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古風集)古硯磨墨往事舊II — 蘭若(11)

鲜花素果安放於墓碑之前,碑前有位少女,两膝跪地、双手合十。

「娘,我是昀兰,来向您请安。」温昀兰对着墓碑低喃,「我和若尘姊姊搬来此处已有月余,因着爹把若尘姊姊赶出家门,我们才会避至此处。但也幸亏如此,我这才得以日日来同您说说话、陪陪您……娘,您说,这些时日像不像以前我装病的时候?」

温昀兰轻轻笑着,脑海中浮现幼年暂居别院的情景,那时她的生活过得很简单,平时卧在床上扮个病人,偶尔趁着仆役们不注意的时候溜出房间,到她母亲的坟前坐上好一阵子,与刻有她母亲名姓的石碑说话。

有些时候,温昀兰不禁觉得自己挺可怜的,母亲辞世之後,她遂没有可倾吐心事的对象,受了满腹委屈也不知道该向谁说去。虽然温老太太总是再三保证,要温昀兰受欺负时就去和她说,让祖母帮她出气,可是每当温昀兰这麽做了之後,後果便是又兴起家中一阵鸡飞狗跳,温老太太大骂翠青母子两,事情过後那对母子怀恨在心,在温老夫人看不见的时候,对温昀兰就益发刻薄了。

几回下来,温昀兰也学乖了,索性都不说了。她知道祖母不是每回都能替她主掌公道,也不愿意祖母这麽大年纪了,还得为这种事情操心,遂渐渐甚麽都不说了,委曲求全,尽量避免不和翠青及温昀菘打照面。温昀兰更不可能把这些委屈跟她父亲说,温玖山的态度在在都显示出,他分明不在乎这个女儿的生死。

很长一段日子,她都没有能谈心的对象,她的童年像是患了失语症似的,记忆里的种种都是哑的,幸好最後,若尘在那年雪夜里来到了她的身边,这一待便是好几年,直到现在仍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思及此,温昀兰脸上的笑靥不自觉更深了几分。

「娘,您在天之灵可要保佑我呀!保佑我能够跟若尘姊姊修成正果,我真的好喜欢她呀!」温昀兰瘪了瘪嘴,装出一副可怜相对着石碑言道,「娘,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您可要让若尘姊姊早日兴起还俗的念头,愿意和我结为伴侣,拜托、拜托……」

温昀兰拜了三拜,丝毫没有发觉有人正哭笑不得地站在她身後,方才自己所说的话全都被那人给听在耳里。

若尘看着温昀兰跪在碑前的身影,那头长发垂在肩下,她愣愣地想着,若是当年他爹没有触怒皇上,被贬谪到异地去,她与家人也用不着分隔两地,她犹是个能在父母呵护下成长的官家小姐。但倘若她没有出家为尼,那麽也许她今生也就不会与温昀兰相遇,遑论是相守了。

生离或死别,她们都是无家之人、浮萍飘草,所幸神佛有眼,让她们终能在彼此身侧落根,安身立命地互为归属。若尘暗想,也许她过去拜了这麽多年佛,求来的便是与温昀兰结一段尘世俗缘。如此想来,竟也不算枉费。

若尘浅浅地笑了笑,从思绪中回神,入耳的仍是温昀兰请求母亲保佑的叨叨絮语。

「昀兰小姐,你这是在和你娘求些甚麽乱七八糟的东西?」若尘摇头叹道,「贫尼要是你娘亲,听到这些话不打骂你才怪。」

「才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可是我最真挚的心愿。」温昀兰不甘心地反驳,「再说了,我娘生前可疼我了,她才不会为了这事骂我。她说过的,只要见我过得幸福,她便心无遗憾。」

温昀兰从地上起身,拉住若尘的臂膀,笑眼盈盈,对她说道:「现在同若尘姊姊在一起的生活,对我而言就是最幸福的。」

有谁心尖上泛起如蜜的甜。

「你这张嘴可真是甜。」若尘笑着,轻点她的额头,指尖梳过她微乱的发,「哎呀!瞧瞧你,又把头发弄乱了。回屋去吧!贫尼再帮你把头发梳过一回。」

「好呀!」

温昀兰欣然应允,两人收拾好了物品,谈笑着并肩往别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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