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清晨五点,浴室镜子里的我双眼浮肿,过多的眼泪让双眼皮的痕迹几乎不见,我好像看到20岁的自己。
是不是,该做回自己了呢?
如果无论如何都赢不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为什麽要委屈自己穿着高跟鞋?
我恍恍惚惚晃到客厅,落地窗的窗帘随着风轻轻飘起,外面的天空将亮未亮,两个男生一人一边躺在沙发上睡着。
我拿起垃圾袋开始收拾一地的混乱,一个一个啤酒罐,是晓苹带给他们的苦涩。
是晓苹,不是我。
一想到这里眼泪便不受控制。
我走到家豪身边坐下,看着他黝黑的睡脸,和一起一伏的胸口,在浓浓的酒味之外,我还是可以闻到淡淡的香味,那是曾经属於我的地方,我曾经幸福地靠着,在他为了晓苹放弃我以前。
要怎样才能留在你身边?
怎样才能让你忘了晓苹只看着我?
或是,怎样才能不心有不甘地离开你?
我伸手抚摸他的脸,他迷迷糊糊缩了一下肩膀,然後微微张开眼睛。
我紧张地把手缩回,静静望着他。
他突然把我拉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他在我耳边呢喃,双颊布满了泪水。
我躺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用每一寸肌肤感受他的体温。
我好喜欢这里,虽然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抱的是晓苹,不是我。
我哭了。
在他们两个清醒前,我狼狈地逃回自己的宿舍。
接下来几天,我不知道自己怎麽过的,勉为其难上班,勉为其难下班,行屍走肉地吃饭喝水。
宪钧静静陪在一旁,接我上班,接我下班,直到一个礼拜後,他非留在公司加班准备交接不可。
「你好点没啊?别老是哭哭啼啼的!他妈的清醒一点好吗?」他怀着愠气说。
我不理会他,直接在他部门门口放声大哭:「你干嘛不告诉我失恋这麽痛苦啊!!??去你妈啦!!!」
他翻了三圈白眼:「九年前早跟你说过了!是你自己没放在心上!」
他焦躁地拉起我的手走到停车场,载我回宿舍。
「会好的。」他拉起手刹车,帮我解开安全带,我的眼前仍一片模糊。
「你会觉得举步维艰,会觉得不知道明天怎麽过,但乖乖吃饭、睡觉,都会好的,时间是最好的药。」
「可是,九年了,你和家豪还是留在原地,还是没有好……」
「所以,你绝对不能学我们,要快快乐乐的!」他拉开车门,用脚把我踢下车:「我得回公司了,你别喝太多,醉了就洗澡睡觉吧。我晚点回来帮你整理。」
我低着头,没理他,只是默默转身。
他随即下车,踢了我屁股一下。
我愤怒地回头瞪他,他一脸得意地笑着。
我冲过去想要揍他,他大手一张,握住我两只手腕,把我的手挡在身体外面,我一边哭一边用力地挥舞拳头,却怎麽都碰不到他的身体,僵持了一阵子,直到我筋疲力竭,他才把我拉进怀里,轻柔地拍着我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
我抱着他,放声大哭。
一个人按了电梯,回到宿舍,放了音乐,拉开啤酒,点开家豪的脸书,他的动态停留在我们两人的罗马公路,照片里的阳光依然宜人,我的笑容却好陌生,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我愣愣地看着,用手指抚摸萤幕上他黝黑的脸,眼泪缓缓滑落,我伸手再拉开一罐啤酒。
手机突然响起,是晓苹。
「喂?怎麽了?你有没有好一点?」我擦乾眼泪,试着打起精神。
「有喔~我今天已经开始上班了。」她的声音轻轻笑着。
「这麽快?」我慌乱地整理心中的怜惜与忌妒:「怎麽不多休息一下?」
「谘商中心缺人手,一直待在家里也会胡思乱想。」
「嗯……」我努力逼自己回想,那天在医院里,她虚弱的笑脸,还有抽搐的肩膀。
「宪钧的伤有好一点嘛?」
「你知道他受伤?」我吓了一跳。
「嗯,他的脸那个样子,青一块紫一块,怎麽可能看不出来?」
「你那天怎麽没问?」
「我想,应该是徐浩明吧?问了,宪钧又要说谎,我不想那样。」
我鼻子酸了起来,觉得忌妒她的自己,过分异常。
「所以,他好一点了嘛?」
「差不多了,除了不能打球,日常生活都OK,刚刚还揍我。」
「那就好。」晓苹放松地笑了:「你呢?声音听起来很没精神?」
我用力拍了几下头,想让自己清醒:「没有啦!只是今天工作不太顺。」
「嗯,我们中心最近有一个行政助理的缺,你想来嘛?」
「啊?」
「你之前不是当计画助理好几年了吗?很有行政经验,又有心理谘商的基本知识,我觉得很适合。」
「我……」
「我会跟我们主管推荐你,这份工作会用到一些心理谘商的专业,应该是你比较向往的工作吧?」
如果我答应了,这辈子,应该就不会再见到家豪了吧?
我转头望向电脑萤幕,看着他灿烂的笑容,用指尖再次轻轻划过他的脸颊。
「……好啊,我去,什麽时候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