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晚了,是刚刚联络过的那位少爷吗?」
我们来到塔前的管理室,里面只有一位年纪相当大的老爷爷,只怕再过不久,自己也会是里面的一份子。
「是的,姓温,刘伯温的温,是要来领取骨灰坛的。」
「啊,是你啊?」
老爷爷推出公文书,拿起老花眼镜一看,似乎是认出我了。
「想说好久没看见你了少年,这阵子都跑去哪了啊?」
「哈哈,那个...出国去转换一下心情。」
「是吗?真好啊...老伴走了以後,我很久没有出过国了呢。」
「老爷爷想去哪里吗?」
我有些惊讶,有些老人不都喜欢在晚年时安定下来吗?原来也有想出国玩的啊?
「谁知道呢?想去爬趟对岸的五岳、又想去看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毫无一丝波纹的清澈大湖、滚滚长江东逝水,江南花语风满城,少年啊,你刚刚说你出国去转换心情,有去过这些地方吗?」
愣了一下,签公文的手停了下来,这几个地方光听文字就可以在脑海中建构出那磅礡、广大的画面,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感觉,那种在天地的洪荒中,体验包覆全身的感动和喜悦,摇摇头,我没有。
「可惜,下次一定要去看看那些地方啊,顺便帮我带些照片,毕竟我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空闲去呢,至少也要让我看到那样的画面才能满足啊。」
我点点头,我能理解那种感受。
「好了,少年...她等你很久了,快去吧。」
我笑着接过他递给我的钥匙,带着大家慢慢往楼上走。
「怎麽阿翼?熟人?」
「嗯,毕竟我常常来,自然就混熟瞜。」
「那他说的"她"在等你?是说?」
我笑着摇摇头,但这不是回答一姬姊的追问,以她的智慧应该理解了,不过我摇头的意思她大概猜不到。
她没有在等我的,我知道,我深刻的理解"人死了就无法复活"的道理,我可能比谁都懂,比将死之人、医生、同龄之辈或是等等,因为我曾经无数次的靠近死亡,但是我不在乎,直到死亡真正的、具体的展现时,我能留下的,只有在这股洪流中,拚了命想呼吸的感觉。
所以她不会等我的,不管她真正的想法是什麽,我都知道,她没有在等我,也不会等我,留下的只是个装满粉末的坛子,论人死了能有多美,"洒盐空中差可拟"将会赢过"未若柳絮因风起"。
我们来到她的面前,我深深地低下头,眼泪随着滑落。
「我回来了季轩,我回来了...好久不见啊...」
双膝一抖,我跪了下来,真的是好久不见。
回程的路途上,我抱着那一小罐骨灰坛,曹焱兵不时以异样的眼光扫过我的脸颊,那月姊等人则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有一双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大概是在等回到家後,听我说起那段往事吧,不过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已经有心理准备将那些往事和秘密告诉她们。
"问君能有几多愁?"
她笑着拿着一本书问我,看了看封面,是三国志。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不对。"
她摇摇头笑着,不过我却偏了头表示疑惑,难不成我古诗背错了?
"能否公布正确答案?千万别跟我说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喔?"
"哈哈才不是呢"
"好吧,说吧?"我表示投降,因为我没有想到是什麽下句,而我们正在从国中的校门口走一道长长的下坡。
"满口冤血吐出口"
"不服。"
"愿指教?"她笑着将书收进书包,加个步伐来到我旁边。
"哪有这麽没情调的诗词啊?"我抱怨着。
"然而周瑜就是那样的心情喔?"
"但是原文是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春天是什麽颜色?"
"百花盛开,五彩缤纷"
"文曰:即使春天是粉红,也未必少见愁"
"好吧,但是那和满口鲜血的关联?"
"周瑜是在秋转春之际死的喔?"
"好吧,我懂了"
我笑了,我不是服了,而是我懂了,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气闷於心而面不改色;另一种则是气於颜而心气坦然,乍看下来,周瑜不列如其中一样但是他其实是属於前者,而我是两者皆错,真真正正的两者皆错。
"是要提醒我什麽吗?"
"适当找到自己,去面对他吧,对现代人来说,受气是难免之灾"
"说的好像自己都不会生气"
"哈哈,是吗?"
