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属便是皈依,这确实是她曾说过的话。
可她从未想过,这句话竟会以这种形式应在她身上,若尘怎麽会想过呢?有朝一日她竟会成了另一人的信仰,愣愣地看着跪在地上啜泣的温昀兰,若尘一时没了主意。
就在此时,她不经意瞥见自己亲手贴在墙上的观音像,观音低眉垂眼,面容慈悲,脚踩莲花座,衣带翩然,身後有轮圆佛光映照。若尘倒抽一口气,她凭甚麽呢?她凭甚麽让温昀兰倾心於她,任她将自己视为至宝,以满心爱恋供养?
她是个出家人,断绝七情六慾、爱恨嗔痴,她甚麽都给不了她。
若尘知道,自己不能误了这姑娘的青春年华,温昀兰总归是富家千金,没必要随她青灯古佛,孤寂一生。
「昀兰小姐,你请回吧!」牙一咬,若尘背过身去,声嗓冷淡,「你在这儿说这番话,是想害得贫尼六根不清净?」
「不是的,若尘姊姊,我……」
「你年纪终究太轻,在贫尼看来,许多事情昀兰小姐恐怕都尚未想清楚?」若尘的语调冷硬决绝,「你自幼多与我待在一块,没有机会和别人相处,这份情感怕是小姐误错为爱意了。或许,桃花会之後,你就会改变心意了。」
「若尘姊姊……」温昀兰的声音听来茫然,「你不相信我?」
「自然是不相信的。」若尘低声笑了笑,「不过是孩子心性。」
「孩子心性?」温昀兰声嗓颤抖地复诵了这四个字,抹去眼泪,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原来,我的感情在姊姊眼里,不过是稚子戏言。」
温昀兰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哽咽言道:「若尘姊姊,对不起。是昀兰无理取闹了,从今而後,我不会再扰了姊姊的清净。」
语毕,温昀兰转身离开若尘的居所,且依着她的承诺,并未再靠近佛堂周遭半步。两人避而不见了一段时日,桃花会在此等情况下悄然而至。
桃花灼灼,妖妖地开了满林,粉嫩花瓣点缀了满树枝枒,微风吹过,不经意摇落几枚花瓣,点点花雨落下,一片甚好春景灿烂。温昀菘在桃花林间安上几张书案和椅子,摆上酒盏、佳肴与笔墨纸砚,就这麽开起了桃花诗会,招来城中好几家豪门大户的公子们前来赏桃花,吟诗作对之余顺带饮酒作乐。
温昀兰只身赴会,到场了才发现,自己竟是这宴中唯一的女子。一发现这点,温昀兰头皮发麻,转身就想离开,无奈她却被温昀菘逮了个正着,以「身为东道主的温氏之女怎能不好好招待贵客」为由,逼着她留下来招呼这群她不熟识、亦无心认识的公子宾客。
她本就怕生,对连同她兄长在内的男子均不感兴趣,遂默默地一直站在一旁,偶有人来问她几句话,她才开口应答,表现得很是拘谨,而这份拘谨看在温昀菘眼里便是无趣。几杯黄汤下肚,温昀菘睨了她一眼,脑筋一转,想到了个作弄自己妹妹的法子。
「昀兰!你过来。」温昀菘醉红着脸,招手唤来温昀兰。
「有、有甚麽事吗?兄长?」
「来!」温昀菘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朝温昀兰面前递去一个盛满酒水的酒盏,「方才兄长我又对不下诗了,输的要罚酒,来,你替兄长乾了这杯。」
「我?」温昀兰瞪大了眼,「可是,我不会喝酒呀!」
「不会喝酒?」温昀菘哼了声,将酒盏重重往桌上一搁,「不喝便罢,那你给我们跳支舞吧!」
「跳舞?」温昀兰的眼眸染上几分惊惧,「在这儿吗?」
「是呀!最好是跳个艳极媚极的舞。」温昀菘眯起了眼,「听说,城里有个青楼名妓善舞,那舞堪称妖媚,直勾人心弦,在座哪位看过那支舞呀?能否教教我这小妹?」
「喔?本公子昨日恰好去看过了。那妓女的舞技真是了得,惑人的功夫也是一绝,舞至一半还会曼解轻衫呢!」
听闻此语,温昀兰「刷」地白了脸,整副身子打起颤来。温昀菘逼着她跳舞的举动,不但是要作弄她,更是要她受辱!
有了温昀菘起头闹着温昀兰,众人纷纷起哄,嘴上言词也亦加不乾不净起来。
「温家小妹,怎麽还不快跳舞助兴呢?」
「是不是害羞呀?莫怕,这儿就我们几位哥儿们看着你而已。」
「还是说,无人指导,你就不会跳了?」昨日刚看过名妓之舞的那位公子哥儿轻挑一笑,「莫怕,让本公子来教你……」
那人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朝温昀兰攫来,温昀兰心中一惊,退着步伐想逃,背後却撞上了另一人,温昀兰暗叫一声不好,心想自己怕是被团团围住,难以逃脱之时,她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後响起。
「原来,赴诗会不只要会作诗,还要会喝酒、跳舞助兴呀?那诸位公子怎麽不自个儿来呢?何苦为难昀兰小姐?」清冷微愠的嗓音散在酒席之中,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贫尼原以为前来赴会之人都是知书达礼的风雅文人,如今看来,好像不尽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