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兩個世界 — 第 7 章 - 愛之悲

《爱之悲》,20世纪伟大提琴家的作品,与同作曲者的另一首作品——《爱之喜》互为姐妹作,通就常人们认为,「喜悦」是被世人所喜爱的,同理,《爱之喜》的人气应该会超越《爱之悲》,但实际上却刚好相反。

——不先学会悲伤的人,是不会成长的。

然而,这仅仅是个过程,不应该老是沉溺於悲伤的情绪。

我原以为凪的提琴一直会需要我的伴奏,一起迈向前是我们共同的目标,由於长期停滞的缘故,他没办法为我停留太久。

就当作是最後的祝福与送别吧!以一个友人的身份,像拉赫曼尼诺夫和克莱斯勒一样,提琴和伴奏的音色,只剩下钢琴一人的独白,默默的将这个故事说完。

……。

这次,听不见了,父亲完全对我失去信心与希望,或许他已经看清了,没有任何一个音乐家是聋子的。

凪在电视机里闪烁的身影,和我形成强烈对比。

我痴呆的坐在琴椅上,望着天花板,谱架上放的原本是萧邦的练习曲,已被拉赫曼尼诺夫的作品所掩盖,或许这就是我心中说不出的悲愤吧!

伴随着哀怨的音符,我不禁长叹——。

另一方面也思考着,为什麽「爱」会是件悲伤的事?而这爱又是什麽?亲人?男女之欢?还是纯友谊?我没有得到一个结论,然,对他来说,或许是後者吧?

我感觉到的是,他对我的想法已经超越常人的思维,甚至是不被社会所接受的,但我已经忘了当时的感受,那又何必再伤害彼此第二次?想必那个答案,我们俩都心知肚明吧?

而今的我已不知道该对他保持着什麽样的想法。

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不,是逃避,我将一无所获。

………………………………………

我隐约想起来了,但我却极力的想再忘掉,真是讽刺。

我认为我们的爱,只是纯友谊,他竟把我当作女孩子看待,这是对我最大的背叛,比任何人还要过分。

我向他倾诉我的梦境,仅仅是片段,他就把剩余的剧情讲了大概,虽然略有不同,但十分相近已经不可思议,原来我忘的是这麽糟糕的过去,原来他们瞒骗我那麽久,还为我捏造了似真似假的记忆。

犹然生气,却不能否认他们的苦心。

而惟独那个最重要的片断,我难以想像及拼凑,我问了,凪也是绝口不提,大概是伤的太深了。

我觉得非常惭愧,竟把最深的伤口给忘了,还要他一个人担着。

我问他关於「梦子」的事,他也没回答,表情却是复杂的很。

难道确有其人吗?

我虽对这首曲子不熟悉,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

以前母亲常年在外打拼,父亲总是弹钢琴哄我,但他从来不让我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更别说是作曲者了,我只知道他心中的情绪其实很复杂,可又感觉要时时提醒自己,要打起精神,因而,後半段的旋律就比较轻快。

最近一次看到钢琴版爱之梦的谱,是在四年前失聪的时候,父亲独自一人待在练习室里弹着这首曲子,我才误打误撞的看到乐谱,虽然没办法听到,我仍然透过读谱的方式猜到了,那是拉赫曼尼诺夫所作,他拿克莱斯勒的其中一首曲子,改编成钢琴版,其中包含了主旋律和伴奏,彷佛有两双手在演奏一样。

他的好友常年忙碌,无法跟他相聚很久……。

我想我现在的情绪应该是一样的吧?

我将手放在琴键上,尽情的宣泄我的情绪。

我记得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即使如此,我还是必需弹琴,是他们将凪捧上台面的,我也要跟着完成才行。要是父亲知道我正弹着无关紧要的曲子,大概又要发脾气了吧?

一到黄色的光从眼前掠过,我没有看清楚,却清楚的知道是什麽。

我停下手,面对着他,他也默默的放下小提琴。

「还练习吗?我这麽糟糕,不怕我拖累你吗?」他缓缓的转过头,大约是在找音源的地方,但最後只转到侧面。

“为什麽停下了?刚刚那样很好,就是这种感觉,我想要传达的复杂情绪。”从这个角度大概还能判别他说的话。

「但是我没办法听到提琴的声音,我是一个伴奏者喔。」

“靠点想像力吧!就像我现在听着你的声音,想像你的模样、表情、动作。”