不过那时的我真的没注意到,生活在这乌烟瘴气的世界里,旁边就有一朵莲花,而且正如我所说,回想起来,我没有看过她有那样的情绪。
"不过哥只要,能够开开心心的走下去,就行了喔?"
"好好。"
现在想起来,至从她离开後,我好像没有真正开心过。
或许我该把这些事情永远隐藏吧?只是...现在想起来,如果不说出口,我可能在某些意义上都不算是个完整的人。
我们离家越来越近,这也意味着这个故事的开始也越来越近。
「你们...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会这样发展吗?」
方清辉一个人站在夜晚的马头,面无表情地问着後面一位蜷缩着的背,却散发出庞大压力与存在感的老人。
「你们插不了手,那是我们的目的。」
他沙哑的声音,在海风中听起来像是动物的哀鸣声令人不自觉地颤抖,但是芳清辉看似毫不在意。
「反正我们也只是棋子是吧?说好了,其他人怎麽想与我无关,我要当个旁观者。」
「随便你,其他人会听令的,你只要安静地看就行了。」
海风强力的扫过方清辉的脸颊,他叹了一口气,身後的人影早已不知去向,做为一个老头,他的移动速度未免太过惊人。
「天啊...这世界真的非常残酷,无形的枷锁总是轻而易举地给人套上啊...」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菸,慢慢地坐在地上,并且点燃了一根菸抽着。
「不免要问...他去异世界到底是好呢...还是坏呢?」
这个问题是自问自答,方清辉大概没想要得到答案,但是会这麽样问自己,也是因为有点在意。
海风很大,但是港口已经没有了人的身影。
「这是...骨灰坛?」
看着我抱进家门的东西,清姬看了几眼後有些迟疑地问着。
「别管那麽多,家庭会议要开始了,通通进来。」
那月姊没让我回答清姬,只是拉着我的手到主卧室,听到那月姊这麽说,清姬等人也连忙走了进来,一时间房间里挤了好多人。
「开始吧。」
那月姊坐在床边,而我被放置到了与门成对角线的最角落,也就是会面对人群的地方,抱着一个坛子,尴尬地被所有人注目着。
「是说这麽多人看着我,我反而不好说啊...」
「毕竟你当初自己说的,我们家的人都有权利听,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月姊明显兴致高昂,虽然我不太清楚为什麽大家就一脸好像我要发糖一样的感觉,不过算了...就当作是一场演讲吧?只要没有被打断就行了。
「没关系,紧张的话姊姊就抓着你吧。」
琴柯姊移到我的旁边,脸上的笑容很有亲和力的感觉,这实际上帮我大忙,现在比较有些开头的想法了,去吧!让故事开始,我自己的心底是这样说的。
「那麽,我要开始了,我和这罐骨灰坛里,那位亲人之间的故事。」
那是一场奇蹟般的相遇,我们原本不是彼此熟悉,却在宴会的场合彼此许下了再见的约定...
温家、吴家,是一个大家族,族内的成员多半都与日本的古老家族有不浅的血缘关系,而这些家族最初的根本,则是慢慢被人遗忘的"土御门"家,或许有人不知道这个姓氏吧?有一说就是安倍家的分家或是直系,然而两边都不算是,土御门其实只是个总称,没错...就是历史上充满疑点和故事的安倍晴明,所建立的"家业",土御门不是一个真正的家族,安倍给予这样一个名称而非天皇下令所改,这只是为了留住有才之人,他认为天下有才之人不应该分离各地也不该彼此对立,土御门最初的解释并不艰深也不需要任何考古,单纯的就是"地上顶端的门",这扇门聚集了安倍认为有阴阳师之才的各家族代表,而土御门一姓就是让那些出人头地的外家子弟所姓。
而其中几个家族的後世子孙在隔了几个世纪後彼此相遇,有恋爱、有争夺,最後建立起了现代土御门,而温家则是当中最大的其中一家,现代可能有不少人不信阴阳术或是妖魔鬼怪,不过那不是重点,因为现代土御门原本所掌握的知识其实不多,绝大多数都是当年日治台湾时期,所留下的"帝国阴阳术全记",这本上面记载的大多数是旧术,那麽现代土御门家到底能有什麽作为呢?
