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SwampandWheelpies》
──数量比当时多了一倍不只啊。
褚冥漾看着冰炎动作麻利的在公园四周设下防御与隔绝的结界,银白的光芒往四周飞去,变成了结界的定础,以免有普通人闯入误伤──恶意的气息只有增多没有减少,若是能够使用言灵、这样的数量对褚冥漾来说只能算是小菜一碟,就算是初阶的言灵也能爆破掉这些鬼族的脑袋瓜,偏偏现在……褚冥漾往自家学长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下唯一能够使用并且不会被发现的手段只有爆符,而掌心雷无法连续填充击发,显然对现下的状况有些不足,那麽果然还是──
默默的评估完眼下的状况,褚冥漾打定了主意,然後再次看向了已经抽出爆符的冰炎,一同拿出了口袋内的爆符。
『──爆火,随着我的思想成为退敌所用!』
低沈与清脆交错,声音化做咒符传出──异口同声的咒文启动了暗色的符咒,漆黑的中式长枪与来福枪分别落入了两人的手中,褚冥漾几乎是在拿到来福枪时便瞬间半跪下来,枪托在肩窝靠紧,毫无犹豫地便扣下了扳机,漆黑的子弹击发出去,成为了掩护冰炎上前的最佳防御;而冰炎则是在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将迎面袭来的低阶鬼族一枪穿胸,瞬间让其化做灰烬──两人无意识的配合宛如多年的搭档,漆黑的子弹没有误伤向前冲的前锋、而前锋的枪头所经之处则仅余灰烬,为後方狙击手带来最好的防御。
……干得还不错。冰炎往身後的少年看了一眼,顺手将一个鬼族插到地上。褚冥漾的枪法非常好,弹无虚发的子弹瞄准的是鬼族的脑袋,一颗子弹就是一个鬼族,而他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击发动作行云流水,甚至当有些鬼族从他背後袭来,他也能镇定反应给予回击──一个普通的原世界人类,先不提枪法的精准,光是这般冷静应对的态度,就显得极为不对劲。
──冰炎必须承认,某方面他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家夥会用爆符变出个炸弹之类的东西出来。
当最後一个鬼族也化做灰烬,褚冥漾才放下了手里的来福枪,看向往自己走来的自家学长……为甚麽有种他也快要被灭掉的感觉?
「──你枪法不错。」冰炎站定於他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还握着来福枪的褚冥漾「谁教你的?」
「……学长、你都有我的资料了,还用问吗?」褚冥漾几不可闻地颤抖了下,努力壮起胆子开口「资料里难道没有写着我喜欢玩第一人称射击游戏吗?」
「玩游戏可以学会怎麽开保险?」连说谎都不会,薄弱到轻轻一戳就能被扯烂,冰炎挑起眉「这种拙劣的谎言还是别拿出来显摆。」
「是不能,可是我有查过。」褚冥漾不甘示弱地站起来,气死了16岁的时候为甚麽他还这麽矮!「而且学长没待过原世界不知道,国中有所谓的军训课程吗?」
「虽然不太一样,但打靶开保险甚麽的,基本上都差不多啦──而且爆符枪又没有保险,为甚麽学长你很在意?」
不过褚冥漾没说的是,实际上真正的军训打靶课程是在高中才有,感谢幸运同学鼎力相助。
──歪理倒挺多。面对眼前人理直气壮的振振有辞,冰炎突然觉得拳头有些痒。
*
然後异样的震动传来,像是大地发出了哀鸣般。
公园的中央突然破开一个深邃的裂口,本来已经散去的恶臭再度传了出来,甚至比之前那些低阶鬼族带有的气味还要浓重──那宛如被白蜡包裹住的、惨白的手臂出现在两人面前,尖锐的指爪上泛着灿然的赤色,浓重的像是会滴落下来般──褚冥漾瞠大了眼,难不成、影子所说的『双重衰运』就是这般的应验法吗?!
「──状况有变。」同样紧紧盯着那只惨白的手臂,冰炎握紧了漆黑的长枪「看来还是我小瞧了你的衰运……没想到这种等级的鬼族也能被你引出来。」
……为甚麽这锅是我背,明明这次我没有炸公园!褚冥漾在心里大声反驳,双倍的衰运又不是他自己想要的!
但事到如今,口舌之争已经没有了用处,冰炎做出了备战姿态,而褚冥漾则是再次举起了来福枪,漆黑的枪口对准了裂口──可以的话他很想直接一枪把那个鬼族打回去,然而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鬼王的手下拥有着非比寻常的生命力,简单一枪爆头是不可能杀掉他们的,仅能强制封印并遣返狱界──当然,如果能使用言灵,这事情可以更简单一些……可恶、学长好碍事噢可不可以把他强制遣返回去学校啊?!