「如果这麽容易就好了。」

他的脸蒙上一层灰,嘴张的幅度也变得比较小,约莫他自己也不想说出来。

“其实我也没有理由勉强你,但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打起精神来。”

「我很好啊!就是没法透过弹琴获得快乐了,但除了这件事,我也做不好其他事了。」

「像我这种人,是不是早点死比较好啊?」

他突然加快脚步,冲到我面前,我吓了一跳。

还好这里除了钢琴以外没什麽摆设,否则他大概就要跌倒了。

吓我一跳——。

“不行喔!你一定要活着,不然……。”

「不然……?」

「好。」我将他的提琴递给他,他接过琴身和琴弓之後,转过身,背向我。

不然你会觉得很愧疚吗?该羞愧的人是我啊!

「你这样我看不到喔!」他没反应,我又再说了一次「我必需看到你的指法才知道你演奏到哪啦!你要转过来,我才看的到琴身啊!」

“你又不是提琴手,还妄想知道我演奏了什麽吗?”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但又不像是轻蔑、生气的意思。

「咦!?但是……。」

“我决定了,我要为你伴奏!”

「嗯?这是什麽意思?」

我好像要猜到了,但我希望不是我想到的那样。

“我说,我用小提琴为你的钢琴伴奏。”

他说的话,被我钜细靡遗的捕捉,对脑袋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他疯了,我真希望我正在做梦,或者我根本没听懂。

「怎麽做?我要挑战提琴谱吗?」

“你刚刚弹的是拉赫曼尼诺夫的版本吧?”我疑惑的看着他点点头,吞了一口口水。

「呃……,我是说,对!」

“就是那个,你刚刚弹的那样很好,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那我要去掉伴奏的部分吗?」

“为什麽?那样我的提琴,就不叫伴奏了吧?”

「这样真的好吗?」

“很好,很好!”他灿烂的笑着,感觉僵固的气氛被化解了。

要是我的耳朵能够共享这份喜悦就好了。

他疯了,我,也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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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历无数次的恶梦,梦见我们受人唾弃、耻笑。

可我自己好像已经渐渐对这样得事情麻痹了,对我而言,或许不太算是恶梦,至是莫名其妙而已。

但凪就不一样了,我总觉得他会难过落泪。

对他而言是恶梦。

我果然还是应该要拒绝的,伤害到他就不好了。

历了新春之後便开学了,在那之後的一个礼拜就是要上台表演的日子,我生怕把这样吉利的日子给搞砸了,这段时间很勤奋的练习。

也不知道他们觉得怎麽样,凪只是一直修改谱的内容,我听不见,不清楚他们说的有多少是真心话,反正听就是了。

今天很紧张呢!

我是第一次踏上这样盛大的舞台,再也不是以参赛者的身分,观众们都是来欣赏表演的,不是来观赛的。

相较於我,凪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大概是上次给了他经验吧?

我坐在休息室里看着镜子里的凪和自己,我们都被化妆师上了妆,为了今天父亲和母亲还特地替我们订制西装,银灰色的穿着在身上怪里怪气的,彷佛年长了十多岁,而他的燕尾服倒是很符合他的气质,看起来十分成熟,还如同平时一样扎了一条马尾。

「也差不多了吧!」我起身後,静静的走向他。

“走吧!”他的右手拿着小提琴和琴弓,将左手抬起,让我扶握着。

我们慢慢的踏出休息室的门,外头的音乐似乎还在演奏,他站在门口闭上眼欣赏了许久。

“能这样牵着你的手,真是太好了。但是你大概是不会明白的吧?我的感情……。”他脸朝我,温柔的笑着。

我没有立刻回答,因为这让我想起了他对我做过的事,整个脸都热了起来。

「说的也是,我又不是你啊!哈哈哈哈!」我低下头,装作什麽都不知道。

但他都说的这麽明白了,我怎麽会不知道?但是我的心理一直很混乱,无论是哪一种答案,对他来说无非都是伤害,所以我选择沉默。

还好他看不见,不然早就拆穿了吧?

但现在还因此感到庆幸的我,真是糟透了。

没多久我便感受到有人拉动我的手,像是在说着「往前走吧!」

「凪?结束了吗?」他仍不断的拉着我前进,我没看到他说了什麽。

果然……,是知道的吧?

“没有时间发呆了喔!”他突然停下脚步,面对着我说。

我赶紧跟上脚步,引领他往前。

原来我这样感觉是在发呆啊!

