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晖还挺机灵,我没交代怎麽开始,他便自己浏览随身碟里的资料,开始模拟、撰写专栏的初稿,一点也不像刚进公司的小菜鸟,倒像已有了多年工作经验的职场男人,适应环境非常迅速,操作也得心应手。
论实力,不得不对这男人刮目相看;但论人品,还是算了吧。
我将注意力放回电脑萤幕,对着眼前几百则档案深深叹气,此次主题专栏选择推荐的景点为东海岸,正是六年前和他交往的定情之地,当时的相片我都还留着,只是原本贴在墙上,现在被收到一个不易发觉的角落,跟着我的思念被埋藏在脑海深处,若不是因为工作,我宁可永远不要记起。
那次与社团的出游,他从行程、吃、住到交通都一手包办,一群热血的大学生在宁静的小渔村里显得有些吵闹,他俨然像个导游,又像个大家长照顾着所有人。他的人缘很好,也不乏一起玩乐的朋友,可他总会在我落单的时候主动接近我,然後宠溺的摸摸我的头。
某天,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打开民宿的房间门发现他站在外头,用他那浅浅的梨涡对我说:「脱队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牵着我的手开始奔跑,跑到累了我便松开手,在後面一步步慢慢跟着,他一溜烟爬上堤防,扭头朝我大喊:「快点!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待我气喘吁吁到达目的地,映入眼帘的是绝美的日出。我永远记得那个画面,偌大的太阳缓缓从海平面升起,波光粼粼,几艘渔船停泊在港口,海鸥戏弄着海里的鱼。早晨的气温尚低,却觉得十分暖和,不知道是景物所致,还是因为在我身边的人,是他。
「喂,你们两个在那里做什麽!」几个社团的同学站在沙滩上朝我们挥手,胸前都挂着相机,似乎是约定好要一起拍摄日出。
「我跟我女朋友在约会,不要打扰我们!」他对着同学们吼道,我惊讶的看着他,没几秒,他低头向我靠近,嘴巴狠狠贴上我的唇,温热、柔软的触感是我活到大学从没尝试过……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吻我!
我慌张的想推开他,不料他却紧紧抱住我,直到吻够了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接着羞赧的说了句:「对不起,我没忍住,你比晨曦还美。」
就这麽,我被一个霸道的男人强硬冠上「女朋友」的身分,虽然我乐意,也甘愿对他付出我所有的爱,用尽全力去对他好、学习乖巧,他爱玩,我就站在原地等他,我知道他会回来,只是这次比较久,足足六年罢了。
突然感觉到一滴水珠落在手背上,原来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掉泪,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便仓皇的逃进洗手间,不确定有没有人看见,只是样子一定很狼狈,我不想被人发现如此软弱的一面,理由还是因为那个男人。
明明告诉自己要坚强,眼眶里的泪仍不争气的涌出,怎麽也停不下来。
无法否认,我还是很想他,这六年来没有一刻不想念他,甚至还会犯贱的在深夜时分翻阅以往的对话纪录、沉醉在甜蜜的旧梦里,离开我的这两千多个日子,他过得好不好?
哭累了,也休息够了,我重新整理仪容,调整好心情後走出洗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倚着墙,旁若无人的抽起菸,老练的吞吐云雾,一头金发在阳光的照映下更加耀眼,他手插进口袋,淡淡的开口:「怎麽哭了。」
「这里禁止抽菸。」我指着于晖强装镇定的说。
「可以不用逞强。」他依然故我,锐利的视线看得我不是很自在,这个男人的观察力不是一般的敏锐,我的动作、思绪都被他所洞悉。
「我要回去了。」我没有承认软弱,至少不会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打算不再理他,正准备走回办公室的时候,于晖伸出手轻轻的放在我的头上,胡乱揉乱头发,又仔细的将其梳顺,我感到不解:「你干嘛?」
「不适合的东西何必强留。」于晖捻熄菸,语重心长的扯开略微沙哑的嗓子:「一双鞋买小了,穿上会磨脚,可你爱不释手、不愿脱下,直到满是伤痕;当你决心想改变,努力撑开鞋的同时,它变形了,也不再是原本的那双鞋,你以为只要耐心等待,它就会完好如初吗?」
听了于晖这番话,莫名的怒气升起,到底一个只认识不到半天的陌生男子,凭什麽对我做出指教?推开他的手,我飞快的往办公室跑去。
有些伤,癒合了还是会留下不可抹灭的疮疤;
有些人,离开了还是会留下挥之不去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