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跟你说得没错吧!」宪钧得意洋洋拉开一罐啤酒。
「啊?」我不屑地挑了挑眉毛。
「只要抱住汤子晴,她就没辙了!」
「你说什麽?」我疑惑地转头看家豪,发现他黝黑的脸胀得好红。
「干!你们两个串通好的?」我伸手揉了一张茶几上的广告传单,往宪钧头上丢。
「喂!」宪钧灵敏地用左手挥开纸球:「他说要自己回去想个两三年,想懂你为什麽生气再联络你耶?你再放下去都要发霉过期了,身为你的好朋友,我怎麽能让这种事发生啊?」
「你很鸡婆耶!」我又揉了一张广告单,蓄势待发。
「最好是我很鸡婆!我都回来多久了,你们两个要黏在一起到什麽时候?就不能尊重一下我这单身狗屋主吗?」
顿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家豪怀里,不能理直气壮修理汤宪钧,我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家豪看了,右手反而更加用力扣住我的腰,连左手都伸出来抱住我的肩膀。
「陈家豪!你干嘛啦!」
宪钧看了哈哈大笑:「人家为了你单身31年,你知道这对男人来说多不容易吗?你就让他多抱一下嘛!」
「你很矛盾耶!单身狗屋主!」
接着宪钧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其实,我还有告诉陈家豪我的保险套放在哪里。」
「你告诉他那个干嘛啦!」我气急败坏却无法挣脱。
「还没用到啊?……那要外带嘛?」
「汤宪钧!」我羞红着脸,白眼一瞬间翻到了太平洋。
「子晴,有人来接你下班了!」下午五点,同事拍拍我的OA说。
我一听心花怒放地起身,往门口望去,一看到汤宪钧嘻皮笑脸地站在那,脸就垮了下来。
「喂!你的表情也太明显了吧!」宪钧生气地抗议。
「子晴,你换男朋友啦?」同事试探性笑着问我。
「我是他哥!」宪钧举起手招呼,露出假鬼假怪的礼貌笑容。
「他才不是我哥!」我翻了两圈白眼。
离开办公室,我领着宪钧往操场走去,回到大学工作已经三个多月,工作还算忙碌,下班也总是匆匆打完卡回家,第一次有闲情逸致在校园漫步。
「晓苹呢?」宪钧问。
「她前几天晚上有个案,今天休假,你是来找她的嘛?」
「不是,我要看她去她家就好,来是为了找你的,谁叫你家最近内有恶犬。」
我又翻了两圈白眼:「谁叫你没事要逗陈家豪,说你365天有300天睡在我家。」
宪钧听完得意地笑了起来。
「剪头发了?」他顺手摸一下我的头,用两只手指头夹起即肩的发梢。
「家豪帮我剪的,很奇怪吗?」我脸红起来,怯怯地看着他。
宪钧随即翻了两圈白眼:「你们两个可以再恶心一点。」
「你很烦耶!」我生气地拍开他的手:「罗哩八嗦的!赶快去交女朋友啦!一天到晚碎碎念真的很吵!」
「喂!过河拆桥呀你?我不是你们恩公吗?」
「恩个头!」
「还是龟公?」
「龟你妈啦!」我用力踹他的屁股。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走到篮球场,捡了场边树下的木椅,一起坐着发呆,看青春活力的大学生在场上嘶吼、奔跑、大笑,就好像看到十年前的我们。
「你爸公司还好吗?」
「还行,只是很多东西要重新学,很累。传统产业靠的是人脉,一天到晚在跟叔叔伯伯打招呼和喝酒,我现在看到啤酒都会怕。」他吐吐舌头,作出恶心的动作。
「如果你早点回去接,状况会好一点吗?」
「一定是啊!至少酒可以分几年喝,不用三、四个月拼命灌下去。」他伸伸懒腰,慵懒地靠在椅子後面的树干上。
「你……会不会很後悔,绕了这麽多路?」
「不会啊!」他笑了:「反正青春就是拿来画错重点的。就像你跟家豪,如果大学时代就在一起,哪那麽多拉拉扯扯哭哭啼啼?不过如果真的那样,你们也不会像现在这麽珍惜吧?」
我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晃动双脚,望向球场。
「而且啊!跟你一起在学校里作梦,真的很痛快!」他边说边推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笑了,带点得意地瞟他一眼。
「你怎麽会知道,让家豪抱住我会有用啊?」
「你那时候就是脑袋打结,这种时候就得问问身体,身体会比心更诚实。她会告诉你,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我回想起那一天,家豪抱住我的时候,心理的震颤。
「而且我不知道眼睁睁看你对他流了多少口水,怎麽可能会没用?」
我恶瞪他,用手肘往他的肚子奋力一顿,让他差点摔下椅子。
他反应敏捷地用手掌撑起身体。
「好痛!」他皱着眉,揉揉发红的手掌:「我刚刚就觉得很奇怪!这椅子怎麽不平?」
我转头望向椅子,才发现木椅上刻了一首诗。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是席慕蓉!」
「席梦思?」宪钧一脸疑惑。
我翻了三圈白眼:「席慕蓉啦!」
「干嘛在椅子上刻这个?」
「席慕蓉好像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所以干嘛要刻这个?」
这时一阵风吹来,头上缓缓飘下紫红色的花瓣。
穿过树叶与飞花,日落前金黄色的阳光散在风里。
我伸出手,温柔的光与花朵轻轻落在手心。
原来椅子後面那棵树,是美丽的艳紫荆。
远远的,家豪从操场的另一头走来,看见我和宪钧,开心地挥动右手,露出可爱的笑容。
宪钧见状调皮地靠近我,用右手勾住我的脖子:「借我抱一下!」
家豪的脸立刻垮下,飞快地冲了过来。
「汤宪钧!」他大吼。
「干嘛?」
「把你的手拿开!我忍你很久了!」
「很久?」宪钧装作听不懂挑起眉毛。
「十年前我就最讨厌你这样!」他气急败坏地想把宪钧的手拨开,但宪钧马上转身用身体挡住他,不让他靠近我。
「子晴,你不要理他!过来!」他转而向我求救。
我挑起眉,学着宪钧假装听不懂的表情。
「没办法,这是学妹的义务。」
看着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我终於忍不住笑了,冲过去紧紧抱住他。
「逗你的啦!」
我突然想起,那天他带着我到艺术大楼,那间琴房,那个窗台,他靠在那,吹着风,默默看着篮球场多久了呢?
那是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