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而，我会梦见自己站在湖面上，湖面上的倒影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神态却截然不同，想必那就是褚心岑。
她躲藏在我的意识深处，我不知道她是被关起来了，或者只是她不愿出来。她总是用悲伤的双眼凝视着我，有时会哭泣，有时会呐喊。
我听不见她的声音，但可以从嘴型读出她所呐喊的话语。
「为什麽我还没死？」
「为什麽我还在这里？」
这让我心中始终萦绕着一股隐隐的不安。
六年前，我莫名出现在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一天，当我把自己的人生过得好好的，并且顺利跨过褚心岑当年束手无策的难关时，褚心岑便会回来接收一切？
那麽到时候我会去哪里？
被困在湖面下的就变成我了吗？
褚心岑既然能生出我，也许有一天她也能杀掉我。
所以必须在她杀了我之前，我要先毁掉所有她与过去的羁绊，或是再次触及让她自杀的原因，才能使她彻底崩溃、消失。
唯有如此，这副身体与这个人生，才能真正地完全属於我。
所以我看着面前穿着牛仔长裙的女人，忽视她双眼里的担忧，故意勾起轻佻的微笑：「关你什麽事？」
「你……」女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握着我肩膀的手一松。
我趁机甩开她的手，淡淡地说了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你有必要这样吗？」另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过来，扶住那个女人的肩膀，「庄雯珂，我早跟你说过不需要对褚心岑煞费苦心。」
「不，所有的人都误解心岑了，只有我知道真正的她是什麽样的人！」庄雯珂再次靠向我，我则向後退了一步，我的反应让她一愣。
那个男人冷笑，「褚心岑，我没料到你会来。你关闭脸书，换了手机号码，甚至连考上的大学都没去念，你在搞什麽鬼？」
因为褚心岑在二十岁那一年自杀了，她死了，却没死透，依旧活在我的意识深处。
「关你们什麽事？」我生硬地回。
「心岑！你就没有别的话好说吗？我跟李修能就算了，难道你连言奇栩都不在意？」泪水从庄雯珂的眼眶中溢出。
「我对他没有任何想法。」我尽量不带感情地说。
事实上我压根不晓得过去发生什麽事，所以我说的也的确是实话。
李修能明显因为我这句话而感到愤怒，他眼冒火光地冲过来，似乎想要打我，庄雯珂连忙拉住他，而另一个穿着鹅黄色洋装的女人忽然横插进来，直接给了我一巴掌。
这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让所有人都朝这里看了过来，虽然有心理准备自己可能会挨巴掌，但没想到这麽突然，让我一时之间无法反应。
「罗子晴！你凭什麽打她？」庄雯珂惊呼，依然拉着李修能的手臂不放。
「凭什麽？任何人都有资格打她！」罗子晴同样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怒火。
啧，褚心岑，你过去到底做了些什麽，为什麽这些「朋友」都气得想要打你呢？
「欸欸，你们在搞什麽？」纪卫青皱眉走来，他身旁站着一个长头发的清秀女人。
她走到我身边，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还好吗？」
说也奇怪，我明明不认识她，却不排斥她的触摸，只是轻轻地摇头。
「学长，这件事和奇栩有关。」李修能尽管语气礼貌，却丝毫不肯退让。
纪卫青耸耸肩，「你们班的事我不打算过问，只是现场人这麽多，做个榜样行吗？」
接着，他对那个正为我检视脸颊红肿处的女人说：「莫狄，走了。」
莫狄对我浅浅一笑，便跟着纪卫青的脚步离开。
众人并没有关注我们太久，不过经纪卫青这麽一说，那三个人还真的收敛了不少，虽然李修能和罗子晴的眼神几乎像是要杀了我一样。
「心岑，你为什麽要这样说话？这不像你啊，难道以前那些都是假的？你的笑容，还有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出自真心？」庄雯珂边哭边说。
她那真诚的担忧与愤怒令我心中微微一动，第一次涌现出一个质疑。
褚心岑，你为什麽要自杀？
即便你不把他们当朋友，但眼前这些人是真正把你当朋友的，即便断了联系多年，他们见到你还是会为你生气、哭泣，这些情绪源自於对你的在乎。
你明明拥有他人这麽真挚的情感，为什麽要自杀？
「我不知道。」这是我最真心的回答。
然而并不知晓原委的他们根本听不懂，罗子晴火又上来了，冲过来抓着我的肩膀怒喝：「什麽叫你不知道？一句你不知道就没事了吗？」
我对於她如此强烈的恨意感到不解。
「放开我。」我尽量维持语气平淡，内心却越来越焦虑，为什麽我要为了那些根本不关我的事在这里瞎搅和？我受够了，所以我用力推开她。
罗子晴没料到我会反击，踉跄往後，差点跌倒，多亏李修能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李修能双眼充满了不谅解，「褚心岑，就算你不知道，你也不能这麽狠心，从刚才到现在，你一句话都没有问到他。」
「问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