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体会他的生活
-柬埔寨
「柬埔寨志工计画这边跟上我们喔!」
没办法拖行李箱,苏筱青背着笨重的行囊,里面除了自己已经努力减少到最轻便的行李,还有行前团队分配好要带去的物资。好险平常有在重训,苏筱青忍不住想,练出来的肌力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是的,苏筱青拿着骆承凯送她的机票,报名了吴哥窟的国际志工计画,接下来的日子,她跟着团队一起在拥挤而热闹的小教室里和孩子们透过简单的戏剧和游戏进行卫生教育宣导;在40度的艳阳下扛着建材,为当地居民们打造一个安稳坚固的家。或许语言不通,但不分年龄,他们高棉式的微笑让苏筱青觉得自己也像是超人一样,透过自己的小小力量,能让越来越多人展露笑容。
啊,好累,但很满足,原来他在过的日子可能就是长这样子呢。
你现在过的好吗?能不能原谅我当初的选择离开你的羽翼?能不能原谅我现在没有自信直接面对你?只能靠着体验你的生活来想念你......
一个恍神,固定器材的绳子松开了,沉重的器材就要滑脱掉落,手上突然改变的重力平衡终於让苏筱青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要将东西抓住,却没注意到角度和重量。
苏筱青硬是抓好器材,但是左手手腕却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嘶!」
「怎麽了?」一旁的同伴注意到不对劲过来关心。
「好像......扭到了......」苏筱青努力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啊!那我来拿吧!」好心的神队友一把接过苏筱青手上的器材「反正要收工吃饭了,剩下我们来就好,你先去旁边休息吧。」
「太谢谢你们了......」是不是又造成别人的负担了啊?苏筱青感到很不好意思,但手腕的剧痛让她只能接受大家的好意,默默地让出通道,到一旁稍作休息。
「哈罗大家,今天也辛苦了!明天的行程是带村里的孩子一起到吴哥窟参访,因为明天参加的孩子很多,我们有一位特别来宾也会来帮忙喔!等等吃晚餐的时候再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领队不像是和大家一起扛了一整天建材,还是一贯的活力充沛,到底他们用不完的体力是哪里来的呢?而苏筱青没办法想太多,正咬牙切齿地抓着左手,跟着大家一起走回提供志工食宿的当地小学。其实苏筱青也没把特别来宾放在心上,听到「吃晚餐」这三个字就谢天谢地了。
工作一天的大家都饿坏了,到了权充餐厅的教室里就开始埋头大吃,刚开始还会不习惯柬埔寨的饮食文化,但到後来都没差了,毕竟肚子饿嘛。而不幸中的大幸是左手受伤,至少还有右手可以拿汤匙。
「嘿!你终於来了!」
「抱歉啦,下午城区那里出了点问题,拖到现在才到。」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那个依旧还在手机里舍不得删除的声音,她想。
「嗨大家注意这边,这位是骆承凯,他平常在城区那边进行造镇计画,假日都会来我们组织支援活动,之前他也跟过几次吴哥窟的志工导览,明天承凯也会跟我们一起行动。承凯,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
「大家好,我是骆承凯,很高兴认识大家。」苏筱青不敢置信这是真的,有点羞怯、有点惊喜、有点害怕,各种情绪在瞬间夺去她的思考能力,只能僵硬地抬头确认声音主人的方位。
骆承凯笑着跟教室的新夥伴们打招呼,当他的目光转到教室的另一头,那总是带着星光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双眼,如今与他四目交接。这次她不是自带滤镜的梦中人,而是真真实实拿着汤匙、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坐在他眼前。
不再只是夜里回放无数次的温暖嗓音,他真的在这里。带着一身风尘仆仆,毫无预警闯进她的视野中。原本只是带着一丝侥幸来到这个微笑国度,却不敢想像如何跟真实的他开口。
接下来的晚餐,他们不知道是怎麽吃完的。彼此都对身旁夥伴的笑语心不在焉,思绪都还停留在刚刚的错愕当中。
匆匆结束食不知味的晚餐,苏筱青单手将餐盘交给今天负责洗碗的夥伴後落荒而逃。但逃能逃去哪?还不就前面的小操场里。
