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修走到外头,站在窗边眺望楼下的景致,正想打电话给赵劲惟,谁知道他先打来了,「学长、泽二哥──!抓到了!」
「你小声点。」方泽修把话筒拿开了点,觉得自己的耳膜要炸了,「抓到什麽?」
「秘书啊──!当年那位舒董的秘书!在国外贩毒被抓到,经由协商後,国际刑警队已经把人遣送回国,接受侦讯调查!」
方泽修瞳孔蓦然一缩,语声瞬间冷了几度,「哪时候押回国?」
「明天──明天就会到了!」
「嗯,知道了……」忽然,他先听见安全门解扣的声音,他以为是医护人员通过安全门走出来,没想到他接下来听到一声惊呼,猛然回身,就见到被推倒,狠摔在地的舒容乙。
「小乙──!」
「我妈、我妈──!」
某些护理人员跟着跑出来,焦急大喊,:「糟糕!病人逃出来了!」
「二楼病房999、二楼病房999、二楼病房999──!」
一阵混乱中,方泽修把她扶坐起来,然後说:「怎麽了?」
「我妈说要送我出来──」没想到,她是见准了某个医护人员要通过安全门,所以才跟着出来,结果门一打开──人就跑了。
「方泽修……」她摔到的地方很疼,可是心里更害怕,「你帮我找──」
「好。」他扶好舒容乙,就顺着楼梯口往上两步并作三步快速跑去,一推开顶楼大门,几名医护人员大声呼劝,深怕跨在栏杆上的妇人会一跃而下。
方泽修缓步走近,「舒阿姨。」
她的神色有点迷茫,望着远景,喃喃自语:「人呢?人去了哪里……」
他又走近了点,同时摆出手势让其他人先安静一会,「舒阿姨,我是泽楷,方城的小侄子。」
「方城……?」
「对。」他又走上前了几步,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一个大胆且不要命的举动──他学着对方跨坐在栏杆上,却隔着完全拉不到对方的距离,「你还记得吗?」
她貌似陷入思考,想了想,说:「喔,我记得……他是我的朋友……是一位好警官……我是不是也见过你?」
方泽修浅浅一笑,给人一种安心温暖的感觉,「嗯,我来看过你几次,你说过──你喜欢吃黑巧克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进口巧克力,伸手递给她,「你要吗?」
她望着黑巧克力,怔愣说:「不是我喜欢……是他喜欢……」她微微一笑,像是在回忆什麽往事,下一刻,表情变得狰狞,歇斯底里,「可是他不在了……我以为那是梦──我在作梦?你跟我说,如果是梦,我怎麽还没醒啊?」
这时候,舒容乙也跑上了顶楼,她站得远远的,竟然不敢再往前靠近一步。
方泽修神色沉稳地望着她,「有时候……我也很希望自己在作梦,梦醒了,有些人就会回来;梦醒了,有些事情就像从来没有发生。可是──梦就算再美,也永远不是真的。只有在现实,你才会真正感觉到体温、才会真正吃到食物的美味、才会真正感受到──活着的喜悦。」
他拆开包装,扳下一块咬进嘴巴里,顺应口腔热度缓缓在嘴中化开,黑巧克力纯度高,比起小孩子喜欢吃的苦涩许多。
好看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轻声道:「好苦啊,你要吃吃看吗?要是你也觉得苦,那就不是做梦了。」
她看了一会,自己靠近了点,一只手颤抖着接下,咬了一口。
「好苦、好苦……」
如同她的人生,一直很苦,所以她一直不愿意吃苦的东西,从来都不愿意。
眼泪一滴一滴坠落,流到巧克力上,再坠落地面。
「在旭……呜呜……呜呜……」
舒容乙看着第一次这样大哭的母亲,摀着嘴同样痛哭起来。
发生意外後,母亲虽然情绪大起大伏,可是她其实从来没有哭过。或许是家庭教养、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哭从来不是她发泄的方式。刚刚在会客室,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奇怪的话,每次见面,总是这样。
今天,她居然只是为了一条巧克力还有方泽修的一席话,哭了出来。
方泽修叹了一口气,缓缓抱住人,扶着她跨回栏杆,医护人员一拥而上,频频跟他道谢。真出了事,会给疗养院带来多大影响──没人敢想像。
把人送下去後,方泽修走到舒容乙面前,浅笑问她:「你也想吃巧克力吗?」
她忽然向前倾身,额头正好撞上他的胸口,「谢谢。」
他拍上她的背,「下次,再来看她吧。我想,之後会好多的。」情绪经过真正的宣泄之後,肯定会好多的。
之後两人开车下山,送舒容乙到了公寓外。
「回去好好休息,我还有事情。」
他刚说完,舒容乙蓦然喊住他。
那张俊雅面孔上带有点疑惑,「等我听完录音档了,你会怎麽做?」
「你既然会这样问,代表你还没听完吧?」
「嗯……我也只是想问……」
她还没说完,他就先开口了:「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最後的档案,等你看完那个档案……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为什麽──不能现在告诉我?」
方泽修的神色忽然沉了下来,「不能是现在的我……一切都是为了替过去的方泽修完成当初没做到的事情。」
见着那样的神色,忽然,她忍不住反问:「那你呢──现在的你,难道没什麽愿望?」
「我……」他顿了顿,露出一个完全不带痞意,十足真挚温暖的笑靥,「我这一生的愿望,都在我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