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放手了?原来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当我睁开眼睛时,我已经发现自己在床上了,母亲拿着手帕擦拭着从我眼眶里流出来的眼泪。
我在哭啊?我记得我的头很痛,然後……?啊!大概是山崎他们把我送回来的吧?
“清醒了吗?”我从她的手上接过手帕。
她帮我拉好枕头和被褥,帮助我直立上半身。我张望着四周,只有母亲一个人。
对喔!全部都想起来了,我的阴影,不是爆炸,而是意外发生之前的事,那个梦是记忆。
「为什麽要隐瞒呢?你们都知道真相的吧?」
母亲不但没有很慌张反而很镇定,就像是他们捏造的谎言一样真实,然而这也是谎言。
「全部都想起来了喔!再骗我也没有用的!」
“是谁说的?”
「山崎,他并不在你们编织的谎言里面吧?真是算坏了,对吧?」
“还好,因为这个馊主意本来就不是我想的,而且我也是极力反对,所以这麽久以来,我都一直在国外,但是我发现我错了。”
「错了什麽?你也应该一起欺骗我吗?」
“不是,我在波兰的时候遇到了从莫斯科来参加音乐会的白石一家,我是在那里遇到凪的,他看起来相当憔悴。我了解了他心中的想法之後,规画着一切,我其实真心希望你能够想起一切。”
「那为什麽要隐瞒我呢?」
“你也觉得这个故事很扯蛋吧?记得吗?住院的时候,医生给你看了许多照片,那是由许多陌生人和你熟识的人混杂在一起的,影说你几乎都认出来的,且反应大概都很正常,可是唯独在看到其中两张照片的时候,周围的人对你的反应感到奇怪,那就是山崎梦子和白石凪的照片。
你将梦子的照片放在陌生人的那一堆里面,凪的却是放在最重要的人。乍看之下,你会把凪的照片放在那里实在不意外,但是他心里其实很清楚的,他的视力在那时还没完全丧失,他跟我们说,在意外发生前一刻,你跟他的关系早就决裂了,你甚至还希望把他杀掉。
後来进行了脑部扫描跟一连串的问答,才确诊你罹患了选择性失忆,影认为你要是知道真相一定会很自责自己的行为,会因此而崩溃,所以和凪编了个故事瞒你,我觉得他的想法很有道理,因此没有多加追问。可我也不知道,事到如今他还是希望你能成为钢琴家。”她看着窗外,表情平淡如水的说着,但是我知道她在逞强。
「是啊!我是很自责,在放手的那一刻,我就後悔了,因为是很重要的人呢!」
“我遇到凪之後,我才发现自己错了,我们确实是顾虑你的感受,但是却也让你深深的伤害了他。”母亲看着我,将右手轻轻的、温柔的贴在我的脸颊上“是我的不对,没能让你学会好好的面对一切,连你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都没办法被表达出来。
虽然我长年在外奔波,很少回来看你们父子俩,但是你还是我儿子,我也曾经看着你们长大过,我怎麽会看不出来你们两个对彼此的心思?想当年,你才五岁,还跑过来跟我说,你长大之後要把凪娶回家。或许你已经忘记了,但我仍然相信真正的你还记得当时的那份悸动。”
原来还有这档子事啊!我还真的记不太清楚了。
母亲的手好温暖,这些年,我好像已经快要忘记她的模样了,却只有这个温度不会忘记。
我轻轻将右手覆上她的手背,她的眼泪缓缓滑落,但她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哀愁,还笑了。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为人父母总有操不完的心,才不差这一点呢!你不用跟我道歉,只是这些年还是苦了影了。”她将手抽离,摸了一下我的头“不要忘记原谅他喔!然後,把你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吧!不管怎麽样,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谢谢你,妈妈。」
真实好像很糟糕,但听完他们说完的话之後,我却有种舒坦的感觉,真实好像也不怎麽糟糕了。
“雪,你醒了吗?”是凪,他开了门缓慢的走进来,母亲看到後立即前去扶助他。
“那你们慢慢聊,别打起来就好,我先出去了。”母亲将他安顿好後又离去,房间只剩我们两人。
越是要说些什麽,反而不知道要说什麽才好了,我握紧手上的手帕,很冷静的看着他。
「那个……。」
“那个……。”
我们两个同时开口说话,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你先说吧!”他笑着说,但他也和我一样,裤子都被抓到皱掉了。
「嗯!下次就不要再来了吧!你的眼睛又不方便,我去找你就好了。」他的手好像瞬间放松了许多,但表情也变得更加真实。
他并没有像外表那样坚强,我是知道的。
不久後,他才又缓缓勾起嘴角,我凝视着他那银灰色的双瞳,彷佛一切都被时间淡化了。
“你很愧疚吗?”