「你......终於来啦?」逃不掉的苏筱青只好转过身面对思念却不敢相见的那个他。
「嗯,对啊,哈哈哈......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去忙喔!」又想逃跑。
「等一下!」骆承凯怕她又要离开,急忙伸手想挽回。
「噢!好痛!」就这麽刚好扭伤的手腕被抓个正着,苏筱青痛得大叫,骆承凯听到她这一叫吓得立刻松开苏筱青的手腕。
苏筱青抽开手正想要忍痛开溜,骆承凯却改抓起她的手肘,拉开她的长袖工作服检查,只看到像面龟一样红肿的手腕。因为苏筱青不好意思问能不能冰敷,第一时间没有处理伤处,手腕已经整圈红肿起来。
纤细手腕上的红肿刺痛了他的眼睛,本来满腔疑问和思念,在看到她受伤了却甚麽话也不想说了。他直接拉着她大步离开操场,却也不说到底要去哪。
「要去哪里啊?」骆承凯不肯理会她的困惑,熟门熟路地将她拉进办公室。途中对上其他夥伴也跟她一样露出困惑的眼神,苏筱青也只能回以乾笑。
「为什麽要带我来办公室?」还是不理她,只是把她按在办公室中的椅子上。
骆承凯从架子上的急救箱中拿出弹性绷带,坐在另一个椅子上,拉过苏筱青的左手开始熟练地缠起来。
他的手好大喔,跟记忆中的一样。
「好了,因为这里没有冰块,没办法冰敷。还好粗重的行程也结束了,多休息,这几天尽量不要碰到。知道吗?」他轻轻握着她的左手检查自己的包紮成果。
「谢谢你.......」他的温柔,跟记忆中的一样。
「你除了谢谢跟逃跑之外,见到我没有其他想说或想做的吗?」一旦握住了,就舍不得放了。
「因为我不知道我够不够格站在你面前说『我做到了』。」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目光,她害怕又再一次在他眼里看到受伤。一旦做出抉择,就不能後悔了。
「你做到了。而且我知道,你们做得很好。」没想到他是笑着说出这句话,苏筱青的心里顿时暖阳阳的,「别忘了我和某个中年已婚无聊男子还有联络。」
「呵呵......对吼......」顾总你出卖我!
「他说你这两年根本工作狂,最近才休假去玩了,但我没想到你会来柬埔寨当志工。」
「我看到组织的脸书有放你的照片,我想体会你的生活是什麽样子......」而且也抱着一丝丝希望......
「原来你也会看啊.......」好像某个开关「叮」一声被打开了,原来不是只有他在想念。
「咦,你们怎麽在这里?」与外界隔绝的泡泡突然被戳破,意识到这不是只属於两人的小天地时,他们才尴尬地抽回手「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罗,大家都洗完澡了,你们赶快洗洗睡吧!」领队说完就离开了,留下还在原地尴尬的两人。
「我们......」「洗澡的时候记得先把弹绷拆下来,等等你洗完我再帮你缠一次。」害怕只是自作多情的骆承凯只想落荒而逃,但又想起洗澡时不能缠着弹绷,拆下来又怕她自己没办法缠回去,只好撂下这句话後就冲去拿行李後躲进男生浴厕中。
呃,怎麽回事?所以等等这里集合?错愕的筱青也只好摸摸鼻子去洗澡。
然而在当地,「洗澡」不过也只是一人分配一桶冷水稍作盥洗,所以没多久骆承凯和苏筱青又在办公室会合了。
她也在想我吗?但两人的未来有可能吗?
他还在等我吗?但她知道过去的自己伤他有多深。
「你......小心点,别再受伤了。」不然我会心疼。
「好.......那你......在这过得如何?」我希望听到你亲口说一切都好。
骆承凯苦笑了一下:「累啊,不过造镇计画大致上都完成了,未来要推动的目标也慢慢步上轨道了。而且我那边的城区经过一定的开发,没有这里克难,是有水有电还有冰箱和wifi的。」每次都要解释自己不是过着没水没电的原始生活,骆承凯已经习惯先帮大家打预防针了。
听出他的无奈,苏筱青也笑了:「你真的好厉害喔!」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伸出手揉揉他乱糟糟的浏海。
骆承凯正在缠着弹绷的手一僵。这麽亲密的举动,好像又回到球池那夜,毫无猜忌与隔阂的那夜。
「我......」「你......」苏筱青也被自己吓到了。
这只是一时的忘情吧?骆承凯强迫自己回神,加快手上速度包紮。
「包好了。我们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好......晚安。」
收回手,两人各怀心思回到男女分开的通舖,辗转反侧直到抵挡不了睡意才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