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护病房外,晓苹的父母刚好走出来,与我们撞个正着,晓苹的父亲原本颓丧的脸转为愤怒,冲过来拎起宪钧的领子。
「都是你!都是你!」
宪钧一脸不屑地用力拨开他的手:「我有逼她跟会家暴的人结婚吗?我有吗?」
「要不是你结婚前一直缠着晓苹,他也不会这样!」
「才结婚一个月,徐浩明就对晓苹精神虐待,你会不知道?」宪钧愤怒地吼着:「是谁劝她忍耐?是谁要她再试试看?是谁?」
「六刀啊!六刀……」晓苹的父亲崩溃地喃喃自语,和晓苹的母亲相互抱着哭了起来。
六刀,在那瘦弱的身体上。
我的心脏像被人紧紧地掐着,稍稍吸一口气,眼泪就流了下来。
病床上,看不到从前熟悉的温柔笑脸,只有苍白,被密密麻麻的管线和机器围绕着。
「晓苹,是我,筱婷,我和宪钧来看你了。」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宪钧在一旁僵硬地站着,紧紧握着双拳,头低低望着地板。
我知道他不敢看。
我拉住宪钧的右手,轻轻地放在晓苹的手上,宪钧痛苦地咬着下唇,慢慢抬起头望向晓苹。
他绝望地抽了口气,发着抖,无声地哭了。
他们对彼此没有结局的依恋,在青春的时候,像夜空一闪即逝的流星,是没有负担的灿烂。
但进入大人的世界,不舍成了愚昧,温柔成了踰矩。
美丽的故事演变成悲剧。
两年前,宪钧一直轻轻放在手掌心疼惜的女孩,结婚了,非自愿的。
只为了父母的期望,跟她的学业,她的职业一样。
宪钧也曾经向她求婚,但被拒绝了。
那天我们两个出席了她的婚礼,穿着白纱的她真的好美,虽然没有笑容。
原本默默期待,那个男人可以像宪钧那样珍惜晓苹,但事情却往失控的方向发展。
我跟宪钧偶而会在半夜接到电话,晓苹语带恐惧地说着徐浩明如何监控她的行踪,不论家事,穿着,一言一行,动辄得咎。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们的电话都不再响起。
打电话过去,也没有回应。
我曾去晓苹工作的学校拜访,她只笑笑着说没事。
虽然我跟宪钧都很不安,可是不管说什麽,做什麽,都有可能让她的处境更艰困,而我们谁也无法替她承担。
只好相信她说的没事,只好祈祷。
说服自己傻傻地相信,不打扰,是我们的温柔。
宪钧肋骨断裂了几根,请假两周休养。
第二天我回公司上班时,宪钧勾引有夫之妇,导致杀人未遂家庭暴力的故事,在公司以各种各样的型态传开。
宪钧平日的为人并没有帮上忙,因为忌妒他的人比喜欢的还要多很多。
对於真相好奇的人太少,喜欢编故事的人太多,「油嘴滑舌」、「屌而啷当」、「行为不检」,徐浩明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他们只想在故事里把宪钧塑造成他们以为的那个样子。
中午手机简讯响起,是家豪,我才发现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有空吗?可不可以来顶楼一趟?』
我拎着便当,推开顶楼大门,他站在那里,对我挥手微笑。
「一个礼拜不见,还好吗?」
「还好……美国那边呢?出差好玩嘛?」
我想打起精神微笑,但实在做不到,他好像察觉到了,拍拍我的头,低头望着我的眼睛:「……你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还好吗?」
「你听到的是哪一个版本?」
听说这两个字,让我心里的怒气缓缓上升。
「……我只有听到片段,但我猜,应该是你哥的前女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