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後,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改变,尚弄不清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便已是何青云前往边疆之际。她送他出征,他向她承诺,他定会平安归来。
何青云走後不久,任紫冰就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她顾忌任朱原,却又舍不得流掉她和他的孩子,她不敢声张,只偷偷遣了人,让他给远在边疆作战的将军捎去消息。算了算时间,消息大概传到的那阵子,他带的军队几乎每战必胜。
春天一日日地近了,任紫冰的肚腹也逐渐大了起来,与此同时,何将军大败外敌的消息也传了回国内,她知道他归来的日子将至。
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要是今日早晨那许卦姑没有来的话。
任紫冰躺在床上,回溯至今种种,她的回想骤止在那句骇人的预言上。她是那麽说的,这孩子是个弑父的种。
任紫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隔着一层肚皮,底下有一个胎儿,一个小小的生命正被孕育着,那是她与何青云的骨肉,他们的孩子。
但若是留下了这孩子,未来会如何呢?先不说卦姑的卜卦会不会应验,光是任朱原那关就已经够棘手了,他满心相信她是自己这方的人,他相信自己的亲姐姐绝不会背叛他,然而,如今她怀有何青云的孩子,这无疑是背弃了任朱原,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一想到任朱原可能会用甚麽方式对付何青云,任紫冰就不禁害怕起来。要是任朱原的怒意只针对自己而来,那倒不足为多大的恐惧,毕竟她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又自幼与他一同相扶着成长,考虑种种因素,任紫冰猜想任朱原应会念在情分上饶她一命,但何青云呢?她又该怎麽从盛怒的任朱原手下保护他?若事情真发展到那样的地步,任紫冰悲哀地发现自己竟一点办法都没有。左思右想,她毫无选择,眼下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她瞪着头顶的天花板,在视线范围内的木构悬梁逐渐模糊起来,她的双眸覆上一层水气,使她看不真切眼前的事物。任紫冰紧咬着下唇,安在肚子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
远方天光泛起鱼肚白,她思虑已定。
房门外隐约人声,她的贴身婢女推开门,捧着一盆洗脸水走了进来。
「夫人,晨起……哎呀!夫人,您怎麽了?眼睛怎麽红肿成这样呢?」婢女焦急询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呀?」
任紫冰没搭理她,摆了摆手,语调仍一如往常的平静,只是说话的嗓音听来较平常沙哑了些。
「没事。你快去帮我请大夫来。」
「大夫?」婢女这下更紧张了,不自觉地扬起了声调,「夫人,您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吗?昨天瞧着明明还好好的……」
任紫冰像是没听到婢女的话似的,继续下着命令:「还有,让大夫来的时候多带样东西,你就说是夫人吩咐的。」
「夫人,您要甚麽东西?」
她听见自己乾涩的喉头艰困地呕出三个字。
「小产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