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如生收拾行囊归家,心眼悬得老高,满心担忧木天依有没有在路途上受了伤,直至看见那人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屋下,邢如生的心这才安了下来。
阿命和他报完消息之後,便转而前往西山通他爹报讯,要邢如生先回容居,莫要陪他。算算时辰,阿命和容归应该不会这麽快回来,屋中现下唯有他和木天依两人而已。
「如生?你这麽快就来了?阿命告诉你的?」
「是、是……」邢如生喘着粗气说着,「师、师娘……你这一路,可有遇什麽凶险?」
「能有什麽凶险?我好得很,你莫要担心。」木天依伸手拍着他的背,「倒是你,怎麽跑得这麽喘?来,快进屋缓缓。」
「好……谢谢师娘……」
「你休息会儿,我给你烧壶茶。」
话落,木天依向灶房走去,邢如生本想开口让木天依别忙,但看着她的背影,他反倒什麽都说不出口了,邢如生愣愣地看她矮着身子烧柴,火光明亮她的眼眉,木天依的侧脸落入他眼底。她眼下是在为了他而忙碌哪!思及此,邢如生心头升起一阵暖意。
「师娘……」
「嗯?」她回过头来对着他一笑,「怎麽了?」
邢如生不好意思说他只是想唤她一声,急忙在脑中寻了个话题,开口道:「阿命说了,原来在我之前,师父还有名弟子,这件事我向他学了这麽多年的剑术,他一点儿都没跟我提过。」
「他应是觉得没什麽好提的,便闭口不谈了。」
「那……那名弟子现在……」
木天依的身形似是一顿,而後淡淡地开口道:「天道剑法要如何习成,你现在也知道了吧?」
他点了点头,道:「所以那弟子最後败给师父,被师父杀了吗?」
「那倒没有,容归没有杀那弟子,应该说,他们未曾走到对决那步。」
她轻轻摇了摇头,背着他煮茶,茶叶入沸水烧腾,淡淡茶香自空气中舒展,满室清香浮动,她的声嗓似是透着几分茶汤甘苦。
「那弟子得知天道剑法最後得靠杀师而成,念及师恩旧情,他遂自废武功,十年心血付诸流水,不再做容归的弟子。」
「自废武功?这可真是……」邢如生心间一阵唏嘘,「说来这天道剑法的承袭方法可真是残酷,此剑法怎会有师父一直传於弟子,使此剑法不断循环如斯?」
「这问题很简单啊!你何时看过你师父败给其他人?」茶水已成,木天依端起茶盘,缓步走向他,「天道剑法堪称是这世上最立於不败之地的剑术,世间之恶,需有一个凌驾其上的力量来压制,身怀天道之技者,即是苍生百姓盼的英雄。」
木天依为他斟了一杯茶,送至他手上,温声说道:「容归是这一代的英雄,亦是,我的英雄。」
闻语,邢如生心底泛起一阵酸楚,持杯的手一紧,仰头以茶代酒似的一口饮下。
「哼!什麽英雄?无缘无故灭我邢家,事到如今连个解释、连声道歉都没有,这样的人,算什麽英雄?」他恨恨地放下茶盏,杯盏与桌碰撞发出不小的声响,「此生不等到师父给我个交代,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麽,如生,师娘怕你是等不到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邢如生觉得他师娘的语调好像冷了几分。入腹的分明是温热的茶水,但邢如生的骨子里却有寸寸寒意在窜升,四肢也连带地冷了起来,邢如生单手按着太阳穴,希望能稍稍缓和不知缘由的头痛。
「师娘……你这话是甚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理由有二,一来是容归没有做错任何事,二来则是……」木天依的话语听来渺远,「我在你的茶水里下了毒,此毒极猛,不消片刻便能夺人性命。」
「你……」邢如生咳出一口血,望向木天依的目光与其说是恨,更多的情绪是不解,「师娘……你为何……」
「你以为,我真会让容归睹这场生死?天道剑法只能由一人流传,既然他死不得,我便只能取你性命了。」
木天依的语调出乎意料地平静,她沉默一瞬,静静望着邢如生痛苦挣扎的模样,再度开口,她换上邢如生熟悉的、款款温柔的声嗓,道:「如生,你莫要怪师娘好吗?就当作是为了护我们三口人的圆满,可好?」
毒素发作得又快又猛,邢如生此时已无力言语,只得听着木天依的话语冷冷地流入耳里。
「你现在的局面,我以前也遇过。」她轻声说着,「我一心一意爱着容归,自然舍不得他死,要是我舍得他魂归西天,你说,那时我又何必走上自废武功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