他将我的手紧紧握住,微妙的情感就此化开,漫溢至四周。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就好了,我在心里这样想着。

………………………………………

回来了……。

聚光灯打在凪的身上,除了父亲、母亲,以外的人大概都不知情吧?

我能感受到台下的人正议论着。

反正我的时代以经过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等待一个开始。

“放心吧!照以前那样就行了!如果你觉得自己丑陋,那一定是你没有好好照过镜子,所以一直没能发现自己的美。我随时等你开始。”

台下的骚动没有停止过,不知道他究竟将这话说的多大声,但他们至少会因为他转头跟我对话的事,感到奇怪。

这要我怎麽放心?我咽了咽口水,汗珠从我的额间冒出。

他面对着观众,丝毫紧张感也没有的提起琴。

如果是我呢?如果我是他,听见众人的言论还能够如此安然吗?

我希望能在一次跟你一起快乐得演奏。

假使是以前,音乐不是做为评价的用途,而是你、我相识的起源,在那一刻,彷佛人世再无他人。

只有你、我两人。

我回想起那个樱花盛开的季节,我们被彼此的琴音吸引了。

啊!那是多麽得美好啊!

我挥舞着手指,回忆慢慢从指尖流入,原来是他开启了我紧荷的双眼,我的世界不再是只有钢琴,还多了许多朋友。

……是山崎。

还有梦子。

曲终了,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们两得身影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又想起那个梦……。

我们感情很好吗?那为什麽山崎,他现在对我的态度如此强硬?如果梦子真有其人,她现在还活着吗?印像中,她在我梦里的结局是──死亡。为什麽他们都绝口不提那一日或那个人的事?

……难道他们会这样,都是我害的?

我开始对我脑内的记忆起了疑心。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我能感觉得到,凪正晃动着我的肩膀。

「梦子到底是在哪?」我抬起头,惊恐的望着他,我似乎已经坐很久了。

他听到後并没有马上说什麽来掩饰他的情绪,原本担心的表情,变得有些忧郁、哀愁。

我望向观众席,鼓掌的动作好像没有停过,直到凪一个人拿着小提琴,踉踉跄跄的离开舞台。

我也不顾正在散场会场引起了骚动,立刻追了上去。

他走到後台的门口就停下了,这里没有打灯,再走下去会遇到三层小阶梯。

「凪?怎麽了吗?你又看不见,走太快会摔跤的。」幸好这段路是平坦的,他也走过很多次。

“到底是怎麽了呢?如同你所看到的啊!你对我的事情不闻不问,还想着别人的事。难道过去有那麽重要吗?”他轻轻的侧身道。

「医生在四年前就说过,我有选择性失忆症,有些事情不记得了,还请见谅。我忽然想确认一件事情,你能帮我吗?」

“抱歉!即使那天对你来说很重要,我没办法再去回想那一日的事。如果是我患有选择性失忆症就好了……。”

「原来如此!如果我忘掉的人是你呢?你会很难过的吧?我只是想知道她是谁而已,你也不肯。要是我都忘乾净了有多好?你这麽说只是在逃避而已。」我抑制不住心中焦躁、愤怒的情绪,最後还是说出了伤人的话。

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沉默了很久,泪水从眼眶内滚出,眉间微皱,泪珠反射着从舞台上流入的光线,晶莹剔透,有如水晶一般。我好似看见了神话里的班西,画面美极了。

“那孩子……”他边哭道“……死了喔!……四年前,救难人员到的时候,就已经是具浮屍了,因为脸部脸部朝下,是被淹死的,你还看过一眼的,从那样高的地方摔落,水面的冲击力太大,皮肤的表面都溢血了。连这个……你,都忘了吗?”我的眼前闪过画面,何其血腥,就像他描述的一样。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逐渐混乱了起来。

「我们关系很好吗?」我好像打开了什麽不该看的东西,脑袋一阵剧痛,像是被什麽撕裂了一样,但我将眼睛睁得更大了,怕漏接了什麽重要的讯息。

“『我们』关系很好,那天是他找我们一块儿去玩的,她本来是想跟你告白,没想到发生了意外。而我也是……,我真的感到十分得抱歉。”

我突然松了口气,紊乱的呼吸也变得很平稳。

「是吗?」我的回应也很平淡,平淡到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绝望,总觉得,好空虚。

“之後你就失忆了,这点我是知道的。但我并不是故意要离开的,我只是害怕自己的存在,会让你想起不好的事,而感到愧疚。”

「那为什麽你又选择了回来呢?」他的出现确实让我想起了不少过去的事,不然我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里。

也不会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因为……我必须面对自我的内心,我以为多年过去了,就能将你放下,可惜并没有,虽然你可能会觉得这很像偶像剧里的情节发展,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啊!”

