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被迷昏的关系,没能看清楚从伦敦市区到黑帝家中间穿过多麽深邃的隧道。那长度看来,黑帝根本是住在荒郊野外。就算没有电磁波屏障,大概也收不到讯号!
也是,像他这样无恶不作的大坏蛋,住在市区马上就会被人干掉了。就像当时他们才刚现身市区,马上他就被人从远方盯上了!
可是,那时候的他,是杜罗公爵的身分啊?所以是有人要杀公爵,并非黑帝。
我去去就回。
黑帝这句话说完,已经过了两天……这安静到让人厌世的城堡一点主人归来的动静都没有,搞的她现在真的像加百列说的,守着冥王巢穴的斯芬克司。
可她绝对不认可加百列的双心说。
「真要说谁双心,你家大人才拥有双心,贵族光芒万丈的杜罗公爵一颗心,杀人不眨眼的黑帝一颗心。」
加百列载她回城堡之後,就不知去向。卡洛儿闲来无事,一个人在偌大的城堡里晃来晃去;城堡基本位置她都已经了解,看不到其他人她也不再大惊小怪。
找到了豪华的厨房,却没有看到厨师。这人都不用吃饭的吗?难道他都自己下厨?之前喂养她的美食又是从哪里来的?
找到美女与野兽中,让贝儿爱上野兽的豪华图书馆。这麽有深度的书那家伙都看过了吗?随手抽了一本翻阅,里头有不少沾水笔写下的花体字。这是几个世纪以来,克拉克家族流传下来的吧?现在有了电脑谁还写字,就算写字谁还这麽费工夫用沾水笔写?
可那个瘟神家一丁点现代设备都没有……搞不好这字真的是他写的,他有这麽文青?
她还找到了收藏许多好酒的酒窖,这令她想起与黑帝的明天见之约……算算,大概只剩下3个礼拜,她一点点都还没有开始,反而还接了其他任务回来。
她应该要趁现在赶紧调制,但就是提不起劲来?
再隔天她睁开眼睛时,房间外摆放了琳琅满目的高档布料,当下她半惊半喜,喜的是他平安无事回来了,惊的是她居然为此感到开心!
而且行动敏捷地立刻冲到黑帝书房去,顺便帮自己找了很好的找他的藉口。
人是到了,发现他没有回来,自讨没趣地又回到房间,安安静静地整理那些布料,有一搭没一搭构思着小王子的新衣。
他依旧没有回来,他是不是真的怎麽了?
「到底是谁说他去去就回?结果两天不见人影?连带加百列也不见了,该不会是去帮你收屍了吧?」
时间到了,自己去做饭;吃饱了,又回到房间开始她的裁缝工作。偶尔看看窗外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夕阳西下……
不知道为什麽,看到太阳下山了她开始会期待。这个奇怪组织的人都是在晚上才会出现,这座城堡彷佛也是在晚上才拥有生命,她一人在白天独活,总觉得寂寞。
「当人真麻烦。」这静谧的空间中,肚子的咕噜声一清二楚。「饿了要吃,渴了要喝,累了要睡。但为什麽我都没看过黑帝这些身为人的基本需求的时候?唯独在塔尔塔洛斯酒吧那次喝了一杯明天见,他难道真的不是人?」
还记得那张椅子多到好寂寞的空荡长餐桌,卡洛儿张罗好自己的三餐後,绝对不会在那里用餐;不是怕又想起那可怕的迷宫花园,而是寂寞到都快要听见自己的心跳,她的脑会不受控制地想着围绕在他身上的各种谜团。
越想,越想了解他!
「有声音?」卡洛儿惊跳起来,明明抛下手上刀叉发出的碰撞声更刺耳,她却听而不闻,只关注在远方那一点点声响。
终於这座孤单牢笼,终於不是她一个人。
终於他去去,回来了。
「黑帝!」听见声音太过惊喜,连鞋都忘了穿!
那细微的声音消失在转角,卡洛儿循声追了过去,感觉那距离触手可及之时,声音又飘远了。
她在追寻的到底是什麽?
不知不觉,她追出了黑帝的堡垒,避开了令她害怕的迷宫花园,朝後方那座先前常和加百列并肩奔驰的树林跑去。
虽然这是她很熟悉的树林,但天色已暗,她一个女人在这里晃荡实在不妥。可是此时,她更在意的是那道声音是不是黑帝所制造的!
赤脚走踏在布满枯叶的泥土路上,透过叶缝筛落的月光给她适当的指引,那一大片墓园,在柔和银光之下让她并不感到害怕。
声音在此停止,卡洛儿屏气凝神,推开了缠绕着藤蔓的锈蚀镂空雕花铁门。
「有人?」废话当然有人,你不就是听到人声而追过来的吗?
那人身影高大颀长,一头浅金发被月光照映的波光粼粼……是习惯披着雪色披肩的黑帝,他的模样看来是毫发无伤;但──此时此刻他身上的气息是肃杀的,他的周围还围绕着一两位她从没见过的黑衣男子,握着铁铲,忙碌着。
黑帝的手中似乎抓握着什麽圆球物体,口中念念有词?
「第八个了,再两个就结束了!」
卡洛儿站在门口看着,黑帝站着的位置,是那个8岁的杜罗公爵的墓碑前,手上那是……!
「吓!」是断头!
「为什麽你总不记得要穿鞋?」黑帝神色淡定,手中的人头抛向黑衣男子铲出的洞後,优雅转过身来凝视卡洛儿。
那一瞬间,卡洛儿觉得他的异色瞳好像在黑夜里透着不寻常的光芒,怪不得……怪不得……加百列会在看见她那杯蓝绿渐层的明天见後,做出那样的反应!
「黑帝……」他的手,刚刚抓着一颗断头,原来是因为那样……他的手才一直都是冰冷的吗?
「不惜追到墓园来找我,有急事?」
「没、没事……我没什麽事……」他真的是杀人狂魔……冷血的杀人魔……她终於见识到了。
「一是克服你心中的恐惧,走向我;二是转身逃跑,一辈子活在心牢之中。」站在月光底下的他,那麽飘渺。
脸上、手上和身上都没有沾染到一丝脏污,彷佛人不是他杀的。
此时此刻不要说卡洛儿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拥有变态般听力的他肯定被紊乱的心跳扰得心烦意乱。
他听见了她没有穿鞋踏过枯叶的声音、听见了不受控制的心跳声、听见了她的恐惧;他没多说,只是一如往常地给了选择。
卡洛儿直直看着没有丝毫隐藏的异色瞳,颤抖的脚缓缓抬起,朝他的方向踏出了一步、再一步,直到一臂之遥,黑帝伸手将她拽进雪色披风里。
「我真的不能小看你。」他语气倒是轻松。
还处在惊恐当中的卡洛儿,只是瞪大了眼盯着黑帝身後的景色,倒忘记了要推开他没有温暖的怀抱。
「你、埋了谁?」好不容易,卡洛儿找回遗失的声音。
「杜罗公爵的仇人。」
「你的敌人吗?」那颗头,已经被黑衣人以土覆盖,她什麽都没看到,只有萧瑟的墓碑悼念着8岁的小男孩。「这是你的墓吧,你8岁时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如你所见,我死了。」
「你死了……?」
「只是还没被埋葬。」
※
我在8岁就已经死亡,在我被埋葬以前,会有一群人的血肉为我垫出舒适的长眠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