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第几回了?又是游乐园的场景,还有梦子和凪,这次连山崎都乾脆一起出现了。
我真的不想再回到这个充满恶梦的地方,尤其是现在黄昏,都会让我连想到爆炸得那个瞬间。
「怎麽了吗,雪?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我眨了眨眼睛,就眼前这个视野的角度,我大胆推测我应该是做在什麽东西上面,并且正抬头仰望着这个高大的少年。
除了爸妈,只有他会这麽叫我,但我不明白他为什麽这麽问,於是没有回答。
「等一下啦!哥哥,黑泽君他好像不太舒服。」那是梦子,她跟山崎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她追向前去拉住山崎的手臂。
「怎麽了,黑泽?」即使不耐烦,他还是掉头来关心我。
我仍然是处於发愣得状态,应该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哪里不舒服。
「雪从以前开始就很怕高呢!刚刚又被拉去坐云霄飞车,大概是太刺激了,就让他坐一下吧!」凪向山崎解释道。
梦子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双手合十小声的向我道歉「抱歉!我不知道,都是我太任性了,硬拉着你陪我。」
「不……,都是我太没用了。」
「哼!还知道自己没用啊!这下要怎麽办?还有很多游乐设施没搭到呢!」
「哥哥!能不能请你闭嘴啊!你这样会破坏我的形象……。」
山崎和梦子两兄妹在一边吵了起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凪,他看着那对兄妹吵架的样子笑了出来。
「那不然这样吧!你们先去排队,我先在这里照顾雪,到时候再用手机联络。」
「就这样吧!不然都要到晚上了。」山崎拉着梦子的手往前走,但是她却坚持要留下来。
「不要!我也要留下来。」
凪见状也不急不徐的走到她面前,弯下身躯伸出手轻轻的放在她的头上,说:「雪不舒服,待会儿可能要去厕所,你也要陪他吗?你就去帮我们买点水和面纸,可以吗?」
「但是……。」她看向我。
「你是女孩子喔!要好好珍惜自己。」
「哼!不要老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她一把将凪的手拍掉,但是凪并没有生气,反而好生好气的凑到梦子耳边说了一些话。
说来也奇怪,她刚才还那麽抗拒的,现在却乖巧得像只小猫,对着凪点了点头就和山崎离开了。
凪笑着走回来,我不知道该用什麽表情面对他,於是便将头撇向地面。
「你还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扶你去厕所吐一下?」
「不用了。」总觉得应该要趁现在问些什麽,但我又欲言而止,我不能确定这个人是否存在,而且这里是梦,并非现实,就算问出来了,也不能当作什麽。
不久後,他也坐了下来。
「雪有喜欢的人吗?」
「咦!?为什麽这麽问?」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突然间,我的心跳越来越快。
「梦子刚刚在云霄飞车上面喊得那麽大声,你没听到吗?」
我摇摇头,他则叹了一口气,当然还是不忘立马带上微笑,但他这个笑容除了笑我迟钝以外,总觉得还有别的意涵在。
「你没有察觉吗?梦子他在追你诶!今天要去游乐园也是她安排的,为的就是要跟你告白,你说她是不是勇气可嘉啊?你应该好好的回应人家的感情喔!」
原来是说这个,我也很想啊!但是我好像一直都找不到好方法,也不知道该怎麽委婉的拒绝。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梦还是跟平常一样,都是那个叫梦子的人搞得鬼,但是我好累,到底要持续到什麽时候?