听了他说的话之後,这一刻我彷佛清醒了,所有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了。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告白,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或许是因为麻痹了吧!

「我是男的喔!」我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对我而言是特别的,一直以来都是,但现实让我无法坦然面对,当然众人也是不能够接受的吧?

“对不起。”他微微的低下头,我只能从他的嘴型推测他说了什麽。

我才是,没有忘了你真是太好了。

他身手摸索着四周,将我拥入他的胸膛。

我也感到很讶异,我就这麽接受了,应盖是因为累了、麻痹了,但父亲是不能接受的吧?

他的味道好令人安心……,安心到令人窒息。

我轻轻的挣脱,将他留在那里,我仍然不能够确定那个答案。

真是残忍……。

我们两个都一样。

人生中忘掉的东西有太多太多,甚至能说留下来的只是片刻,那又何必去在意这些逝去的过往?何况这多半都是痛苦的回忆?

我明明都懂得。

但也是因为这些记忆给了我意思救赎。

我必须去赎罪,即使赎不了,也要赎。

………………………………………

他们都说了,还把我骂了一顿,但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们也知道,可即使知道,也在形式上做到了圆满。

仅是针对我回想起来的那段记忆而已。

所以,实际上,他们还是什麽也不愿透露,说什麽要等我自己想起来。

但真要是如此,那要等多久?我还要在伤害他多少次?

我昨天晚上一直没能睡好,总觉得我必须做些什麽,在今天早上,我看他们不注意,就一个人偷偷的溜了出去。

一月外头还很冷,我围了围巾戴了手套,而上半身就只穿了单薄的衬衫外加厚实点的外套,实在称不上保暖。

还好今天没下雪,太阳也出来露脸了,使地面上的冰雪融化,有些湿滑。

我一出门就打了个哆嗦,本想回去多穿几件衣服,但又怕惊动了他们,而且雪靴也穿在脚上了,要脱掉我觉得很麻烦,於是我就硬着头皮出门了,只是一路上我一直抖个不停,还时不时停下来打喷嚏。

虽然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可其实我也不晓得自己要上哪去找山崎,他好像也是四年前搬过来的,具体我也不清楚他家在哪里。

我一直走着走着,路上果真是什麽也没有,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学校。

校门是开着的,但我看警卫还在,就不打算进去溜搭了。

也许是运动型社团在用吧?

「哈啾!」

正当我要走离开的时候,我打了个喷嚏,随後看见一只拿着卫生纸的手出现在我眼前。

我心怀感激的接过之後,很惬意的擤起鼻涕。

“是哪个警卫那麽好心啊?看来回去得感冒了。”我好像看到了他黑色的皮鞋和灰色的西装裤,感觉有些奇怪。“一般的警卫会这样穿吗?”

「谢谢!我以为我要完蛋了呢!」我抬起头强颜欢笑的向他道谢,对方却不太高兴,我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但我的惊讶并不是因为对方不高兴,而是这个人不但长得不像警卫,还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擤完鼻涕就快点从我眼前消失。”我要找的人其实就在这里,山崎似乎是刚从学校里走出来。

「呦!你今天来学校干嘛?怎麽来了之後马上就要走了?」我一见是他,尴尬的向他打招呼。

“我来干嘛关你什麽事?倒是你,走来这里干嘛?耳朵聋了就别随便出来活动,要是出了什麽事,给别人带来麻烦怎麽办。”

他说话依然带刺,我也只是微笑带过,但这样只是让他感到更加不愉快而已。

要是换做以前的我,大概要伤心半天了吧?但现在已经不要紧了,他只是将事实说出来了。

「真过分,我只是出来走走,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太阳都露脸了。」……但还是很冷。我好像搞砸了!

“我来练琴的,老师今天没办法来我家看我练琴,所以我就来学校找他了。但是学校里有其他人在,所以现在正打算回家呢!那你呢?就你家那个样子,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出来吧?溜出来还说这麽烂的藉口。”本以为他会离去,没想到还跟我说了这麽些话。

「抱歉!我是来找你的,正想着要上哪去找你,你……」既然被他识破了,我就直说了,可他却突然很生气的打断我说的话。

“我跟你没什麽好说的!别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看了就讨厌。”我以为他已经放下他的戒心了,没想到我只是没注意到而已。

「对不起,我只是来跟你道歉的。还有,我想跟你说一些事。」

“你对不起我的事情可多了,你指的是哪一件事?”

