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T室有放什麽箱子吗?」程诺予还是想不透哪来的箱子可以让安子睿吓成这副模样。
「应该是仪器的外观吧,CT正面看不就是一个洞,机台本体像一个巨大的箱子。」
也对,躺在上面被推进去时,就像要被关进大箱子里──
「子睿,那是断层扫描的机器,进去一下子而已,不会关住你。」
「我不要,我不要进去。」他死命抓住程诺予的衣摆,一副打死不从。
「但这是例行检查,不做就无法出院喔,你确定吗?」
「……不要,我都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别太过分了!」他闹起脾气比儿子还夸张,程诺予瞬间理智线一断,完全失去耐性。
「呜唔……」被这麽一吼,安子睿的眼泪瞬间盈满。
「好啦好啦,没关系,之後再补就好,今天还是可以出院。」陈维兴用手肘顶了顶好友,要他别再多讲。
「对不起……请……请不要生气,对不起……」见程诺予神情不悦,安子睿嘴上不停喃念着歉词,深怕他一气之下抛下自己,「对不起……我进去……我会进去箱子里面,我现在就进去……」虽口上这麽说,却刚迈出步伐就两腿发软,差点踉跄仆廊,好在程诺予眼明手快,一把将人拦腰抱起。
「对不起……我会去……我会去……」
见他两手握拳,缩在胸前发抖,程诺予也明白自己太过激动,他深吸一口气後吐掉,让心绪平静下来,才亲了下安子睿的额头:「我没生气,你别怕。」
「可是……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才会……子睿才会……受伤……」
怎麽又扯去那里?这席话程诺予几天来听了不下十遍,他知道儿子受伤的事,安子睿一直放在心里耿耿於怀,但程诺予也讲过自己早已不在乎,而当时那些伤人的话也只是为了不刺激犯人才照念,要安子睿别往心里放,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记得牢牢的,打死不忘。
「唉,子睿,我说啊──」
「诺予,有事回病房再讲。」眼看四周投来的视线越来越异样,陈维兴立刻催促友人离开。
程诺予也很配合,说走就走,搭着电梯一路向上。
「等一下就能办出院手续,可以让他自己换一下衣服吗?」
陈维兴提出这种突兀的要求,熟识他的程诺予自然明白语中意。把安子睿抱入病房叮嘱几句後,他退出来,准备聆听好友酝酿已久的话。
「韶华请我转达……虽然这件事我用膝盖想也知道你不会同意,但警方现在需要安子睿的帮忙──」
「怎样,犯人的奸杀罪证不足,要找没死的人问?警方的查案能力真是越来越糟,如果今天全部的受害者都死光,犯人是不是就无罪释放了!」
「不是奸……啊呀,不是这档事,他们要问的是陈议员儿子的部分。」
程诺予两眼瞪大,一脸惊讶:「已经有证据人是他杀的?」
林韶华说过,犯人虽然自白陈俊乐绑架案是他干的,但迟迟没有相关证据,而他本人只管承认,剩下的迹证都得由警方当侦探抽丝剥茧。
「好像是车祸备档的监视录影,刚好有拍到他掳人画面。」
「所以要问的问题该不会是──」
「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陈维兴对好友回以苦笑。
「直接回覆警方说他什麽都不知道呢?」
「不知道也得当着警察的面说吧。」
「我老实讲,陈俊乐曾经是子睿喜欢的人,先不提爱与不爱,假如人真的在他面前死去,你认为他不会崩溃吗?」
「会,」陈维兴不昧良心,照实回答,「但这种负面记忆不是不记得,而是假装忘记,他不勇敢面对总有一天也会被这场恶梦吞噬。」
程诺予其实认同他的论点,只是这很挣扎,因为不论先後,都像是在安子睿心上开枪。
「我知道了,帮我跟韶华说一声,请她晚上来我家,我有事问她。」语末,程诺予走回敞开的病房门前,重新挂上微笑面对满是心理创伤的安子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