「怎麽能不愧疚?我可是想要杀了你诶!」
“你很後悔吗?”
後悔吗?是指「放手」这件事,还是「想起一切」这件事?我想不论是哪一个都很後悔吧?若是没有想起来,或许我还能对你保留一丝美好的幻想,即使只是想像也好。
对於他们的作为,虽然多少有些怨恨,但对於那些淡化了的记忆来说,再怎麽在意,然是已经过去的事,我要放下,而不是忘却。
“你睡着了吗?”他轻轻的抽动手指。
「没有,我想我应该打从一开始就後悔了,但是如果我没能想起一切,我大概会後悔一辈子吧?」
“对不起。但是我没办法对自己做过的事释怀,就算你原谅了我,我也不能够原谅自己。如果时间能倒转,我能够重新选择的话,那我就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下一次我一定会诚恳的向你表达我的情感。”
「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因为我们两个或许是两情相悦的。」
他张着嘴惊讶了好一阵子,我紧张的想要抽回手,他却敏捷的握的更紧了。
“这是真的吗?”
「嗯!但我想我还需要一些时间确认。」
“对了!我们来聊天吧?但是要聊些什麽呢?”他企图掩饰自己雀跃的心情,但实际上我都看得出来,除了期待的喜悦感之外,他更加害怕自己会因此失去,就像小孩子第一次将脆弱的鸡蛋捧在手里的感觉。
“……唉!果然还是聊聊音乐吧!”
我静静的望着他,嘴角微微上扬,一方面是为我两人现在的关系感到高兴,而另一方面,他又何尝不是纯真?
跟我聊音乐,不是一种残忍吗?它折磨了我这麽久,难道连最後一块余地也要夺走?
但是我跟他好像也只剩下这件事有所联系。
“……你睡着了吗?”他将手伸向我的脸,缓慢的摸索着,最後摸到了我左侧脸颊,又将手缩了回去“抱歉,我不知道你还醒着。”
「我才是。」
“你是累了吗?要不要睡会儿?”
「是有点混乱,但不要紧,你想说什麽便说什麽吧!我都看着。」
“好,刚刚说到小提琴家,萨拉沙泰,你知道吗?”他兴高采烈的说到,然而我只是摇头不予肯定的回答。
「没听说过。」
“是吗?但是有一首歌你一定听过,因为他是因此而成名的,而且曲子本身比作曲者还有名。”
──流浪者之歌吧?
“……那就是《流浪者之歌》。前段的旋律常因为它的戏剧性,出现在戏剧表演中,甚至被当作素材使用,但不知道为什麽还是很少有人会知道作曲者的名字呢!”
「嗯!」我冷淡的反应让他瞬间变得哀伤,但实际上我的内心却一点都不冷淡,只是想说的话太多,反倒不知道该说什麽好了。
我怎麽会没听过?那是母亲相当喜欢的一首曲子啊!他的房间里还挂了萨拉沙泰的画像呢!都能算是崇拜了吧?不过那也的确很适合他们那个充满艺术的性子,难怪会被吸引住了。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够知道其背後的辛酸呢?
