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学生诚挚道:「当时我不应该相信他,也不该让你一个女生去面对危险。我因为这件事没有等你,先走,一直感到很内疚。你从洗手间出来後没看到我,会不高兴我完全可以理解。念琪学妹,不要为放走可疑人物而生我的气。」
不是这样。
「他不是……」
刘念琪停口。
不是可疑人物,还是,不是她哥哥。她立刻想澄清的到底是什麽。而且她为什麽如是想,为谁着急。
听到无关的人这麽讲游律行,她竟然有点类似於被别人踩到尾巴,惊跳起来不愿遭人误解,只想尽力驳斥对方。
「是念琪学妹的朋友?」男大学生提问,脸上顿时闪过说错话。
「不是,只是……」
刘念琪心乱如麻,微垂低头,好几次尝试出声,但依然无法顺利开口。
他是已逝姊姊的男朋友,要她怎麽提及那个她最爱却从此离开自己的姊姊。
突然觉得她和游律行的关系也变得紊乱了。
男大学生松出口气,衬在寂寥道路上更显刺耳。「是什麽已经不重要,庆幸的是你没有生我的气。要不要去附近坐下来,我请你好好喝一杯饮料?念琪学妹是大一新生,有什麽需要学长帮忙的地方都可以直说,我很乐意。」
对方等待着,极有耐性的。
当时在咖啡店的时候,学长也是一样不催促不急迫,眼里透着一股无可辨别的期待。
於是刘念琪好像再度落入同样困境。
到底要怎麽拒绝,渐渐变得不是最首要的事,而是她不想被游律行的言之凿凿说中,不想在这当下做不到立刻拒绝,只能问自己怎麽办,更不是想试试欲拒还迎或者引诱别人的滋味。
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连一丁点都没有。
游律行凭什麽那样认为。
「不用了,谢谢。」她发出低语,虽然不够大声,但清晰拒绝了。
「真的不用?」
「时间已经很晚,我想回家休息。」
「再晚也有计程车可以搭,放心,我不会让女生出这种钱,而且单独走夜路也很危险。」
本来前行无碍的路途忽然给刘念琪受阻的错觉,她不断设法挪开脚步却寸步难行。看向男大学生,她脸上的困扰和苦恼在在显现想回家,可惜这股强烈念头对方似乎没有看到,不屈不挠,简直辩才无碍,说很担心她的安危。
「谢谢,可是我不会有事。」
「但你一个女生……」
「你是谁──」
看不清的黑夜里蓦然闯进一道尖锐问候。
刘念琪怔然,有一种自己罪无可赦被当面质面,还须开堂审理的诡谲。
路灯後有抹暗影走入微弱灯光。是一名娇小女生。这女生气得眼眉倒八,大力跺步,过来时手臂还不留余地一切,阻隔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的男大学生和她。像小狗撒尿表示领地那样,女生一手占有性牢牢挽住男大学生左手,宣示主权,一手竟使劲拉她手腕。
这一连串动作除本人外谁都预料不到。
「你!被我抓到了吧!你还说跟男同学出去,我就觉得事情不单纯。没想到你居然敢勾引我男朋友!」
手很痛……
刘念琪使力抽也抽不开,几乎痛得说不出话。
「少来!难道装哑巴,我就能当没看到,让你好过?还有,你会不知道这人全身上下都是我的吗,敢跟我硬抢,就要付出一些代价。」
「别这样。」男大学生急忙拉住那女生的手,劝阻道:「学妹手会痛。」
「你敢袒护她?」
刘念琪还一个字都来不及说明,那女生说着竟然嚎啕大哭,又叫又扯。刘念琪不知所措,不只手,连带整个人都让对方扯得七荤八素,就算想说点话也更为困难,不经意溢出的细微痛噎甚至被其余两个人忽略。
顿时,双肩抹过一层抚触。
有布料正迅速滑落。
她来不及稳住,耳边已发出重力加速度摔至地面的声响。勉强低头看,视线因为无法控制的晃动定不住焦点,过好几秒,才发现掉地上的是游律行在咖啡店帮她披上的西装外套。
她的眼前逐渐泛开一片迷雾。
「别这样,你先放开学妹的手。」
「不准你袒护她!」
「先放手。」
「不放!」
哔──
「这麽晚了你们这群年轻人还在做什麽!」
刺耳的哨子声和怒吼一出,三人全都怔住。
刘念琪想到那件不再乾净,一定沾染上泥沙的西装外套还落在地上,想到自己说不要,他讨厌她,却忘记归还游律行,可是潜意识中好像一直存在一道平淡的规劝语调,对她说好好念书,好好考试。
这是第一次,她内心旁徨难受,不由自主想到的不是姊姊,而是游律行。
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