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飘着淡淡的烟雾。明明什麽也看不清,但是我就是知道要往前走。
双脚踩踏的意外的轻盈,就像不是自己的脚一样。
我迷迷糊糊的停下脚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脚,一股疑惑涌上心头。
好熟悉、好陌生。
来不及深入想下,我就听到一道呼唤我名字的声音。抬起头,映入眼的是哥哥那张灿烂的笑脸。
乾净的平头,浅浅的笑容,阳光洒落在他脸庞,温暖得好动人。我高兴得加快脚步,想更靠近他一点。
『哥,我跟你说,昨天……』稚嫩的嗓音从喉咙发出,我顿了下,揉了揉喉咙。
好奇怪,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汪、汪──』
我瞪大了眼,看到一只纯白色生物从哥哥身後跑了出来,我吓了一跳,对於那动物感到既陌生又恐惧。
哥哥摸了摸牠的头,将牠抱进怀里,他的笑容在艳阳下显得格外的耀眼。
『乔颖,快过来啊!』看着僵持在原地的我,哥哥朝我招了招手,『你看,这狗长得好像你。』
他把那团绒毛生物举抱在他脸颊旁,那只生物眨了眨黑色的瞳孔,水汪汪的瞳孔看起来很无辜,但是我害怕得不敢再靠近一步,拼命的猛摇头。
『我不要,我觉得好可怕。』
我哭丧着脸,眼泪就快掉下来了。我不停地後退,却步伐不稳的绊到双脚,双脚跪跌在地,我皱起眉直接坐了下来。
本来结痂的伤口的旧皮脱落,膝盖冒出了鲜红色的液体,但是我却不觉得痛,愣愣地坐在柏油马路上。
下一秒,阴影垄罩在我面前。哥哥站在我的面前,白色生物在他脚下摇着尾巴。他皱起眉头,随後不耐的啧了一声才蹲了下来。
我看着他从包包里拿出矿泉水,用面纸沾湿了水,轻轻地擦拭我的膝盖。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很想哭。
『乔颖,你怎麽老是跌倒呢?』他夹杂着无奈的嗓音落下,为我将那片血迹和脏污擦拭乾净,『有你这麽一个麻烦又笨的妹妹也很辛苦的。』
『你怎麽这麽说!』听到他这麽说,我委屈地嘟起嘴,眼泪终於掉落而下。
『你这样我不在你身边要怎麽放心呢?』他抬起头,脸上挂着无奈的笑,眼眸里有忧心、也有无奈。
『那你就不要走!』我用力的抹了抹眼睛,只想照自己的心意说话。
沉默了良久,他低低的嗓音传进耳内,『我也很想照自己的选择过日子,可是我没有办法。』他站起身,将我扶了起来。『答应哥哥,你要活得比我自由、快乐。』
我咬住下唇,才刚擦拭完的眼角又再次掉下了泪。怎麽停也停不了,眼泪浸湿了我的脸颊,我想开口叫他不要走,却因为哽咽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汪、汪──』朦胧中看见朝我扑进的身影,我哭得更惨、心里的委屈也更深了。
『走开啦!』我扑进哥哥怀里,紧抱着他的腰,两只脚也灵活的夹上他的腿。
『吼,你比牠大那麽多你有什麽好怕的?』他好笑的摇了摇头。
最後,哥哥笑了出来。那是我记忆中,哥哥最後一次露出那样灿烂的笑容。
逼──逼──
仪器刺耳的声音喧嚣起,我从昏沉的意识里惊醒。
原来,只是一场梦。
我来不及反应,搞不清楚接下来的状况,只看到医护人员匆忙又慌乱的将他推进急诊室。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见爸爸的身影,再接着还有爷爷和奶奶。
「这是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突然这样?」爷爷面色铁青质问着医生,而奶奶不停的在啜泣,整个人虚弱的几乎站不稳,跌坐在椅子上。
「我们、我们秦家怎麽会出这种事呢……?」
爸爸沉默的伫立在手术室门口,那道背影此刻看来竟带点凄凉。
呆呆着望着手术中的亮光,好熟悉的感觉。身体好冷,我害怕的抱紧自己的身体。
那天哥哥也是这样突然被送进手术室,但那天之後他再也没有清醒过了。
蓦地,手机铃声响起,我看着发亮的萤幕,才惊觉自己忘了关上静音。
但是此刻,没有人在意这片宁静中突兀的声音。
在我回过神时,已经接起了电话。我缓缓地站起身,走到走廊末端。
「乔颖,你怎麽还没到啊?不是约好中午的吗?」穆岚着急的问,我似乎听见她那头传来吵杂的人声。
这礼拜六要去校外教学,本来打算看完哥哥就直接去集合,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突发状况。
下秒,我听见徐葶的声音传来,「乔颖,你在哪啊?全班都到齐了耶。」
「我不能去了。」我摀住嘴,翻腾的情绪在胸口几乎要渗透出来。「我哥哥现在有点危险……我去不了。」
徐葶惊呼出声,我听见她和穆岚焦急的声音,「怎麽回事?你怎麽哭了?」
「下次、下次再告诉你们好吗?」我无力的说,眼眶好热,我擦了擦眼睛,「对不起……。」
语落,我挂上电话,按下了手机的关机键。
我蹲下身,抱紧膝盖。
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对不起,这麽担心我的你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叫了起来,但是我没有任何食慾,喉咙乾涩的难耐,我连喝水的慾望都没有。
站在另一端,距离是如此远,但手术中的亮光仍然刺目的灼亮我的眼。
好多回忆涌上心头,交织在一起。
有些从来没想起的事情,却在此刻一段一段想起来了。
哥哥在国三毕业後去了美国,当时的我才八岁。大学毕业後,他几乎是美国台湾两边轮流定居。
去年的时候,他终於回来台湾。那个时候的我开心得不得了,可是我却也忽略了一件事……。
『我常常会觉得自己活得不像自己。』
他曾透露的讯息我却未放在心上,直到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