「我想,『可能』是你妹妹。」

“现在才知道要道歉会不会太晚了?如果你指的是这件事…,那就更没什麽好道歉的,因为就算你一直说『对不起』,直到死也不足以让我们家原谅你。”

「对不起!我失忆了!一时之间也解释不明白,能不能和你谈谈呢?」梦子果然是他的妹妹,我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你的理由不能找好点的吗?随随便便就把『失忆』两个字挂在嘴边,也不先想想再来道歉。”

「对不起!我患的是选择性失忆,那天的事记不太清楚了,最近想起来了,所以我今天真的是来道歉的!」我诚恳的向他鞠躬,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但无论他怎麽看待我,我都必须表达我的歉意「对不起!哈啾!」

过了一段时间,我以为他已经离开了,才缓缓的抬起上半身,鼻涕早已垂了两行下来,然而对方仍然站在那里。

他将握有随身包卫生纸手伸出来,好像也一阵子了。

“你到底要不要拿啊?我手很酸诶!”我激动得眼泪都要喷出来了,但手仍然没有要去接的意思。

“好啦!我家就在学校附近,你待会跟我回家吧!就跟你说别露出那个惹人厌的表情,我觉得非常不舒服。”

「抱歉!……还有,谢谢!」我颤抖着手接过卫生纸,再次对他露出笑容。

他也不是那麽难相处,因为他从以前就是这样的。

好可爱!就像弟弟一样。

太阳没有白出来了。我想起梦中的那一天,我们曾经是那麽愉快的聚在一起,要不是那场意外……。

现在大概还是朋友吧?

………………………………………

一路上,他都没有回头说话,令我尴尬得很,我跟他来到一个小有别致的房子,外面的庭院里种着几棵树,虽然因为天气冷,枝叶都枯萎了,但从树下被掘掉的积雪来看,房子的主人应该很注重庭院的景观。

「一个人住吗?」我停在他家的庭院前,而他已经走到屋子门前了,不由得感到不自在。

“我和我妹妹住一起。”他停下脚步无奈的回头,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了答案。

「哈哈!和家人啊?」我尴尬的笑了笑。

他没有再回答,或者说他没有回头,开了门便进去了。

「那就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只又快步跟上。

门缓缓的关上,让里面变得有点暗,只有从透明窗户透进一方光线,微弱的打着光。

「不开灯吗?」我看着他,已经脱好鞋准备往应该是客厅的地方走去,听到我说的话才又回头。

“麻烦你了!”他转过身,举起起右手指着我右手边的墙壁。

原来在这里啊!

我脱了鞋子之後顺手将灯开了。

突然一个人从右侧的房间走出来,让我想起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与山崎雷同外表的女性。

「梦子?」但是她比我映像中的模样还要年长了许多。

“唉呀!朋友来了就说朋友来了,什麽有人啊?”她看着我,我们两个都互相凝视对方好久,忽然他朝我快步走来“咦!?这不是黑泽吗?我还在想说小若从来不带同学进家门的。”她将我抱住,让我有些吓着了。

啊!她好高喔!

我站在他旁边只到她的肩膀而已,大概身高有一米八吧?

「你是……伯母吗?」

“咦?”她迟疑了一下,又轻轻的将我松开。

我专注的看着她,她却一步一步的往後退。

山崎原本已经走到客厅的门口了,又回头看了我们。

“朋友这种东西,四年前就都死光了。”说完後他才进了客厅。

嗯?他的表情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充满防备,更多的是一种哀愁。

我完全明白,他心里的哀怨,却不能够体会。

我很愧疚。

“……什麽嘛!……”山崎的母亲追上他,可惜他早已经不会再回头了。

她又走回来将还站在玄关的我拉进屋内。

“……要去看一下梦子喔!……”但是到了她的房门前,却又将我搁下,自己进了房间“那我先去工作了喔!加油!”她握紧拳头。

我从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很暗,连窗帘都是暗色的,只有电脑萤幕是亮着的。

「好。」後来门就关上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轻缓的走到客厅里,以免惊扰了她。

………………………………………

进到里面,发现山崎不在客厅里,我张望的四周,看到左手边的厨房有人影,才松了一口气。

我也在里面随意的走动着。

前面有两扇落地窗,落地窗的前面摆了一架钢琴,音箱什麽的都没阖上,应该是刚使用过,我看了看谱架上的曲子。

「贝多芬啊!月光奏鸣曲,很有他的格调呢!」

乐谱上标记了很多注记,吸引了我的注意,本想伸手去翻,後来想到他可能会不高兴,还是收手了。

我立马注意到了门口的小提琴,它被放在橱柜外的架子上,看起来像是观赏用的,有别於旁边玻璃柜里放的长笛、双簧管等乐器,只有它是被单独放在外面的,但它上面却一点灰尘也没有。