越去想,心情就越烦躁,我忽然有种想要把一切结束的冲动。
「你不是喜欢梦子吗?」脑内迸出得第一个想法,便是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别人。
「怎麽说呢?我和她,不可能,与其说是战友,不如说是敌人来得更贴切些,因为,我跟她是一样的啊!」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天色也渐渐暗了,摩天轮上的灯一盏盏的被打开,绚烂无比,正好填满了这段空白。
「为什麽?」我脑补了许多他可能会说的话,不禁脸红了,但我又摇摇头,因为这只是梦,再怎麽说有问题的应该也是我的脑子。
他似乎也被吓到了,害羞的低下头。
或许他也没想到我会这麽冷静吧?这反倒让他乱了阵脚。
「因……因为,可爱。」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他得喉咙传出,实在是难以想像平常自信的他,也有这一面。
哈哈!按照之前的剧本走,他接下来就会变成转性的山崎,然後说着类似的话,最後再寻死。
「啥?你说什麽我听不清楚。」
「啊!被逼着说这种事好羞耻,我以为你是直男,所以憋着没说的,看来梦子她是没机会了。」
咦!?第一次就失灵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头抬起来面对着我,直视着我的眼睛,事出突然,我无法避开,当然也是因为我在做梦的缘故。
「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那我就把所有的感情说出来吧!」他紧抓着我的手,我已经逃不开了「只要看到你的笑容,我的心情就会变得十分愉悦,所以我每天都会想方设法的逗你笑,睡前都要好好的回想一遍,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已经无法满足於你的情绪,真的好想要无时无刻都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是黄莲苦,吃起来也会是甜的,我才真正察觉我已经爱上你了,但是我知道我们的事不可能会被世人所接受,所以我一直放在心里。我喜欢你身上的所有优缺点,我现在真的好想……。」他亢奋的说着,我则是受了不少惊吓。
嗯!一开始这样没错。
渐渐的我也冷静下来,一方面告诉自己这是梦,一方面也觉得眼前得这个人好自私,我无法想像真正的他,要是也变成这样,我会怎样?这已经不是爱,只是有着强烈的占有慾罢了!
真希望有人能来打断,或者我就这麽醒了也好。
就在我这麽想时,手机铃声响了。
「你还是接一下吧!」
「唉呀!碍事!」我以为他会照做的,没想到他不直没接起来就算了,还把手机扔进一旁的草丛里。
「我……,我需要去厕所冷静一下。你也去吧!」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好落寞,虽然於心不忍,我却因此放松许多。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
於是我独自一个人来到洗手台前,整理着思绪。
我好像知道要发生什麽事,因为一切都好熟悉,但又好不真实,像是少女漫画里会有得剧情发展,怕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镜子,竟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实,我突然有种想吐的冲动。
这个梦到现在出现的人,除了梦子以外,应该都是现在的这个模样,所以我一直不觉得哪里奇怪。
然而我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比现实中的我更矮些,准确来说,他就是初中三年级时的我。
我脑中闪过一个日期。
「七月三十一号。」
「对!今天是七月三十一号喔!」旁边的清洁工说。
那不就是我一直想要忘记的日子吗?
这绝对不是巧合,一定又是她搞得鬼。
我实在忍不了这种恶心的感觉,却也吐不出什麽东西来。
突然背後一股凉意袭来。
「是因为我让你感到不舒服吗?」是凪,也或许是梦子。
「不是。」她真的让我打从心里感到畏惧,或许她早就知道我打的是什麽主意,才这样吓唬我,而我也真的被她吓到了。
「那就好,因为我一直没办法冷静下来,我想想听听你对我的想法,你可以帮我吗?」他静悄悄地出现,从我背後紧紧的搂住我的胸腹。
我吞了吞口水,明显地感受到喉结的运动,同时,心跳也剧烈的加速着,彷佛随都要跳出来似的。
他胸膛的温度渐渐的上升,我也冒着汗。
这玩笑会不会开过头了?
「我是直男。」
「我不相信。」他将下巴贴在我肩膀上,直视着镜中的我,从镜子上看来,这样的动作十分的暧昧。
我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这样就说的通了,如果时间的回到了那一天,我比较像是在重播一段记忆,但我在做梦,说事「编造」会更合适些。
「那要怎麽做你才会相信呢?」
“用你的身体来确认一下。”他说什麽我没听见,却被眼睛老老实实的捕捉到了。
我的身体不由得打起寒颤。
他到底是谁?
………………………………………
我也不知道发生什麽事,当我意识到时,我的裤子已经被脱了一半,上衣的T-shirt也被掀起,露出平坦的胸膛,双腿被张的大开,人正摊坐在马桶盖上,水箱成了暂时的枕头。
视线好混乱、好模糊,情绪也是。
我的身体被他的右手仔细地抚摸着,另一只手则隔着内裤不断的搓揉我的性器。
身体逐渐烧灼起来,胸前的两点被逗弄的立起,宛如两粒豆仁,「他」更是不受控的挺起来,将布料染上一层深色。
我不知道为什麽我任由他这麽做不反抗,我明明对这种事非常反感的。
大概是放弃思考了吧!