他的作品中常使用需多吉普赛民族的元素,让音乐听起来更加活泼、有张力,因此通常人们听过一次之後,变会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吉普赛民族却是一个充满悲哀民族,因为文化与历史的背景的影响凋亡,他们在世界各地流浪、迁徙,居无定所的它们甚至没有国籍,饱受歧视。
而这首《流浪者之歌》正是美化了对他们生活与心情的描写,当一段辛酸的故事变成他人娱乐的材料,又何尝不是种「苦中作乐」?所以母亲虽然很喜欢这首曲子,却宁愿自己一个人拿着小提琴演奏,也不愿意亲自指挥。
「怎麽了吗?」
“你刚刚睡着了吗?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你继续说我尽量保持清醒。」
“想到了什麽事情?是不好的回忆吗?你还是什麽都别想了吧!我不想你沉沦在痛苦的记忆里。”
「不是,我是想到母亲她也很喜欢这首曲子,你也是吗?」
“不瞒你说,我是因为阿姨才渐渐喜欢上萨拉沙泰的。我跟她去了巴黎,她跟我借了小提琴在饭店里演奏了这首曲子,还说:『可惜了,我们没能到巴塞隆纳,不然就能顺道去西班牙。』当时我还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後来我就明白了,总有一天我要踏上孕育出这位天才艺术家的土地,对了!你要是也能够一起就好了。听说巴塞隆纳是个漂亮的城市呢!到时候就一起去吃海鲜炖饭。”
虽然我脸上笑着,但是心里早已不知道被扎了几百下,隐隐作痛。
原来在他心哩,已经不是那个暖风徐徐的春天了。
“雪呢?你想去哪?”
「我吗?不知道诶!」我想要跟你一起去应该是不太可能的,因为我是雪,握在手里就会融化掉,很敏感脆弱的「大概……是俄罗斯吧?」
“咦!?那你得等到我手术完成喔!我来当你的导游吧!但是为什麽会是俄罗斯呢?”他一脸疑惑,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我没有回答他,应该说我不想给予任何的回应,心底涌出一阵酸楚,使我把想说的话全部又埋回心里。
是的,我跟他不一样,注定要生活在两个不一样的世界里,不一样的是,他马上就要和他们接上轨了,而我,恐怕只能一直这样直到永远。
但这是为什麽呢?明明都已经不需要了。
难道我还对音乐抱持着一点憧憬?
「为什麽呢?」
大概是因为拉赫曼尼诺夫吧!这点我和父亲一样。
突然间我想起一本乐谱,还有……父亲那双颤抖的手,流满了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琴键。
「拉赫曼尼诺夫?」
“喔!这是巧合吗?听说伯父之前最喜欢他了,我还听阿姨说你父亲曾经被誉为小拉赫,为国内电影写过曲,只可惜国内没有那样的市场,之後便做罢了。”
「不对!应该不是那个原因。」我看着书架上的乐谱,有几本是明显长了灰尘的,因为那几本是交响乐谱,我一直没机会用。
“不然是什麽原因?”