「山崎,你还会拉小提琴啊!好厉害啊!」我对着厨房的方向说着,对方也马上探出脑袋。

但那表情却不是「猜对了」的表情,他紧皱眉头。

「啊!抱歉!我不应该这样四处乱看。」我乖乖的走到沙发前做下,等他出来。

难道他爸爸会拉琴?但是一般平常会使用的话,会放在那里吗?像凪就放在琴盒里,走到哪、带到哪,都不离身的。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外面的积雪渐渐的消融,都快想破头了,他才端着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将一杯热红茶和一小盘草莓蛋糕端到我的桌子前面。

「抱歉!你明明那麽讨厌我,还要你招待我。」我端起红茶啜了一口,热气让我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可他坐在我正前方却一动也不动的怒视着我,令我紧张得把杯子放下。

「怎麽了吗?」

“你不觉得你该做点什麽吗?”

「咦!?谢谢!?」

“不是啦!白痴!你还没见过梦子就开吃了是怎样?”

我再次看着四周,没有像是梦子照片的东西。

「但是……我没有看到她啊!」我疑惑的看着他。

“那是梦子的小提琴,都给你这麽大提示还不明白。难道你连这个都忘了?”

我回头看着小提琴旁的橱柜。

忽然一切全都明白了。

原来她以前是拉小提琴的啊!难怪他会跟凪那麽要好。

「抱歉!我还没想起这部分的记忆。」我再次起身,走向橱柜,拉开柜子上的小木门,里面果然放着梦子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开心的笑着,让我心中涌上了一股哀戚。

我双手合十,闭上眼默默的祝祷着。

当我回过神时,两行泪已从双颊滑落,我赶紧用袖口将眼泪擦乾,回到位子上。

“原来你这家伙还赶在她面前流眼泪啊!”他已经将半个草莓蛋糕吃完了。

「是我有欠於她,怎麽能不难过呢?只是我最近才想起她,而且这段记忆还不完整,所以我才来找你啊!」我也将蛋糕端起享用。

“然後呢?你想知道什麽?”

「那就说说小提琴的事吧?」

“你也看到了吧!那个玻璃橱窗里的乐器。那个孩子是个天才,学什麽乐器都那麽快,又那麽好,但是唯独小提琴是特别的,上了小学後,她一直苦练着,期望有一天能够和你登上同个舞台。”

「和我?」

“嗯!然後我也被她拖去学了钢琴,她总是说我不及你半分,我承认,你真的很厉害,我早就知道他对你的心意了,也早就认定你们两个天才放在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但是却发生了这种事。”

「我听说了,她那天是想跟我表明心意的,我很遗憾。」

“当我知道你听力受损的时候,我仍然不断的磨练自己,才有今天这个位子,我不能随意的再一次将梦子交到你手上,你因为私人的情感问题,杀了一个人。”

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不是说这是意外吗?我也很努力的将她拉上来了,但是只有我一个人,实在没办法啊!」

“是意外吗?我看得清清楚楚,你那双天才的手还真是尊贵啊!你要是将它们给拉上来了,恐怕连琴都不能弹了吧?还好老天爷也给了你应有的惩罚,你听不见了,依然不能弹琴。”

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他到底在说什麽?

「你到底……,在说什麽?我不是也掉下去了吗?我当时可是拉着梦子的手啊!」

“我才想知道你在说什麽,当时只有你是清醒的啊!白石去救梦子了,一个人拉着车厢的地板,你本来也想拉上来,是啊!估计你一个人也不太行吧?但是我要是没醒来,也会相信你,可是你不知道为什麽,很惊恐的表情,硬生生的将手给放了。”

不是的!我记得明明就是凪把我救起来的……。

不对啊!那凪的眼睛是怎麽伤的?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的脑袋瞬间痛了起来,也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

跟那个梦好像……,为什麽我要放手?

“对不起!……”

是凪,他泪流满面的对我说道。

“逼迫你与我……做了。”

……,

哈?你在说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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