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雪果然不是什麽善类,据程诺予所知,她也是个令校方头疼的人物,违反校规、谩骂师长到教唆打人,什麽鬼事她都干过,之所以没有被停学,纯粹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角头老大,学校不想得罪黑道,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无视久了,弊端也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期中考前,高三有一份学科的考卷被偷了。」
「她偷的?」
「不是她本人。」
安子睿疑惑地皱起眉头,不知道该怎麽接话,只好坐在床沿,仰头静待他的下一句。
「详情校方还在调查,我现在不能跟你多说。」
「但是这跟陈俊乐没关系吧,我猜他是被利用……」
「……怎麽说?」程诺予站在他身前,一直观察安子睿细微的表情变化。
「那个学姊……大概是想接触我才跟他交往的。」
「你这麽讲的话,那他不就是白痴了?」此话一出,安子睿的神情立马盖上一层乌云,原本柔和的褐眸也变得锐利,程诺予看着忍不住苦笑,「我没说错吧,他要是不喜欢学姊,干嘛要跟对方交往?」
「也许是被逼的。」
「逼?如果是你,会跟没感觉的人交往吗?」
安子睿本想反驳,却在吐话前悬崖勒马,而原本凝视程诺予的眼瞳亦不自然地撇开视线。
「总之,这几天先不要主动跟他接触。」想不出办法就只能用比较原始的做法了。
「为什麽?」
「既然你认为林未雪是为了接近你才利用他,那麽与他保持距离不就是最理想的办法吗?」程诺予搔了搔头,大大地叹了口气道。
「哪里理想!这样只会更惨──」他在说什麽,身为师长,他居然打算采取消极且不打草惊蛇的做法!
「难不成要把你推给林未雪,去跟她说『我乖乖跟你走,请你放了我朋友』吗?」
安子睿正有此意,况且对方知道他私下接客赚钱,为了堵学姊的嘴,由他出头才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如果还是解决不了,就请董妈桑出来乔事,搞不好还能无风无浪,像是没有发生过……
「你才是……不要插手──」
「子睿,试想一下,如果陈俊乐对林未雪是真心的,你打算怎麽办?」
程诺予一句当头棒喝敲得他脑袋一阵晕眩,几度张口阖嘴想要回驳,声音却卡在喉头出不来。
真心?他真的会对那种人动心吗?
安子睿茫然仰视戳中自己内心的程诺予,一双失焦的褐眼瞬间漾满泪水,程诺予见他如此看不开,有点後悔自己过於直言。他叹了口气,不知所措地搔了搔头,最後抽来一张卫生纸递上。
「我没有哭。」
「……」眼泪都要hold不住了还死鸭子嘴硬。眼看安子睿就快噙不住泪水,程诺予只好把卫生纸往他脸上贴。
哭泣什麽的是他的大敌,若像儿子这种年纪小不懂事的哭闹他还应付的来,但青少年多愁善感的落泪只会让程诺予想实行第三十六计──
就说他不适合当什麽辅导员了啊!
盖在安子睿脸上的面纸明显湿了一角,程诺予见状又抽了一张覆上。
「呃……我只是比喻而已,搞不好真像你说的那样,陈俊乐是被勾引暗算,一切都是林未雪的阴谋……」
「你干嘛安慰我?」安子睿总算开口回话,只是劈头一句就把程诺予搞哑了。
不然把人惹哭了,还要指着对方的鼻子笑吗……
原本坐在床边的安子睿垂下头,随手将覆於面上的卫生纸拿掉,起身往门口走去,只是跨出去不到半步,就被程诺予一把抓住手臂拦了下来。
「也许在这年纪,喜欢的人爱不爱自己好像很重要,但我告诉你,等你长大回顾,只会觉得当年的想法很好笑──」
「所以老师觉得当年的自己好笑吗?」安子睿背对着他,语气异常平静,完全没有高低起伏。
然而被他这样直接的反问,程诺予反倒语塞了。
实话讲,他算是个人生胜利组,与大学女友感情一帆风顺,最後娶得美人归,虽然结局不甚完美,但至少恋爱的甜美,他享受过。
细微的卡榫声引起程诺予注意,只见保健室的门稍稍被推开,他眼尖有人欲进,便猛力地把安子睿拉回床上,顺手脱去他的球鞋,并摊开棉被将他整个人盖於其下。
「其实啊……以前快乐也不见得现在就幸福,相反的,当下难受也不会就这样难过一辈子──」
安子睿掀开棉被一角,本想驳斥他的废言,却在看到程诺予微酸的苦笑後噤了口。
厚实的大掌再次搓了搓他的头,道:「你的脸色很差,在这里睡一下吧。」语毕,程诺予像是算准来者的脚步,适时地拉上帘子走出去打招呼,安子睿则翻过身假装睡着,半晌,帘外两人的对话结束,室内暂归宁静,待下午的上课钟响起,疲惫不堪的他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