「父亲的手会没办法弹琴不是那个原因。」我掀开棉被,轻轻将脚放在地板上,脚底的温度让我感觉自己很久没有活动,感觉很沉重,大概是因为脑袋还很沉吧。
「你等我一下,我拿个东西。」
“雪,你是想起了什麽事吗?你现在下床不要紧吗?还事先休息吧?有什麽重要的是明天再说吧!不然我请阿姨他们来啊!”他的双手在床舖上四处摸索着,慌张的呼唤着我的名字。
「你等我一下,这件是必须由我来做,不然我就算是辜负我父亲了。」我把手搭在他的左手背上,要他放心,他这才冷静了下来。
但是他又再次把我握住,生怕我逃掉的样子。
「凪?」虽然听不到,但是我感觉的到,他的眼泪地在我的手背上,湿润而温暖。
“他用音乐折磨了你那麽久,为什麽还要为他想那麽多?太狡猾了,我明明那麽努力要你振作起来,你却硬要往那深渊里去。”
我确实吓到了,一方面是因为他落泪了,但我没想到他们一个个都那麽自私。
而我也是。
我冷静的坐了下来,但没和他面对面,姑且还能看的到他说了什麽,只是没那麽仔细。
「你还真是残酷啊!就算他对我再怎麽严厉,还是父亲啊!从以前我们就是这个样子,遇到关於音乐的话题都能聊个不停,到了现在也是,你说要把我拉离音乐的深渊,试问你和他有什麽区别?到头来我来是没能纯粹的爱上音乐。以前你让我明白了这一切的美好,但现在不一样了,所以……(你说的话)就像秋风一样刺骨啊!」我没能把话说得明白,但这样就足够了。
我坚持的站起来,他没有再阻拦我。
我站上小凳子,伸手取下沾满灰尘的乐谱轻轻的将表面的灰尘擦掉,从封面的状况来看也不事什麽少用的书,尤其是第一本。
总共有六本,包含母亲的指挥谱三本,都是拉赫曼尼诺夫的钢琴协奏曲,虽然很整齐的按照顺序排好,但唯独少了第一号。
「二、三、四,果然没有一。」我记得上次在选曲的时候,有看到是在最上面,但我并没有看到指挥谱。
这是父亲的乐谱,也曾经是他最喜欢的曲子,可如今却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想来应该是发生过什麽事。
我走回床边坐下,凪仍然是一副落寞的样子。
「抱歉,我说的话太难听了,下次我会注意一点的。」
“不,是我太任性了,你说什麽果然没有一啊!”他用袖子将眼泪擦乾,勉强的露出笑容转向我。
「拉赫曼尼诺夫钢琴协奏曲的琴谱跟指挥谱,照理来说应该各有四本的,现在这里却只有六本,第一号钢琴协奏曲不在这里。」
“这代表着什麽吗?”
「因为那时候还小,我们才四、五岁吧,父亲突然不能弹琴了,只记得他伤的很重,所以我便开始被训练、参加比赛。」
“我印像中的确是这样没错啊!出了什麽问题吗?”
「这当中当然没有问题,只是我们忽略了一些事情,我们几乎没有印象父亲为什麽会受伤,我认为这一点是造成他为什麽不再弹琴的原因。」我将第三号钢琴协奏的曲谱打开,里面充满了笔记,但是越往後面就少有这样的笔记了,到了第四号的後面,甚至像没翻过一样,但有一个画面令我印象深刻,在最後留有记号的那一页,有打翻的咖啡渍。
我想这应该是血迹吧。
“我记得那是一场音乐会吧?我听着舒服就睡着了,但我後来回俄罗斯了,不知道事情处理得怎麽样了。”
「我突然想到了,我的脑子里刚突然闪过父亲满手是血的画面,这也有可能是我在做梦,但我想找父亲确认一下。」
“你要怎麽确认?如果是的话,你又要怎麽做?”