我仰望着天花板,身体上的热使我出了汗,我的心却是凉的。
「你明明也对我……」凪对着空气哈气。
「请住手吧!」我终究还是感到羞耻地说出口了,但或许一切已经太迟,我用左手遮住双眼,右手也企图掩饰赤裸的胸膛。
我以为这只是我垂死的挣扎,没想到他却因为冲着这句话停止了动作。
「你这是在害怕吗?但是这里不会有人过来的,放心吧!」他将我的两只手移开,在我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偷偷的吻了我「看着我,你是喜欢我的,即使你现在不承认,但你的身体早就已经认可我了,总有一天你会是属於我的。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就是,放心,我已经练习过很多遍了,只要你也放松点,应该还是很舒服的。做为我们的第一次交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
我已经羞耻的不敢在直视他,此时此刻我真希望自己什麽也感受不到,真希望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我隐约听到拉链和布料磨擦的声音,他把他自己的裤子给脱了,再来又是一连串的呼气声。
我大概想像的到,他看着我凌乱的身躯意淫的样子。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不久後,我在肚子上感觉到一股热流。
天啊!青春期的少年,他竟然射了!?而且还把家伙流在我身上。
正当我以为一切都结束时,他把我的裤子和内裤一块儿扒了,扔在地板上,露出已经瘫软半分的玉茎,我的身子在他的眼里一览无遗,然而他仍然不可能听到我心中的哭泣声。
「唉!你到底要干嘛?」我害怕的发出哀声,伸手想要勾起地板上的衣服。
眼见就要碰到了,我却失去了重心,只来得及把眼睛闭上。
就摔下去吧!
摔痛了,就醒了,醒来之後就当一切都没有过。
一双大手温柔的将我扶正,温柔的让我想死。
「你要小心一点,摔伤了,我会心疼的。」
被他碰触到的皮肤,又渐渐热了起来,蔓延至头顶和脚底,原本软掉的性器在这个时候兴奋的立起。
他跪在地板上轻轻将我的双腿抬起,又将手探入後方,用手指在菊穴处划着圈子。
我不知所措,只觉得很痒。
「啊!啊~」连我的喉咙都安耐不住的兴奋感,我第一次对自己不受控的身体感到无力。
汗水和泪水交织,模糊了我的视野,我抬头想要探清他的表情,竟只剩下肤色的色块在蠕动着。
「我想应该差不了,是时候让你释放一下压力了。」他的右手在次抚上了我的性器,他上下抽动着,前端泌出了一点白色的液体。
不能让他知道我正享受着。
「哈啊~哈啊~」我心里是这麽想的,但我的喉咙实在太过诚实。
我突然感觉有东西抵住了我的後穴,而且他正试图突破那道防线。
不要啊!那里好脏。
他将手指伸进里面轻轻的抠弄着,接着又加入了第二指、第三指,我痛苦的绷紧全身肌肉把双腿紧紧合上,但也因此将他置放於我身上的右手紧紧的夹住了。
「雪,你很不舒服吗?我也跟你承受着同等的痛苦喔!你的里面太紧了,要放松一点。」他的手指开始在里面来回缓慢的抽送着。
「嗯……」渐渐的,我好好像习惯了这种不适,他抽送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没想到我这麽快就释怀了,难到我对他真的抱有那样的想法吗?
「好孩子,我会给你奖励的。」他轻轻地笑了,将手指缓慢的抽出,我的身体轻轻地一颤。
「啊……哈啊~」
取而代之,他将自己的分身探入洞穴。
和方才的不同,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但他可是有着俄罗斯战斗民族的血统,光是前端就挺不住了,我再次紧绷肌肉,他见我痛苦的样子,又抚上我的性器,像是要分散我的注意力。
「哈啊……,还是……不要了吧!」
身体果然放松了许多,他也接着进行下一步。
他的柱身一点一点没入我的体内,我痛得发不出声音,身体像是被硬撕成两半,止不住的泪水汹涌而出。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呜……」
凪没有再说任何安慰人的话,缓慢的在我体内抽动。
应该算顺利吗?伴随着疼痛,我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在最後看到的是他充满歉意的表情,我没有听见他说什麽,却可以知道他到底说了什麽。
抱歉!