「别分心!」冰炎的怒吼传来,直接打断了褚冥漾的思绪──混浊的污水涌了上来,灰白的发丝飘荡在水中,随之出现的是惨白的面容与令人作呕的双眸,重瞳的污浊双眼紧盯着他们,然後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是谁……是哪个人?』像是砂纸磨过玻璃的粗哑嗓音响了起来,褚冥漾发现他果然还是没办法适应这种让人发毛的声音,一瞬间鸡皮疙瘩全窜了上来『是谁、杀了我可爱的儿女们……』
「──深水贵族、濑琳。」连回答的意思都没有,冰炎举起了手里的长枪,锐利的枪头直指着面前的鬼族「比申恶鬼王的直属手下,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破戒来此、想必你已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诡异的笑声瞬间从鬼族的口中传了出来,低沉又粗哑的声音让地面都为之震动──不知为何,褚冥漾居然觉得自己能看懂那个鬼族的神情,既张狂又饶富兴致──直盯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冰炎。
『在吾王之下、没有我到不了的地方!』鬼族放声大笑,显然是被冰炎的话语彻底挑起了怒火与乐趣,混浊的眼睛直盯着眼前的少年『无知小辈、就拿你来祭奠我那些被你所残杀──』
声音嘎然而止,漆黑的枪口冒出了白烟。
冰炎错愕的看着已经失去头颅、缓缓软倒在自己眼前的惨白身躯,他回头望去,只见枪口缓缓下移,褚冥漾放下了手里的来福枪,朝着他笑了一下。
「那个、没让她说完应该没关系吧?」褚冥漾开口,竟有种异样的纯真感「她有点吵、声音也很恐怖──这样是不是就解决了?」
「……不、她没那麽容易解决。」冰炎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居然有种不知道该做甚麽的情绪产生,但现下是个好机会,能直接将眼前的鬼族强制封印──冰炎放下了手里的长枪,快步走向了鬼族的残躯。
『──异界返回。』红色的符纸化作了赤色的法阵闪烁,他张口说道『不该於此界之物,凭由烈刃强制返送。』
鬼族的躯体很快便沉入了红色法阵之中,宛如被流沙吞噬──这时褚冥漾才终於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总算是回避了炸公园这个桥段啊──他都有点感动了,毕竟一开始做了这麽多,不过就是不想赔钱嘛……
一边褚冥漾还在暗自窃喜不用赔钱,一边冰炎已经将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挂断了电话……然後不管褚冥漾的挣扎,一把将人拖出了公园──那气势简直是想把人直接拖上断头台。
就在两人踏出公园的几秒後,警笛声立刻响了起来。
*
难堪的沉默充斥於两人之间。
褚冥漾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为甚麽冰炎此刻的情绪竟比当初他把公园炸掉的时候还要来得糟上许多;是他太多年没有与学长相处了吗?褚冥漾想着,仔细想想或许还真的有这个可能,从他考上紫袍之後、他就再也没有见到他的学长,直到他考上黑袍、直到他那可笑又突然的死亡──都没能再见上一面。
是不是该说些甚麽?还是要脑残一下让他巴几下?褚冥漾胡思乱想着,可现在的自己却是什麽也想不到,只能盯着眼前人的背影……如此熟悉的画面,却让他觉得眼眶微微发热,若不是与影子的偶然接触、若不是做了这样的交易──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收回了自己的眼神时却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小摊位。
奶香四溢、热腾腾的红豆饼甜香直接让褚冥漾停下了脚步。
同时停下的还有冰炎的脚步。
「……那是甚麽?」冰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蓝色的小摊车上不断冒出香味,已经有些年纪的老板正熟练地翻着铁板上的甜饼,然後一个个插下来放进小小的纸袋。
「是红豆饼。」褚冥漾自然而然地开口,并且跑向了那个小摊车──没多久他又跑了回来,将一个小纸包塞进了冰炎的怀里「不会很甜,我挑了红豆馅。」
虽然趁热吃比较好,但他知道眼前的半精灵等等还有个任务,不会吃东西……放冷的红豆饼也很好吃,再热一下口感也不会改变太多。
「你为甚麽觉得我不吃甜?」冰炎挑眉,关於自己的口味,除了搭档多年的紫袍友人知道外,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又是直觉?」
「不、是甜食控的雷达。」果然会问这句,但褚冥漾这次可不是完全没准备,而且他也的确没说谎「学长身上一点甜食控的气息都没有,口味肯定不会像我一样喜欢甜的,所以我才挑了红豆的,这摊的红豆饼都不会太甜。」
褚冥漾从自己的纸袋内翻出一个圆圆的红豆饼出来,举到了冰炎面前。
「我比较喜欢奶油馅的,比较甜──红豆馅对我来说不够甜。」他笑了笑,收回了红豆饼张口就咬「刚刚有点太刺激了,吃点甜的也比较好。」
「……你刚刚的反应倒是很冷静。」看着褚冥漾咬着红豆饼的模样,冰炎只是将手里那包红豆饼传送回了房间,这才再度看向他「正常的普通人类可不会对着鬼族开枪,还专挑头打。」
「鬼族感觉和殭屍很像啊,所以就下意识的挑头打了……」差点被柔软的奶油馅噎到,褚冥漾憋红了一张脸,吞下了奶油才再度开口「我以前很喜欢玩末日丧屍类的射击游戏,而我觉得鬼族和丧屍差不多,没有特别恐怖。」
「看习惯的东西,自然就不会害怕了啊?」
看着褚冥漾那张喜孜孜吃着甜食的脸,冰炎竟有些无言──眼前的少年宛如被蒙上浓雾,无法看清也无法摸透;监听心声的术法几乎派不上用场,如果说只能听见脑残之类的想法还能算是派上用途的话──但他又丝毫不带恶意,对一切没有任何恶念,更多的是直面世界的善良,褚冥漾这个人的存在甚至让他感受到了那些至今以来从未感受的情绪……而冰炎甚至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那很好,看来你应该做好决定了?」最终冰炎只能再度开口,目光锁定在少年的身上「确定要入学了吧,褚。」
「──我都喊你学长了。」仅仅是一个单音节的字符,从眼前之人的口中说出,却让褚冥漾觉得快要掉下眼泪了──那是他很久以来都不敢再奢望能听见的呼唤「我想改变,所以我会先肯定自己。」
「──只有自己先肯定自己,世界才会肯定你。」
褚冥漾露出了笑容,拼命努力着不让自己在自家学长的面前哭出来。
「所以,我会改变、我会肯定自己──然後往前走。」
「所以学长……你怎麽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