这件事情被日本政府旗下,真正存在的"不存在组织"给知道了,其名为异事局,专门处理不正常现象和陪同警方办理悬案,而他们正是当年土御门中其中几支在後世发展顺利的家族,在双方的互助下,台湾也建立了非完全官方的组织,而这组织的名称,就叫做夜行部。
「讲到这里或许会让很多人不明白吧?为什麽我突然要讲这些呢?实际上与我有很大的关系,还请耐心听下去。」
我苦笑似的看着大家,但是大家的表情仍然相当认真。
身为温家的孩子,在现代来说或许有很多不解之处,有这样的家世照理来说活的应该很轻松,怎麽会看起来这麽痛苦呢?
异事局里培养人才是绝不马虎的,从小要接受对小孩来说,相当艰深又难懂的阴阳术训练,要背起大量的咒文、天地时间、五行论理,而为了保护自己,体术和武术也要加减学习,而这些准备工作,在小孩子上幼稚园阶段就在进行,对当时某些小孩来说,是很难纾解的压力。
我是温家最小的小孩,我也进行过相当多的训练,但是在那段时间,土御门的家主换了人,是比较温和且温柔的老爷爷,他要求大家别过度训练自己家的小孩,把家规改成国中後才进行训练,因为时代相对和平,鬼怪之事并不多见,那何需如此扎实的训练呢?而这条家规让比我小几个月的她免於在孩童时期受到这样的对待。
「不过这不代表她不懂这些事情,基本上家族系的工作性质,是不可能有人被排除在外的。」
国中时,我为了找时间练习武术,我报名了武术社,而上课时间则是偷偷背诵那些有的没的咒文与知识,那时的我几乎没办法和班级融入,渐渐的我被隔离在族群之外,最後我成了电视上常说的,"霸凌"的受害者。
「瘟疫,哈哈,瘟疫!」
「你这人真奇怪,没事干嘛念念有词呢?装神弄鬼啊?」
「你到底会些什麽啊?除了跑特别快以外?」
「你是不是呆子啊?成天看书变笨了对吧?」
「说不定他就是网路上所说的变态喔?」
班上总是会有些这样的流言,班导师也不管这些事情,而我就是尽量得避免自己产生愤怒,只因为这些话语,我还可以忍。
「直到有一次,让我对这世界的看法再次加深了怨念。」
我说着,同时摸摸手上的一道长长的伤痕。
在一次上课中,我接到了从旁边传来的字条,上面记载了一串没看过的帐号密码,不过我从直觉上猜到了这是什麽,我没有玩线上游戏,所以不太可能有人会传这种东西给我,而最近班上讨论最凶的,就是当年很红的社群网志"无名"部落格,那时一个让人像是写心得发布出来给大家看的一种网站,我偶尔也会用用,因为我喜欢上传一些新诗,往往会有人夸赞和讨论,所以让我比较有些和世界有所关联的感觉,只是这纸条...用意不凡。
那节是班导师的课,他教数学很无聊,我问了旁边的人是谁传的,却没有得到回答,我只好放进铅笔盒,打算下课後拿去扔掉,但是下课钟一打,有未完全不熟的痞子冲到我面前,拿着铅笔盒对着班导师喊着。
老师!他到了别人的帐号密码,还把它放在铅笔盒里!他拉开我铅笔盒的拉链,抖出我所有的笔,然後挥舞着他找到的那张字条。
我下课後被班导师约谈了,整个办公室的级任老师都围着我,但是我慌张不起来,我提出了笔迹、纸张来源甚至是监视器,因为我坐在走廊靠窗,外面正好有只电眼,但是许多老师都带着质疑和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有老师甚至说,只要承认不就没事了吗?最後班导师决定大事化小,他完全不管这件事了,决定任由事态发展,面对这样的结果,单上的那些人还是不打算放过这机会,因为事件没有被处理,那就还有扩大的可能性。
晚上我的家里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我国小同学的妈妈打来的,因为她和我同班,她对我妈说,我盗了她女儿的网路密码,说话的声音很气急败坏,我没有听到内容,但是她的吼声穿过了电话,我妈只是静静地听,然後慢慢地道着歉,接着我被爸妈给询问了,我坚决表示自己没有,只是在这过程中,越来越多与我几乎没交情的人打电话到我家抗议,一个晚上就接到了五、六通,我爸忍不住了,抽起水管就是劈头乱打,我妈打了我几巴掌,而我只是努力坚持喊着我没有,那时间刚好是吃饭时间,季轩正好按响了我们家门铃,这件事情才结束,而我的家人也决定不管这件事了,只喊着要我去承认後道歉。
但是我不打算妥协,我决定继续过自己的生活,我将事情发生经过告诉季轩。
