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上－
黑暗中，偌大的房间内三名男子围坐在地上，正中央放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微弱的光打上三个面色凝重的脸庞，在墙上拉出长长的影，随着火光忽明忽灭的跳闪着，在一片静止中显得有些不安份。
首先打破寂静的，是一个超低沉的嗓音：「时间差不多了。」
明明没有时钟，太阳也老早下山，其他两人只有点点头，没有质疑雷瑟是怎麽判断时间的。
格里西亚便要起身，说：「那我去把左右两路的人叫过来......」
「你留下！」雷瑟一眼狠瞪，毫不克气的打断格里西亚，又转头对乔德说：「大地，你去。」
「啊？为什麽？」突然被点到名，乔德脱口反问。
看了格里西亚一眼，雷瑟淡淡的说：「在结束前，趁着现在没有外人，我和我们的圣殿之首有点私事想处理一下。」
私事？乔德愣了下，眼神在他的两个龙头间飘移，又看了一眼那个昏暗的油灯。
......难、道、说？
乔德倒吸一口气，眯着眼，试探性的问：「大概多久？一个小时够吗？」
雷瑟揪眉思考了一下，有点不确定：「应该不用这麽久，半小时够了。」
呵呵呵，半小时啊～！
乔德带着笑意瞥了格里西亚一眼，了然的嘿嘿两声，「喔～也是啦！搞不好五分钟就结束了。」
「......什麽意思？」雷瑟有点不明不白，难道说乔德知道些什麽？
「呵呵，没、没有呀，我什麽都没有说，」乔德赶紧摇头，带着憨厚的贼笑说：「那不打扰了啊～我这就去通知左右两路，顺便帮你们把附近净空。」
完全的意义不明。
雷瑟满腹疑惑：「倒是不需要到净空......」但还来不及阻止，乔德就飞也似的离开了，临走前还偷瞄了一眼窗户的方向，雷瑟有预感，等等窗户边会贴着一个圣骑士的脑袋。
......算了，反正又不是什麽不能让对方听的事。
决定不再追究乔德的想法，雷瑟回过头来盯着格里西亚，空荡的房间内一下子只剩下两人，雷瑟的黑眸在阴暗中更显深沉，比起方才的寂静，房内开始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格里西亚被盯的汗毛直竖，活像是审判所里的待宰羔羊，连眉毛都不敢动一下，自从转世之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明明他才是审判骑士吧，为什麽要听大地骑士的雷瑟审讯阿！
正当现场气氛已经死寂到，格里西亚以为某人要跳过审讯直接判刑，他赶紧起身说：「审判，我突然有点事，要先离开一下。」
如果再继续静默下去，他怕他会先被房内的低气压给淹死。
「去哪？」雷瑟抬起头，锐利的眯了格里西亚一眼。
格里西亚连吞了两口口水，脑袋一转，随口说：「去上厕所啦！」
雷瑟扬了一下眉毛，倒没有质疑对方，起身说：「那就走吧，正好我也想去。」
「呃？」格里西亚愣了愣。
其实我只是随口说说......当然这句话格里西亚没有说出口，事到如今，他只有硬着头皮走出房间。
两个人并肩走了一段路，这个地方是绿水镇神殿的分部，当然不像本部那般，每个柱子都雕着古董浮雕、或是有着长死人不偿命的楼梯那样夸张，但以一个分部来讲，这规模实在是不小，居然连个最偏远的厕所都有十几来间，洗手台上还有一整面的镜子，地板更是大到十几个人要在里面烤肉都不成问题......虽然卫生可能有点疑虑。
不是说光明神殿上下皆穷吗？印象中，以前分部上缴的公文，十篇有八篇都是和本部哭穷要钱，那这这个一整天说不定也不会有人来用，却大到很夸张的厕所怎麽回事？啊不然，你们钱都拿去盖厕所了是不是！
「你不是要上？」看格里西亚站着不动，雷瑟挑眉问道。
格里西亚又乾瞪着厕所几秒，终於放弃，死心的说道：「审判，对不起，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上。」
「我还在猜，你要到什麽时候才会想起来，游戏里面根本不需要上厕所！」雷瑟用着超重低音，冷冷的说：「现在，你还想继续装作自己没事吗？」
格里西亚连忙澄清：「我只是一不小心忘记而已，你太紧张了吧！」
雷瑟沉默了下，缓缓的说：「你从大战结束後，就一直不太对劲，不光是饭没吃几口，连甜点也没看一下，和你说话的时候也一直分神，现在，你能解释一下，到底怎麽了？」
格里西亚顿了顿，心虚的说：「也没什麽，冰炎的黑暗属性突然爆发，似乎已经掌握了魔王的能力，而且那时战线溃败的太过迅速，败战後粮草和伤兵的问题，又导致军中气氛低迷不振，我才有些担忧。」
「太阳。」
「嗯？」格里西亚愣愣的抬起头，难道真的给他瞒过去了？
雷瑟皱着眉，耐心的说：「这场战争的胜败，你心里早就有底，而且为了不让魔王方察觉，你连左右两路都瞒着没讲，又怎麽可能在乎军中的气氛？尽管冰炎的突破有点出乎意料，但大战後经过救治，圣骑士虽有重伤却一个都没死，以整体计划来讲，这场战争是我们完胜。既然如此，那你又有什麽好担忧的？」
「......」格里西亚还真的是无话可说。
见格里西亚不讲话，雷瑟叹了口气，幽幽的说：「我问过了那时在你身边的圣骑士。」
「什麽？」格里西亚一愣，虽然他交代过对方别讲，还是一阵心惊。
「虽然用的手段稍微粗暴了点，但总算是知道了大概。」雷瑟边讲，边看着他那只使用过「粗暴手段」的手。
「......既然你都知道了，干麻还问我？」格里西亚有点无言。
他眼前的这个大地骑士，不只「审讯」审判骑士，还「逼供」审判骑士的小队员......这肯定是有哪里不太对吧！
雷瑟迟了一下，叹道：「太阳，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听你自己亲口说明。」
原来，是这样吗......