………………………………………
记忆出现了断层,没一会的功夫我已经身处在最不想来的地方。
被强化玻璃包围着,四处张望,便可以看感受到的震撼,这是全日本最大的摩天轮,也是情侣们爱来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到方圆十里的美景,但这样的的浪漫,只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
我们四人坐在里面沉默了许久,山崎两兄妹坐在同一排,我则和凪坐在一起,梦子和凪在我眼前进行眼神交流,我尴尬的看着他们俩,心里倒是松了不知几百口气。
就他们俩的关系来看,刚才的那段大概就是我捏造出来的。
山崎好像被独立出来,厌世的看着玻璃窗外的风景,坐在我对面的最角落。
「为……」我一出声,所有人便看像我这边「我是说,为什麽山崎你要坐离梦子那麽远呢?」我用气音小声的对山崎说。
「你问这什麽蠢问题?我还不都是为了不要打扰某些人,要不是你们硬拉着我一块上来,你以为我会在这吗?」
果然只有梦子的外貌没有改变,这是七月二十号的记忆。
「我才不喜欢白石呢!我们只是合夥人。」梦子大声的对山崎吼道,於是两人又开始斗嘴了。
在这样欢愉的气氛下,摩天轮的座舱也降到一半的位置,座舱的下方正是三尺深的水泳池,在灯光的照耀下,蓝的像白天的天空。
「时间差不多了,要放烟火了。」他们拿出手机,我以为是要拍照,原来是在查看时间。
七点五十九分。
满怀着期待的心情,我似乎忘了重要的事。
「……三!二!一!碰!」一束火光升空在我们眼前爆裂,激发出七彩绚丽的烟花。
我,似乎忘了重要的事。
「碰!」一声剧烈声响,座舱也跟着晃动。
重要的事、八点零五分二十秒、七月三十一号、暑假、初中三年级、橘红色彩霞……。
「是爆炸!」正当它们还在为美丽的烟花欢呼的时候,我突然站起大叫,但是他们不以为然。
「不就是吹了阵风嘛!用得着那麽紧张吗?」
我低头看,火势确实已经蔓延上来了,在摩天轮周围的人也四处逃窜,再看看其他座舱的人,他们也是浑然不觉。
要怎麽做能让他们知道?但是知道了,我们也不能逃跑,也就是说,我们只能等死。
我无力的坐回座椅上。
但是当时我跟凪确实活下来了……,是怎麽做到的……?
我的脑内闪过一个个画面,他拉着我的手……,然後?和我一起掉了下去,旁边还有什麽人?
「哥哥,你帮我拍张照吧!要抓准时间喔!」梦子将自己的手机交与山崎,站在了离门口很近的地方摆了个「Ya!」的姿势。
哔──「碰!」
意外总是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毫无防备,七月三十一号晚上八点零五分二十秒,这是我那天最後一次看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
爆炸的冲击过大,强化玻璃碎得到处飞散,气浪将我的头发吹乱了,我紧闭双眼,深怕眼睛被四散的玻璃碎片伤到。
当我睁开眼时,已经没看到梦子了,只有我一人安然的抓着坚固栏杆坐着,山崎撞到头部晕坐在地板上,凪则趴在地板上,但下半身是悬在半空中的,他只用一只右手抓着坐椅下方的栏杆支撑,而且他正在漫漫的往下滑。
要是伤了他那双巧手,怕是不能够拉小提琴了吧?
我连忙轻轻的移动身躯到他身边。
「凪!你撑着点,我马上拉你上来。把左手给我。」
他痛苦的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不行的!我抓着梦子,快要撑不住了。」
我也往下瞧了一眼,一股熟悉的感觉,让我不得不想起最不想起的过去。
距离水面五层楼高,梦子已经全身瘫软,晕过去了。
当时的我也是被抓着,悬在半空中,也是从这样的高度坠下的,他因为我坠落,也跟着跳了下来,如果是现在的我,会怎麽做?
让他活下来吧!
摩天轮停止运转了,但是爆炸还持续着。
我将山崎系牢在座椅上,再将其他座椅上的安全带紧紧绑在身上,蹲在地上握着凪的右手。
我一定会救你。
「雪,我快撑不住了,你不要这样,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伤了手就糟糕了。」
即使很痛苦,他仍然硬挤出一点笑容。
「你对我而言也很重要的啊!」
我抓紧了他的手腕,他也放心的放开栏杆,我的手上正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瞬间变得好沉重。
在感觉到他重量的煞那间,我立即起身往後一跃。
「抱歉!但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没想到却伤害你了,真正有罪的人应该是我。」
他向我道歉,我想起他对我做的种种,大概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阴影,但我现在若放弃了,应该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吧?
……,我想救你的心情是跟你一样的。
梦该醒了吧?他们应该不会死了吧?
