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上门扉，偌大佛堂两人映面而坐。
「若尘姊姊，你为何会到桃花林去？」温昀兰低眸问道，「你在那儿待多久了？」
「待得不久。」若尘轻轻摇了摇头，「发生了那种事，你怎麽不喊一声呢？贫尼就在林子外头呀！」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怎麽会呢？贫尼不是和你约定好了吗？」若尘叹了声，「贫尼不会失约的。」
「是吗？不会失约？」
温昀兰目光流转，看见佛堂一角放着一个已经收拾好的包袱，她明白那是若尘准备离开的证明。
「那麽，你那时说的，要同我归家，伴我左右。」温昀兰指着那包袱，「如今看来，难道不是失约了吗？」
若尘沉默不答，她没料到温昀兰竟将她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若尘姊姊，你今日就要离开？」
「嗯，本就说好了，桃花诗会之後便会走。」
「那麽，你要到哪儿去？」
「不知道，未有定数。」若尘沉吟片刻，矮身拾起包袱上身，「此身自是天涯客，天地之大，还怕没有贫尼的容身之所吗？」
「若尘姊姊，你当真不愿意留下来吗？」
「你方才也听说了，当今圣上有意灭佛，贫尼留在这儿会给温家招祸的。」
临别之际，若尘的心肠终是软了下来，语气也柔了几分，望着温昀兰，声声叮嘱。
「昀兰小姐，自此别後，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知不知道？受了委屈便要说出口，莫要把辛酸都往肚里放。还有，要是将来嫁了人……」若尘心头隐约一酸，一时哽了词，而後才说道，「要是将来嫁了人，你可要过得幸福。最好是儿孙满堂、与你丈夫白头偕老……」
「若尘姊姊，我不会嫁人的。」她暗下眸子，「我皈依了你，便算半个僧人，决定了终身不嫁娶。」
「昀兰小姐，你何必如此？」若尘叹了口气，「你年纪尚轻，将来会发生什麽犹未可知，不用……不用急在一时，把整颗心都系在一个人身上。」
就是要系，也别系无望之人身上，这是若尘没说出口的话。她若爱了便是破戒，温昀兰的恋慕是她碰不得的一斟美酒。哪怕喉头乾涩烧灼，她也饮不得的琼浆玉液。
「若要这麽说，若尘姊姊你不也是吗？」温昀兰苦笑着反问，「初遇若尘姊姊时，姊姊不过二十来岁，却也把自己的一生都搭给了观音菩萨，神佛亦不一定会回应你的虔诚，如此相比，我和姊姊又有什麽不同？」
「你……」若尘无话反驳，心中暗叹，温昀兰这小妮子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若尘姊姊，你能否和我说实话，方才那位安公子所言之事，可是真的？在未出家之前，你可真是那寒红姑娘？」
一语惊心，若尘的呼吸窒了那麽一下。
「为何这麽问？是或不是，这要紧吗？」
「当然要紧，若是如安公子所说的，那麽若尘姊姊就不是自愿修佛的，不过是不得违逆圣旨……」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如何？凡事都已成过往，没什麽好提的。」
「往事不需提，那麽以後呢？」
温昀兰走近若尘，牵起她的手，把话问得轻声。
「若尘姊姊，要不，以後你不做尼姑了好不好？归了俗，我们在一起，你不想留在温家也好，我们离开这里。」温昀兰望着她，满眼柔情，「只要能和你执守一生，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
温昀兰手心的温度传了过来，暖了她今生孤寒。这双持经颂、捻佛珠的手，竟也能被人珍视地握在手里，若尘怔怔地想，心里不禁起了动摇，若是这个人，若是温昀兰的话……
望着眼前的女子，缓缓地，若尘回握了温昀兰的手。
有谁的双瞳惊喜地颤了一颤。
「傻姑娘，你如果打定主意要跟着贫尼，贫尼也不阻拦你了。」若尘顿了顿，「至於归俗一事，贫尼还要再想想。」
「无妨，此事不急，若尘姊姊慢慢思虑便行。」温昀兰紧了紧若尘的手，「那麽，若尘姊姊，我们快走吧！」
「要走去哪儿，贫尼都还没拿定主意呢！」
「若尘姊姊，我有个想法。」温昀兰对着若尘一笑，「既然这宅子待不得了，我们就先暂时去我娘那儿避一避，如何？」
若尘颔首，轻声答了句「好」。
桃花会後，入夜阒静，两人携手相伴，在如水月色之中离了温家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