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溅四溢的酒、散落四地的珍贵宝石──坠地、反弹,再落地……好似玻璃弹珠敲打在镜面上的清脆,视觉彷佛崩坏的万花筒,眼花撩乱、头晕目眩。
伴随着酒香迷惑着大脑,四使看着大人的视线怎麽感觉有些朦胧?
祖传的红钻滚落到加百列的脚边,他迳自弯腰拾起,小心翼翼地放回大人的面前,不发一语。
「加百列啊,你可知道我在想什麽?」大人以修长乾净的姆指和食指捏起红钻,透着黄光静静欣赏着毫无瑕疵的钻身。
加百列看着被黑色布料裹身的大人,肩上那雪色的披肩更加衬托了大人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好像一头走在冬夜冷风中的北美灰狼,左右异色的狼眼虎视眈眈地搜寻着可以下手的目标。
「如何将我碎屍万段,就如那瓶身。」不,灰狼要下手的目标正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面前,准备将自己送入狼口。
「犬科动物姑且知道团结,我怎麽会对忠犬下手?」大人将红钻放置在被方才酒精灯引起的火焰烧毁的信纸上,衬着灰烬显出一种生命稍纵即逝的美感。「你刚才问我的问题,要不要再说一遍?」
「刚才是属下失礼了,属下不应该如此质疑大人的做法,请您原谅。」听到大人这麽提起,加百列回想起近在咫尺的冷色眼眸,是令人发麻的、浑身血液冻结的濒死感受!
他发誓,往後绝不会在会见大人以前,喝下那女人调配的任何酒饮。
「我让你再说一遍!」
法克,他刚刚到底说了什麽?脑子一片空白!
「为什麽酒在这里?你不是派了手谕让我和米迦勒去找吗?这里明明是我的地盘,你让米迦勒来插手就算了,居然那两个家伙也来了到底是什麽意思?」拉斐尔一字不漏地重复,虽然语调极其平淡,一字字却像子弹朝加百列射去,在短短几秒的时间以内千疮百孔。
千万别怪拉斐尔在背後捅了加百列一刀,因为在大人面前,沉默比据实以告的下场更加恐怖。他们见识过太多大人冷冷地发狠的模样,手段是加百列和拉斐尔都还忘尘莫及的。
眼见加百列的脸色比肩上雪色披肩还要惨白,大人勾起比初雪飘落还要轻的笑,安抚吓坏了的小犬:
「不要害怕,你们比许多麻雀都还重要,我不会怎麽样。」
是、不会马上怎麽样,但会慢慢地把你一根根羽毛连皮带肉地拔起,总有一天会在那双眼睛的禁锢下变成标本。
「属下失礼了。」加百列无话可说,只能再次重覆歉意。
「关於你的质疑。第一,现在酒没了,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第二,我能给你的也能收回,再让我听到『你的』什麽,我会把你的舌头钉在你办公室墙上《伊凡雷帝杀子》之上。」
「是。」加百列无话可说,只能90度鞠躬。
现在酒没了,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
大人到底在想什麽?
他们跟在冥王的身边这麽久,依旧没能理解他。
「酒瓶没了,红钻在手可以再打造;威士忌没了,就让击败我亲爱的加百列的明天见,来替代吧!」
加百列听闻,莫名有一股凉意从尾椎一路攀爬,冻透脊柱、麻痹了大脑。
用明天见来替代?
大人到底要做什麽啊?
其他三人鸦雀无声地在心中揣测,尽管接下来可能没有他们的事了,心中却还是回荡着一股不安情绪。
※
天飘细雪──
卡洛儿蹬着GiuseppeZanotti麂皮侧扣高跟鞋、身穿她决定到英国当学徒那时斯拉维大哥送给她的MaxMara卡其色排扣风衣,走在帽子文化扬名全世界的英国街头,留着俐落短发的她自然是配上一顶耐看的毛帽来抵挡英国的冬风。
休了两天假不用看到那奇怪组织的成员落得清闲,但又担心他们是不是又跑到酒吧去胡闹……连续好几天都没有联络上格雷表舅,不知道他怎麽样了?
是不是已经被抓到了?不然干嘛都不接电话?
真是的,她不过就是很单纯在表舅的酒吧打打工,平时就去当裁缝学徒;这麽单纯的生活,到底哪时脑子里装了这麽多不该属於她的烦恼?
「小妞,休假过得如何?」老搭档看见卡洛儿的身影,愉快地向她打招呼。这天气这麽冷,如果人和人之间再不多点热情,日子也太难过了。
「在家开着暖气、泡杯咖啡、看了一整天的电视。」对外说法都是这样,因为她不想让人知道太多她的私生活。
「听起来很惬意,昨天天气冷,窝在有暖气的室内确实幸福。」老搭档擦拭着吧台,已经为晚上的开业做好准备。
「这两天店里还好吗?」卡洛儿看着尚未有客人登门的空荡座位,这时店里悠然响起轻快曲调,DJ在试播调整调音盘了。
回头望了一眼壁钟时分,差不多是营业时间了。
「这两天没什麽特别的事情,就是有几个人连两天来找你碰壁罢了。」
「找我?」该不会又是那两个家伙吧?
卡洛儿的心中闪过一瞬间的疑惑,随即将之压在心底最深处。摘下毛帽理了理短发,今天天冷就不绑起来了;打开属於自己的储藏柜,拉出休假前清洗乾净的黑色围裙,抖了抖往腰间系上,显露出她曼妙的身材。
他们来找她肯定不会是什麽好事,找不到她也好。
站上属於自己的位置,将平常惯用的工具布置好,整理了一下後方的木质酒柜。今天灯管的颜色接近金色……啊,今天是星期五了。
不知不觉,塔尔塔洛斯酒吧已经是高朋满座,今天的酒客点单都相当单纯,单纯的威士忌、白兰地,或者是极为平常的调酒。
蛮平静的,也蛮奇怪的。
「最近店里的气氛都是这样吗?」卡洛儿看着有些低迷的室内,更显得背景音乐有些吵杂。「怎麽感觉好像是一大群丢单的业务跑到这里来买醉?超沉闷的。」
「听你这麽一说,今天的客人绝大多数都是男的,而且各个西装笔挺?」
「还都是黑西装?」卡洛儿环顾室内一圈,更加疑惑了。「今天有被包场吗?不然客人的性质相似性也太高了?」
在卡洛儿和搭档闲下来对客人品头论足的时候,酒吧的大门被人打开,英国冬日的夜风卷了进来,带着一些细小的雪花。
来者依旧是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
不对,在他们身後跟着进来的是一位身高莫约185以上,不同於满室内的黑色西装的男子。他身着褐色风衣,风衣的剑领是一圈看似极暖和的雪狐毛,增添了男子的优雅尊贵又不落得俗气。
她喜欢他身上那件风衣!
随着男子愈发走近,她发现男子右肩衣领上沾有细小的雪花,一头浅金的现代庞毕度发型却相当乾净,一定是走在他前後的人替他撑伞挡雪吧?看来是个上流社会的贵族公子哥。
浅金的发衬着他深刻的轮廓蛮顺眼的,两颊带有非常非常浅的胡渣痕迹,有种雅痞感。
「啊?」卡洛儿因为看见在雅痞男身後,感觉气势矮了一截的加百列而惊呼出声。
能让魔人老大这麽憋屈,现在正一步步朝她走近的这位……该不会就是收买灵魂的那位大人吧?
衬着细小风雪的出场方式,也太梦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