「我不知道,但要让父亲再次回到舞台上应该是不可能的。」
“那你呢?你也想要回去吗?”他一脸认真的问道,眼睛笔直的牵引着我的视线,说他其实没瞎,旁人也许会信。
总是如此坚定。
我迟疑了一下,又或者认真的期望过。
「别傻了!我们都残缺不堪,哪来要回去的说法?」我笑道。
这句话也真是嘲讽,但也一点都不错,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也实现过这种理想,但一次就足够了。
「我下楼去找他,我扶你回家吧!还是你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餐呢?」
“啊嗯!你什麽都不愿意说。”他站起来,伸出右手,看上去有些落寞。
「回去吧!」我扶着他走出房门,下了楼。
本以为母亲会一直待在门口的,她大概是出门去了,我只好一个人送凪回去。
冬天就要结束了,迎来的将是渐暖的春天,再过不久就是黄金周,我们也要面临人生重要的抉择。
高三啊?不知道爸妈对我有什麽打算。
我看着渐渐昏暗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父亲总是默默的帮我决定一切,而母亲总是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现在想这些或许还太早了些。
他们总是这样,我形我素的,从我有印象以来就很少看他们分分合合,也少有争执的时候,母亲的办事能力很强,父亲大部分都默默的任由母亲做决定。
或许是因为分开的时间太长了,他们对待彼此,在我眼里就像对待很好的朋友一样。
表面上他们是我的父母,我知道他们的成就,或许世人都比我清楚的多,但实际上我去对他们一无所知,虽然音乐让我跟凪相遇了,可也造成了我和她们之间的疏离。
这究竟是祸福一场?
如果是凪呢?他会继续拉提琴的吧?
要是父亲当年没有受伤,现在又会如何?
我想着,我必须和父亲谈谈,却不知从何开口,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了他面前。
“怎麽了吗?”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我进来就立刻放下手上的杂志。
「我可以看一下你的手吗?」
他静静的看着我,严肃的脸变得有些哀愁,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做任何动作。
父亲的手中弹了,就在最後一场表演中,而我当时也在场,只是年纪还很小,没什麽印象,但是曾经身为一个音乐人的我,不会忘记那个旋律。
「就算你不说,我迟早还是会知道的。拉赫曼尼诺夫第一号钢琴协奏曲,你毕生最想完成的一件事。」
“唉!”他叹了一口气,将眼睛闭了起来,开始诉说起往事。
“我曾经想让你代替我完成这件事,因为拉赫他是最完美的钢琴家,身为钢琴诗人的萧邦或许都比不上他,如果萧邦他是用钢琴写诗的话,那拉赫大概就是用钢琴写文章的吧?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
当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曲子,我就被他的那双手给掳获了,我想要成为拉赫,所以我很努力的练习,像着了魔一样,我得到他人的赞扬,也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指挥科的幸子,你母亲告诉我,其实拉赫曼尼诺夫也没那麽完美,因为有一个浑蛋搞砸了他的曲子。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仍然觉得他是个天才,即使他的人生中有污点,可如果没有这些污点,人生岂不太平淡了?
她第一次对我笑了,但她不是笑我傻,而是不明白我为何要选择做一个不完美的人。她说他想帮我完成我的理想,如果我的前世不完美,那就把今生做到完美吧!
这是我想做这件事的契机,於是在大学毕业後,我们开始筹备演出的事,也渐渐的走到一起,之後没多久结了婚,生下了你,演出的筹备硬生生被终止了。
我打算放弃了,但她仍然坚持说,答应过的事就不会轻易反悔。虽然在那之後过了很久才开始在日本各地公演,二十出头的年轻乐团在东京表演,广受好评,立刻受到许多地区音乐厅的邀约。
刚出道就嚐到头的音乐家真的不多,这都是多亏了她,全国巡回演出让我们赚入人生的第一桶金,後来在国外也发展得不错,少说也打出了一片市场了吧?