停留在空中的时间好久,久得可以让我好好欣赏美丽的星空。
手上残留着抓出的血痕,彷佛告诉着我,使命已经被完成了。
「梦子~~!」山崎的声音在耳边盘旋,我被吊在半空中随风摇晃着,希望也在我一厢情愿的施舍下被炸个粉碎。
都听不见了,从那刻起,就都听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啊!手松了,他明明可以对我不用有任何亏欠的。
从那样高的地方摔下去,水面应该硬如水泥吧!没死也剩半条命了,幸好我什麽也没看见。
橘红色的火光,隐约看到山崎的脸,或者是梦子的。
为什麽把手松开了?
他是这麽说的。
宛如夕阳西下的夜晚,我永远无法忘掉的美景。
………………………………………
我能像他一样吗?像巴赫一样,在当众出糗的时候,用幽默化解尴尬的场面,演奏出动人的叹息声。
当我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那个熟悉的天花板,我松了一口气,但我又再次失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样的安静到没有造成我的不安,反而放松了许多。
外面的亮光透入,应该已经是早上了,我伸了个懒腰。
看到凪正坐在我书桌前的椅子上拉着小提琴,琴弓在G弦上摩擦着,但他听到我的动静就立马停下动作了。
G弦之歌吧?
“雪,你醒了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注视着他的嘴巴,仔细的捕捉任何一个字。
“喔!对了,应该要叫阿姨来才对。”
我小心的应对着,他还不知道我已经听不到了才对。
“阿姨!雪他……。”
「为什麽你会在我的房间里面呢?」
“你昨天突然昏倒在观众席上,虽然即时送回家了,但是没请医生来看过,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听说你到早上都还没醒,我便赶过来了,然後也没人带我离开,就一直待到了下午。”
下午了啊!
我看了眼桌上的闹钟,指针确实指在1的位置。
“你刚刚做了什麽恶梦吗?一直喘气,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恶梦,喘气?
我看着他,在想想梦里的样子,厕所的画面一幕幕的闪过,我不禁红了脸,心里抖了一下。
他,应该不会对我做这种事吧?我怎麽会做这种春梦啊!?
「我……,我刚刚只是在跑步啦!而且是马拉松的那种,大热天的,真的要喘死了。哈哈。」
“是吗?害我好紧张,以为你发烧了呢!”
我摸着自己的额头,紧张了起来。
他该不会还对我动手动脚的吧……
又看看他的样子,一脸和谐的微笑,和平常没什麽区别,不像是做了什麽亏心事的样子。
况且这本来就是我的问题,跟他有什麽关系?
「啊!……」要问吗?关於那个真相,我是没有印象了,醒来後也是听父亲转述,他是当事人,应该会比较清楚,但是我们都不想回忆起那段过去吧?「……算了,没事。」
“对了,你已经有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吧?要不要先下去吃点东西,饿坏身体可就不好了。”
「嗯!我先醒醒神,你可以继续演奏刚刚曲子吗?」
他点点头,提起小提琴……。
还活着……。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也听到了那个令人安慰的声音。
G弦上的咏叹调,改编自巴赫《第三号管弦乐组曲》第二乐章主旋律,音调柔和舒缓、充满诗意。
这首曲子常在结婚典礼上听到,但版本多为较轻快的管弦乐版和钢琴版,再者就是由德国小提琴家──威廉密改编的小提琴版,为了能在G弦上完成演奏,他将曲调由原版的D大调改成C大调,还规定演奏时必须「甚慢,极有表情」,赋予它哀愁的形象。
柯登时期,在一次的宫廷舞会上,巴赫的大提琴被动了手脚,三条琴弦断了,他盛怒之下扯掉除了G弦以外琴弦,众人大吃一惊,以为他要在在大庭广众下扫了贵族们的脸面,他却独自用仅剩的G弦,即兴演奏出这首咏叹调。
我能这麽幸运吗?
他的左手拨动着琴弦,一定是非常美好的演出吧?
我下了床之後,走到他身旁,拉开第二格抽屉,拿出好像很久没有用上的助听器,挂在耳边。
我仔细的探寻。
果然什麽都听不见,这次连近距离的都听不见,完完全全的失聪了,我自己也背叛了自己。
“怎麽了吗?”
「恭喜你。」
“谢谢!你也要加油喔!我会等着你的。肚子饿了吧?阿姨应该帮你准备了好吃的,我们下去吃点什麽吧?待会来弹琴怎麽样?”
