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容乙刚把工作告一段落,恰巧遇上休息时间,她心想着要去一楼的书店看看这次刊物销售状况如何,於是把包包一拎,就搭乘电梯到了一楼。
她站在书架前,专心致志看着架上的书籍,时不时拿起来翻阅,然後又一本一本小心翼翼地放回位子。
走到小说区,她赫然看见那本小说──《我走了以後》。
她犹豫一下,伸手拿起,细细抚摸精致印刷的封面,这是素封,上头并没有任何人物画像,犹如用毛笔书写的笔划勾勒出好看的字体,接着左下角注明作者之名──倘若时光倒流。
这时间,她蓦然想到那最後一个问题……不是她问的。
陈艾美为了赶出稿子,某天直接打电话去追问,听说方泽修当下回答了她。
那他究竟回答了什麽呢?
她竟然没有想到应该问一下陈艾美。
舒容乙将书翻到背面,看着书简介的分段内容
「我最亲爱的你啊,这是我走了以後,时时想起的话。」
这一句话一出来,她立刻想到了方泽修的录音档。
「人生恍然,时光流逝,我穿梭在无人的街口──回想起一段段过往。那样真切、那样深切,模糊了我的眼睛。」
「即使知道当初会分离,我仍不後悔出现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停留在某个地方,等着你的消息──」
「希望你能看见,我走了以後所有留下来给你的消息。」
看得出来小说是以第一人称方式所写,第一人称最能将读者带入主角的心境,若是写得极好,往往感人落泪,赚人荷包。
这本小说不知道赚了多少人荷包,却从没赚过舒容乙的。今天,它总算赚到了。
舒容乙把书拿去柜台结帐,正要往电梯方向走去,就在等待电梯的入口处遇见了她这一生最不想见到的人。
「舒小姐,好久不见啊。」
她的眼睫颤了一下,面上保持冷静,微笑以对,「当天匆匆一见,来不及自我介绍呢,没想到张议员竟然知道我姓舒?」
张议员也不掩饰,扯开了笑容,「呵呵,当天订凤凰厅的人不多,问一下柜台才知道你姓舒……再有兴趣查了查,才知道原来你是舒董的女儿啊……当年真是很可惜,我知道他是给一个贴身秘书出卖了,无奈人没抓到潜逃出国,我那时候费尽心思想帮他,但力不从心啊……」
他说得神色感慨,舒容乙只觉得恶心作呕。
「劳烦张议员费心,但我相信──司法有一天会还我爸公道的。还有我相信真的有在做事,没对不起人民的话,大家都会愿意把选票投给适合的人选。」
听出这话中有话,张议员眯起了眼睛,「喔……当然,身为在野党,就是要好好监督政府,为民喉舌。」
「是啊,张议员肯定明白。所以──您跟上次那位建设老板的非法交涉,肯定会让支持您的人觉得相当失望。」
一双目光锐利眯起,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女人竟敢先威胁他来了?
舒容乙在还有旁人的情况下,当着摄像机底下从包包拿出她存有档案的随身碟,淡淡一笑,「声音录得颇清楚,议员想听的话,改天一定有机会。」
「呵呵……呵呵……你可真是爱开玩笑啊。」他就像被小女孩开了一个小玩笑一般,面上带着和蔼的笑,但眼中的锐利要是能刺出来,舒容乙大概当场就不治身亡了。
「你瞧我这记性,有时说过的话都忘了,喔,我还有点其他的事情,那就不打扰你上班忙了,有机会──再见了。」
他挥了挥手,周遭的保镳立刻涌上来,簇拥着他离开。
见张议员走得乾脆,舒容乙可不觉得他是狼狈逃走。她自己先亮了牌,就得直接把这张牌打出去利用彻底。明天中午──她已经敲定上节目的通告,张议员虽然很快会有动作,但只要她能撑到明天,一切就成定局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随身碟放回包包收好,然後回到办公室去。
到了下班时间,她再度准时下班,跌破大家眼镜。一走出去,在等公车期间,她就觉得有种不对劲的氛围环绕──有几道带有打探意味的视线投射过来,不舒服的感觉太过强烈,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舒容乙终归是有点小看了张议员,恐怕一天的喘息──也不会给她。
可是只要甩开这些人,小心翼翼回到家里,她就安全了。毕竟她当初租屋时是用舅舅的名字,汇款付房租方面也一直是由舅舅处理,所以一般人根本查不到。
她念头一转,不搭公车了。她转向三条街口外的百货公司,人多眼杂的地方最好甩开跟踪。
虽然她貌似缓步走着,可是步调其实比以往快了一些,提着包包手也在冒汗,为了怕随身碟给人抢走,她把东西留在了办公室,还是插在同事的电脑主机後壳上,就算那些人有胆子夜潜公司去找,也肯定找不到正主是哪个。
只要回到家……隔天再到公司拿随身碟,然後坐公司的采访车出去──
她心中不断念着这些步骤,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里更踏实些。
好不容易进到人潮众多的百货公司,她假装在随意闲逛精品店,却发现──不管她再怎麽走,好像都摆脱不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她不禁紧张起来,神色也显得有点不自然。
「小姐,要找些什麽吗?」
「喔,不、不用……我自己逛逛,谢谢……」
她趁着一批年轻女客人涌进某间专柜,混在其中走了出去。见准时间,她忽然小跑步起来,奔上了电扶梯──这时候,果真有些脚步声跟了过来,她不敢回头,只是急着穿过人群,打算从百货公司的小侧门离开。
急促之中往门口走去时,她不小心撞到了路人,慌张道歉,然後快速逃开。
被撞到的人愣住,惊鸿一瞥中惊觉这张脸好像跟方才某人传给他的照片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外加一分的真实感──立刻喊出声:「啊!是泽二嫂!不对──舒小姐──等等!」
但舒容乙根本没听见,只是忙着跑出去。
就在她推开玻璃门的时候,小侧门竟恰巧该死的没半个路人通过,唯独几张不怀好意的面孔灿笑着盯向她。
「舒小姐,忙着去哪里啊?」
她正想往回,又看见有几个人从门内走近。
前後包夹下,她双拳互扣,做出方泽修所说过那个焦虑不安的手势,同时,也想起他曾说的──这个手势除了不安外,某方面来说也有向他人求救的祷告含意。
值此同时,一个冷澈嗓音响起,竟应了她的盼望。
「以你们的行事来看──我可以合理怀疑,你们正打算对这位小姐有不法的举动。」不只是这票人,舒容乙的眼睛也对了过去,霎时被这张俊秀却夹带着压迫感的冰冷脸色所震慑,「要是再不离开,我就要执行身分盘查了。」
「啊──泽二哥!」远远跑来的赵劲惟一赶过来,就是撞见树倒猢狲散的帅气场面。
他望了一眼帅气逼人却不中二的学长,再看看被吓蒙的传说中女友,喃喃自语:「我就说……这案情绝对不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