「怎样?信不信就交给你吧,我真的没有任何力气和心情解释了。」
我伸出手让季轩帮我擦药,我爸在水管里灌注了灵力和相当大的力气,我的左手被打到红肿,手皮也被打破,基本上有人泼我一桶水,我肯定会痛得哭出声来。
「怎麽会不信呢,毕竟哥没有做这种事情的理由,连心情都没有吧?」
「谢谢,总算还有个人相信我。」
「但是我认为这件事情哥哥必须认真处理,因为离毕业还有快两年,班上的同学日後还是要相处的,你需要证明自己。」
「我试着找到这种方法吧?」
我苦笑着,但是季轩表情柔和似的拍拍我的肩膀,心中有股暖流,至少...有人是站在我这边的。
可是隔天上课的情形却是越来越糟糕。
那是早上发生的事,全班的有不少人都离我远远的,有人对我丢东西,有人将板擦把我的桌面打的一片灰白,甚至有人在远处对我射橡皮筋,感觉我好像是犯了什麽重罪的人,要被这样对待。
下课,我想去上厕所,走出教室就听见桌子被翻倒的声音,算了…我回来把它扶正就好了。
「喂!前面那个停一下。」
厕所旁边是十班,喊住我的是那个班上的小混混群。
「听说你很带种,随便入侵别人部落格是吧?」
「不是我。」我回答他。
「怯,还在狡辩!?真他妈的白痴,你会被围殴还不知道?」
那个人在我脚边吐了一口口水,脸上带着不削,生手对我比了根中指。
「哼,不过没关系,被打完你还撑得住就没问题了。」
我不理他们,走近去上完厕所,打算回教室扶我的桌子,就在我走出厕所的那瞬间。
「这是给你一点预习,兄弟们上!」
我头顶一黑,有人用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黑色套子罩住我的头,接着数根感觉是扫把和拖把之类的棍子往我身上招呼。
「哈哈,孬种就是该打啦!」
好痛,但是我不敢还手,我只怕把事情闹大,但是我的承受似乎惹起他们的冷血,打的力道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攻击我的肚子。
最後,是上课钟制止了牠们,留下一个倒在地上的我,我站起身回到教室,果不其然,我的桌子又被推倒了,但是更让我愤慨的是,这次我连铅笔盒的笔、桌上的课本、书包里的书,断的断、破的破,那瞬间我的心,好痛。
我为什麽要对这些人低头,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甚至是这个世界,但是我没有办法去反抗,即使我身怀各式各样的技能我也无力回天。
因为这些技能不能用在公事之外,被发现可是更严重的惩罚,最後这件事情闹到教官室,我被当时一位新进的教官讯问了。
「真的是你做的吗?」
「不是,如果我有办法掏出自己的心来说真话,那也绝对是不是。」
我的心已经冷了,我无法做出其他解释,说不是已经是我的全力。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观察他们的,这件事情还需要时间调查,你这段时间尽量少去接触那些人。」
这位教官很温柔,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信了,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很正直,他是很认真的在和我说话。
放学回家,我妈问着,为什麽事情还没有解决,还有几位家长很生气,这些事情全部都要我来处理,我忍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发生那样的事好吗?别全部推到我身上可不可以?」我生气得冲进房间关起门,我不管了,我才不管他们怎麽想,要吵就随便他们吧。
我将房间的灯全部关了起来,把窗帘打开,天色正暗,一点月光从窗户外洒落进来,地面上浮出一层淡淡的白晕,我突然觉得好累….
「喂!出来吃饭!」
老姊拍着门,那声音让人好难受。
「我不吃。」
「不过就跟爸妈吵个架你就连饭也可以不吃?智障吗?」
「去吃。」
我冷淡的回应她,带起耳机,耳中回荡着音乐,印象中好像是某部动画的配乐,不过我现在没那个心情去想这些事了。
其实我不是想赌气…不过我真的觉得好生气好难过…为什麽父母就是这麽不愿意相信我…我不是摆明了就是没办法做吗?我没有技术、没有时间、没有权力,我要怎麽去骇入别人的电脑?