格里西亚眉头一紧，其实雷瑟迟迟不肯说破，是因为一直在等自己主动开口吗......为此还特地制造了这个两人谈话的空间。
「我只是在想......」
格里西亚才刚开口，说没几个字又迟疑了，似乎在纠结着什麽，雷瑟倒也没有催促，很有耐心的盯着对方，过了许久，格里西亚才带着一脸豁出去的表情说：「我只是在想，当初我要杀亚戴尔的时候，表情是不是也像那样，就像是要杀一个游戏角色、一脸不在乎、欠揍的不得了。」
「你不可能不在乎。」雷瑟非常不赞同，淡淡的说：「虽然那时黑暗属性影响了你，但你内心深处还是非常纠结，所以才无法下定决心伤害我们。何况现在只是在游戏中，冰炎和当时的你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你又怎麽知道，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说不定亚戴尔他......」格里西亚紧抿下双唇，一股脑的说：「而、而且，不但有巫妖，连米雪都有的话，不就代表这是我的记忆了吗？因为我的关系，害你们......」
听到这里，雷瑟突然一阵恼怒，抓住格里西亚的肩膀，强硬的打断对方：「我知道你会多想，但没料到你会想这麽多！那件事最後亚戴尔也没死，还追你到这辈子，现在更是好好的在你房间；至於会回到这段回忆，是谁也控制不了的，根本就不是你的责任！」
格里西亚心一横，撇嘴说：「但是亚戴尔还是受伤了啊......」
刚刚大战中，他在无法发挥能力的情况下遇上了冰炎，以审判骑士的身分面对过去的自己，他才实际感受到魔王的那股压迫感，是那麽的阴暗、绝对、和让人绝望。
「那并非你的本意，他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为了见你一面去和神做交易。」雷瑟突然有股想揍人的冲动，眼前这个人根本在钻牛角尖，他低吼：「他就是了解你的个性，担心你会多想，刚遇到的那时候，才不愿意死在你面前！你若真的对他感到愧疚，就不要辜负这份心意，别再耿耿於怀了。」
格里西亚震了一下，别过头，又细声问：「......那游戏的事？」
「格里西亚。」
一声轻唤，让格里西亚怯怯的看向雷瑟，只见对方表情已恢复平缓，虽然仍皱着眉，但他知道那是雷瑟改不掉的习惯，眉下的黑眸依旧深邃，却透露着担忧。
雷瑟放缓了语气，轻声说：「虽然这段回忆有些苦涩，但不管是游戏外的亚戴尔、或是游戏内的大家，更担心的是『现在』的你。所以，答应我，不要再陷入回忆，赶紧把游戏结束掉，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交代。」
格里西亚沉默了好一会，点点头说：「好。」
「我会结束掉这一切。」盯着雷瑟，又强调了一句。
......至少为了你们。
「这样最好。」雷瑟虽然嘴上回应，眉头却又更紧了一点，不知道格里西亚到底听进去了多少，若是要让一个人认罪，他有上百种的方式，不过要开导一个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做。
沉静没有持续太久，「叽─！」的一个开门声从厕所後方传来，格里西亚连忙转头，就看到乔德姿态从容的走出厕间，还悠哉的洗了一下手，擦乾，然後走到两人旁边。
这个画面好像在哪看过？
「你在这里干什麽？」格里西亚嘴角抽蓄的发问。
「干什麽？」乔德故作惊讶，左右看了看，说：「这里不是厕所吗？我当然是来这上厕所啊！不然还能干麻？难道是来这里吃甜点吗？」
就知道！
「......你不会换个新台词吗？」居然连一个字都没改，也太没创意。
「真是对不起啊！在某个老梗到，每次都要在厕所才肯说实话的人面前，我实在变不出什麽新把戏。」乔德冷冷的说。
干！什麽每次，明明只有那一次！
等等。
该不会，接着又会有十个人走出来吧？
格里西亚惊恐的看向那个厕间，但是很遗憾的，这次只有乔德一个人。
「左右两路的人呢？」放弃了那个厕间，格里西亚随口问。
「叫了，我叫他们来了以後直接去刚刚那房间，」乔德奇怪的打量着两人，说：「我想说半小时都过了，办事也该办完了，还没看到你们人影，才出来找人，结果居然没发生什麽事嘛！只是某人太爱厕所而已。」
格里西亚咬牙切齿的说：「会在厕所只是偶然！」不然你是希望发生什麽事？而且找人怎麽会找到厕间里面？分明就是想偷听！
「太阳。」雷瑟突然插话进来
「什麽？」格里西亚还瞪着乔德，心不在焉的回应。
雷瑟淡淡的说：「传送法阵。」
格里西亚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怀中的小黑盒正微微发光，他赶紧掏出，才刚放到手上，一阵白光猛然爆发，逼的众人眯起眼睛，就看到白光中，凭空走出了两个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