两年後,我们回到了东京,虽然团员们渐渐散去,但也有外国朋友的加入,我们以新乐团身分加开场次表演,同时也准备下一次表演的曲目,可就在这时候发生了意外……。”
他诉说着我没有记忆的过去,也渐渐的让我想起了一些事。
他们不在的这两年,我都是在东京白石家度过的,当时刚搬来的山崎一家,我们成为了玩伴,常常玩在一起,一起弹琴,十分快乐。但是,自从父亲隐退了之後,虽然有在做钢琴家教的工作,但他性情大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见,甚至没有再见他怎麽笑过。而母亲与我们则是久久才见一次面,她忙於乐团的事,在日本与欧洲两地奔波。记得以前最期待的事,就是在门口等待她回家,可她总是不久住,短则三天,长则一月。
在这段时间父亲更加严谨的看着我练琴,也参加了许多比赛,渐渐的闯出自己的名堂,但仅此而已。成天与钢琴为伍,我并不觉得痛苦,那是因为有他们在陪我。
“但是我已经放弃了,你放心吧!我再也不会让你身陷火海了。想做什麽就去吧!”他睁开双眼对我说道,不知怎麽的,我感觉他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但这样的感觉好不踏实。
「这麽轻易就放弃了吗?」我哽咽了,他惊讶得顿时说不出话来「你要我决定什麽啊?我把时间都花在练琴上了,我还能做什麽啊?你说放弃就放弃,不就是白费这些年的努力了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紧握起了拳头,又松开手抬头看着我。
“但是,我已经做不到了啊!你……也是。我很抱歉。”
「我会做到的!」他再次吃惊的看着我「我来替你完成第二号钢琴协奏曲,用着残破不堪的躯体来完成。」
“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贝多芬,再说协奏曲也要配合交响乐团的,就算你的音乐底子再好,也不可能轻易读懂所有乐器的。”他对我轻笑了几声。
我就是我,本来就没有哪个艺术家是一帆风顺的,连莫札特都是,虽然他是个天才,却在人生最精华的时期凋亡。
祂既然对我做出了这个决定,一定会为我留一条後路。
但是这条後路,我要自己选择。
「就算你拦着我,我还是会去做。」
“我不会拦你的,如果会,那只有一个理由,为了不让你受伤,我必须拦你。”
「什麽意思?我之前受的伤还不够多吗?」
“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不论你现在还想不想弹琴都一样,你去了,势必会失去什麽。”他低头看了自己手上的伤疤,颤抖着。
他手腕上有一个圆形的凹疤,虽然新的皮肤已经长全,但留下来的疤却像蜡油凝固在手上一样,凹凹凸凸的甚是难看。
这是中弹的证明,也是父亲这辈子最大的阴影。
「原因和这个有关吗?」
“嗯!或许你忘记了,当初在我手上造成这个伤的,和四年前摩天轮的爆炸,是同一个疯子做得好事,不是意外。之後会搬到乡下这里住,都是一个原因。但是我却在最近得到了消息,那个家伙被假释了,我怕他又在次找上门。”他露出悔恨的表情“可恶!连我的儿子都不放过。”
竟然有这种事。
原本意志坚定的我,听完父亲的话後,犹豫了。
「为什麽?」
为什麽我们要害怕一个疯子。
“法院开庭那天我在场,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的律师拿着他的精神诊断书为他辩护时,他那得意洋洋的表情。他说拉赫曼尼诺夫不应该完美,但我却一直在曲解「他」的过去。”
这种笑话也能被当作理由吗?
我心中升起一股愤慨,父亲则是停顿沉淀一下,再接着说下去。
“因为那份精神诊断书,他的刑罚被判的很轻,五年前就被放了出来,人家说,他在狱中表现良好,於是我们也就这麽放心了,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一直在策画一切。”
我听着听着流下泪来,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为他感到难过。
或许两者皆有,要不是因为他,我们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父亲跟我还能弹琴、凪也还看的见、我们不回遗失这两年、梦子不会死、我们跟山崎还会是朋友,但,……
……我还能跟凪维持好关系吗?
他也真是个可怜人,被莫名的仇恨蒙蔽了双眼,孤单的奋斗着,伤害了许多无辜的人,最後也赔上了光阴。
到底因此获得了什麽,不从头到尾都一无所有吗?
对於这样的人,我只剩下无限的怜悯,再也没有一丝的恐惧。
「即使是如此,我也会去做!」我再次坚定的看着他,泪水使我的眼前变得模糊,但我却隐约看到了他的肯定。
万物复苏的春天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