「可恶!」
咒骂了一声,我狠狠的一拳打在床上发出声响,但是心中的愤怒仍然没有被发泄出来。
「可恶啊….为什麽啊!这样我明天要怎麽去上课啊…」
愤怒转化成悲伤…我反而哭了,我好恨自己的无能。
「我为什麽会这麽无能啊….」
我将头埋在枕头里,无耻的哭了,我实在太弱了,我连为自己辩白的能力都没有,我只能被当成靶子诬赖?我只能被当成过街老鼠?然後人人喊打?我觉得自己生在这世界上真的太对不起了,我连哭都没办法哭出声音,想着想着不小心睡着了。
不久後我醒了,因为有一双手正在擦我脸上的泪水,那感觉…好温暖,我睁开眼睛,看见季轩正担心的看着我。
「抱歉,吵到你了吗?」
季轩看到我醒来,轻轻的问道。
「没有,你回来啦?吃过饭了吗?」
我爬起来看像时钟,现在才8点,我竟然睡了1个小时多,我拔下耳机觉得有些昏沉。
「吃了,你还没吃吧,我有买一个巧克力面包,你拿去吃吧?」
季轩从不知道何时放在我桌上的巧克力面包拿到我的面前,昏暗中虽然看不清楚,不过那是我喜欢吃的那一款没错。
「我不饿。」但是我说完肚子就传来强烈的饥饿感。
「吃啦,拜托了?」
季轩把面包放在我面前,然後双手合十,我的天…我又不是大少爷…干嘛拜托我吃东西啦…
「别这样,我会吃啦,等等会吃。」我虽然饿,但是我现在真的不想吃。
「没关系,今天吃就好,不然味道会跑喔。」季轩笑着看着我,真的…好可爱,接着她坐在我床边。
「哥,你是个很好很聪明的人,别把苦水往肚里吞,我会帮你的,我可以理解哥心中的痛苦,所以请你,正视我这位可以帮你的人存在吧。」
我不知道说什麽,但是接着我很自然的开始将我所有痛苦、不满、告诉她,即使是愤世忌俗的话,她都没有说什麽,只是一直握着我的手,直到最後轻轻的抱住了我。
「明天开始我每节下课都去找你,上下课一起走,我陪你。」
「可是这样你也受到你们班的人排挤怎麽办?」我不想答应她。
「但是我不想让你在继续受伤,至少不要,让我失去一个,曾经阳光的哥哥。」
季轩抱住我的力道突然加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好像哭了,我深吸了一口气避免我再度哭出来。
「好啦…谢谢你。」
「嗯。」季轩应了我一声,但是我听出来她的哭音,我再也忍不住,我又哭了,但是不知道为什麽,这次哭虽然眼睛有些痛,但是我却感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就这样持续了几天,她每天都会带着同学跑来班上找我聊天,她的朋友也愿意相信我,只要有人想要在我聊天过程中出手,都会立刻被她喝止,那些人找不到机会,就变得比较少直接性的动粗,但班导师不久後再也承受不住家长的压力,他找我过去谈条件了。
「我也是教电脑的,我知道你没有这个能力,可是这麽明显的陷害,我实在帮不了你,如果要让事件快点结束,你只能背锅道歉了。」
「但是...」
「我懂…我都知道,我也相信你没有,只是这事情真的吵太久了,你就当作是帮老师做件事、也帮自己做件事吧?我会帮你说服那些家长的。」
我听到他这麽说,我的心好像静止了,我被舍弃了,作为事件结束的代价,我要被牺牲了,好吧,如果我的牺牲可以被接受,那就让那股洪荒带走我吧。
我答应了老师,准备了道歉稿,准备在放学前一节课上台对全班道歉。
「对於本次事件,我温翼非常对不起大家,我让大家感到困扰…」
我在台上念着自己写好的稿子,老师看起来是松了一口气,似乎原本很担心我不会上台道歉,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
「不要用念的啦!多没有诚意啊!」
「对啊!下课还找人聊天有没有羞耻心啊?」
「多不愿意的语气,不想道歉就别上台啊!没人逼你啦!」
「滚下来啦!」
一时间老师竟然制止不了台下躁动的某部份学生,正当他想大吼时,我先吼了出来。
「对不起!」
我吼着,我把手上的纸张撕个粉碎,拿起讲台上笔筒里的两只美工刀,同时推出刀片,往双手臂上一插。
我不懂那时自己为何有这样的举动,但是我只有一种感觉,头顶有种东西飞出的异样感,好像自己头发被风吹直一样,被插了美工刀的手毫无痛觉,明明我插的地方是有深度的,我又大吼了一次对不起,将美工刀向下一推,两只手的手臂被划出又深又长的口子,全班没有人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就像电视剧上所演的一样,直到我的鲜血从讲台上溢流到地板上,最前排的几位女生尖叫了起来,其中也包括说我盗她帐号的国小同学。
