至稍微低头还能看清与前座间不大的地板上,填满几条歪歪扭扭的水痕。玻璃布满水珠,望向车窗外的世界不论是清晨街景或是车道,都迷蒙如烟。
对他来说这不像出游。
反而有灰暗陷在夜色里。
是那些无法忽视的,荒诞,还有与刘念琪发生什麽的自己。
那晚,刘念琪按住他双肩,发颤却努力说出口的话,他都还记得。她说:「因为……喜欢你,所以很痛苦,觉得难受。」他感到折磨庆幸并存,听到她再道:「我没有一定要怎麽样,也没有一定要有什麽结局,我只是,不想……」
已经不需要想。
当时他也不愿意想,只想继续下去,所以做了从没认真思考过的事。面对刘念琪,或许他不是合格的大人,永远维持不了成熟稳重所应该具备的冷静与理智。
事後,刘念琪声调不安稳,充满迷茫。
「游律行,看到我,会让你痛苦的想到我姊姊?你这样对我,是因为已经想念到没有办法……只在快乐的回忆和照片里追寻她吗?」
他隐隐明白,她真正想要探问的绝对不是这句话。
那夜最末,他起身着装,打开刘念琪房门,拿回原先丢落沙发的手机和她家备用钥匙,依然保持沉默,或者说完全无法正视也无法应答。在他离开前她说:「那我知道……从今以後,你只是姊姊的男朋友,我不再问了。」下秒他关上大门。
那日,他清晨才回到家。
而且满身疲备的自己,耳际竟不停袅绕刘念琪最後下定决心要划清界线的脆弱宣言。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想休息却夜不成眠,总是想到她那句「从今以後」。
这刻车窗上依然布满雨水。
游律行移开视线,用手指头滑开手机触控萤幕。好像直到现在他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从他上游览车,将行李放进上头置物架然後落坐开始,手机便一直自然地拿在手里。彷佛追寻他所不知道,却攸关夕阳的某些秘密。
寄件者:刘念琪。
「因为是约定,不可以违背,所以会准时到。」
这是几天前,他们在那夜分别过後他首次发送讯息所得到的回覆。
他所有的迷离和荒谬还没有着落,靠近後侧楼梯走道上,男同事正好抱住一箱沉重矿泉水,以阻扰他所需要的安静「磅」地一声放在他座椅附近的置物平台上。
游律行听到巨大声响,只是下意识抬脸。
男同事迎视他,露出怀疑目光:「要水?」
「暂时还不需要。」
「不要水,却用一副很有料的眼神看我。」
男同事反应飞快,迅速瞄一眼游律行手中物品。游律行注意到,於是按掉异常简洁的讯息,将手机倒盖,放落隔壁空座椅。但对方显然没有话题已终的打算,语调甚至转成揶揄与明快笑意。
「打断你目前最需要的安静,我超级抱歉,但你女朋友的妹妹传这种简讯,我怎麽看都有『勉为其难』的嫌疑?」
这绝非好奇探问,而是十分肯定。
游律行顿了顿。
男同事不等他回应,又一脸游律行有问题的表情揣测道:「你和你女朋友的妹妹吵架,还不可开交到曾经想取消去台南两天一夜的员工旅游?」
真相太过现实,游律行无可言说,默然敛眼。
对方又猜:「不小心把人吃了?」
吃这种通俗且过於直接的说法,游律行意外地介意:「我不想在车上谈论。」
尽管男同事没有贬抑的意思,但猜中般意味深长的笑意已大咧咧挂在嘴上,满脸兴致勃勃。
「都把人吃了,才说不想谈论,一定有原因。我想了一想,不外乎只有两种可能性。梦想太久终於得手,事後,原先炙热狂烈的火苗逐渐冷却──完全出於对爱情满不在乎的心态。另一种就是,可能太在意或有某些隐情,明明有点特别却说不出对方期待听到的话,除此之外,隐情还牵涉到正牌女友,或你的这个她长得太像你女朋友,你不自觉大小通吃,无止尽沉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