接下来我只记得我还想再次用美工刀伤害自己,不过班导师和一位男同学冲上来架住了我,他们的衬衫都染上了血滴,我仍然大喊着对不起,我很快被教官还有班导师强制送到学校对面的公立医院,据说我直到被推进治疗室前,我都还在喊着对不起,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我不认为伤害自己就会有人相信,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对不起什麽呢?我不知道,我泪流满面地哭喊着对不起,到底是为了什麽?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全身上下都好痛,就跟快死了没两样。
从医院醒来时,已经快晚上了,第一眼只有看到季轩和她的一位朋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握着我有点没有知觉的左手,脸色相当凝重。
不久後我看见我妈还有导师、新教官一起走了进来,班导师频频向我妈道歉,而教官则好像非常生气,不过也在和我妈道歉着,接着教官好像对我们班导师发了一顿脾气,被我妈还有季轩的朋友制止,接着好像怕吵醒我,他们四人又走了出去,只留下我和季轩。
「哥?醒了吗?」
「嗯,我在医院是吗?」
「对,因为伤口需要比较好的治疗。」
她站起来,坐到我的床边,手轻轻的滑过我的额头,用卫生纸擦拭着我额头上的汗。
「抱歉。」
「没关系。」
她笑着,虽然看得出来是苦笑。
「很痛吧?伤口…好像很深。」
「还好,我那时没有什麽感觉。」我也苦笑着,不过我说的是实话。
「痛的连感觉都没有了吧?那是心理的伤痕呢。」
「哈哈,是吗?」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右手,除了刺痛外没有什麽大不了的,只是两只手被包起鼓鼓的绷带。
「要回家了吗?」
「休息一下吧?干嘛这麽急呢?」她摇摇头,将我的身子轻轻压回去床上。
「哥,听我讲些事吧?」
「嗯?」
「陷害哥哥的那个女生被拱出来了,但是其他人并不承认也协助过,不过稍早前,有不少人打电话给阿姨,好像都是在道歉,校长和学务主任刚刚都有过来关心,哥哥的国小朋友好像会被记两大过,可能还会有停学处分。」
「是吗?」
活该!我心里大喊着,这个死婊子,谁让你陷害老子?我好端端我哪里得罪你了?声音嗲家里有钱就了不起啊?看你一副蠢相,以後找罪受吧你!
「但是我认为哥哥可以救她。」
「啊?」我弹起身来,我突然想不通季轩想说什麽。
「因为,她最初是想引人注目吧?只是玩过头了,我说的话哥可能不喜欢听,只是我觉得她在某些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受苦着。」
「那她就更应该把这件事当作报应,好好体会这痛苦啊?」
「哥会这样想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不会强求哥听我的话,不过…她接下来应该离被排挤不远了,我希望哥能在必要之时去解救苦海之人。」
「哼。」
我有些不爽,要我救她?我没在她落海时扔石头可能就不错了,要我救她?正当我这麽想,季轩将头靠在我的棉被上。
「没关系的哥,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这种伤口…这伤口…」
她哭了,虽然不是那种放声大哭,不过那种低鸣的呜噎声,却很清晰的传进我的耳多内,我没办法对她生这种气,因为这些事情都不关她的事,严格说起来她大可以不插手,只是…我从没想过,我会这麽样的被着想。
隔天上课时,班上的氛围很不一样,昨天跑来架住我的同学表示想和我交朋友,理由非常露骨,他认为有勇气承受冤屈,又伤害自己来表达不满的人很厉害,之後也有几人跑来向我道歉,说自己当时袖手旁观很过意不去,这些人我都还能正常面对,但是起事的那群人,却一个都没来表示,直到有一天,突然来了一部份的人跑来道歉,只因为有一天放学,似乎被一群黑衣人给吓住了,我纳闷着会是谁时,当天放学後便和季轩一起遇见了那群"黑衣人"。
「好久不见阿翼、小轩,你们都长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