「嗯!」
弹琴啊!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能耐伴奏呢!就现在的情况大概是不太可能赶的上了,除非奇蹟再次出现,但是我自己的情况我又不是不清楚,医生之前虽然有说过有机会恢复,但这样的奇机机率趋近於没有,而且就像流星闪过一样,之後永远都没法听见了。
当然这件事情就只有我和医生知道,那时还挺崩溃的,也很害怕这天的到来,原以为好日子还能撑个几年,没想到这麽稍纵即逝,我还在想说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应该会像当初那样痛哭个几天,我也不清楚为什麽我的心情会如此平静,像是将千斤重担放下来了。
我还是要弹琴吗?以前不都是这麽过的。
………………………………………
父亲今天不在家,我和凪来到了练习室。
母亲约莫察觉了我的不对劲,所以我是抱着忐忑的心情走进来的,其中还不断的推拖,但为了不要惊动母亲,我还是妥协了。
“抱歉!……”
我将他的琴盒放在钢琴的顶盖上,他很沮丧的低下了头,我没能知道他还说了些什麽。
「没关系!你要演奏什麽曲子呢?」
如果是之前合奏过得应该还能应付的过来吧?
G弦之歌、G弦之歌、G弦之歌……
我在心中祈祷着。
“克莱斯勒的《爱之悲》。”
啊!太糟糕了,不太熟。
「不能是刚刚那首曲子吗?」
“《G弦之歌》吗?是可以啦!但是我想先练习这个。”
「为什麽?」
“因为我觉得《G弦之歌》用钢琴伴奏的话就失去它的韵味了,而且我下个月要跟阿姨的乐团一起去表演,要演奏《爱之悲》。”
「那……,我得先找谱呢!」
“不用找了,我已经拜托阿姨帮我找来了,而且下个月的表演你也要跟我一起上台,不练习怎麽行?”他不知道从哪掏出琴谱,看来是没法让他死了这条心了。
「但是……」我接过琴谱,翻了翻内页,果然什麽笔记都没有,虽然以前无聊的时候拿出来弹过一次,但因为只是伴奏的部分,就这麽不了了之了。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今天一定要练习到这首曲子喔!”
「嗯?你可以再说一遍吗?我刚刚有点恍惚。」
“我说就依你的意思,我们先演奏《G弦之歌》,再开始练习吧!”
「喔!」
“总觉得你越来越不像你了,以前都不怎麽推辞的,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前阵子听不见就算了,今天还这样子,难道真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
我要是真说了我听不见,你们会相信我还那麽从容吗?
我坐在椅子上,努力回想着《G弦之歌》的钢琴伴奏,应该是什麽样子。
「凪,你可以面向我吗?」
不这样的话,我看不到指法的变化。
“好。”
「那节奏是这样。」我轻轻在琴身上缓慢的敲了四下。
他觉得困惑,但还是对我点了头。
这也难怪,伴奏本身就是跟随着旋律的,哪有主导节奏的道理?但不这样我就没办法知道他演奏到哪里了。
他拉动琴弓,我也试着想像着声音的波动。
还好我之前一直跟在旁边练习,会一点小提琴,如果他不是在耍我的话,这样的伴奏应该是完美的。
我眼睛盯得仔细,总算是应付过去了,但该来的还是躲不了。
可是为什麽我要隐瞒这件事呢?说出来不就轻松了吗?
我见他放下小提琴之後,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
难道是露出的破绽了?
「这样的诠释法,还行吗?」我问。
“算了!不说也罢!”他面有难色,彷佛是在避着什麽。
「果然还是不要伴奏来得更哀愁些吧?」
“不,就这样吧!”
「那我们就来练习吧!」他的表情和话语间明明就是有什麽问题,我也只能这样放任他。
然而,我现在面临了最大的问题──《爱之悲》。
我拿起琴谱开始恶补,不过我一个人也就一双眼,看谱都来不及了,还要看小提琴的指法,实在为难。
「好!开始吧!」照样的,我又轻轻的敲了四下琴身。
一开始还挺顺利的,但快到中间时便开始有些吃力,他时不时会摆动身躯,我就会看不到左手的运动。
可恶!这是在试探我吗?
或许他也察觉到了,还没结束就停下了。
“……,好吗?”我越来越觉得他是在试探我,故意不面对着我说话。
「嗯?」
“再一次,好吗?慢慢来。”
我也只好因应他的要求,再来一次。
但再一次的结果还是一样,在同一个地方停下来。
“雪,你又听不见了吗?”
他这麽说,我应该要觉得难过的,但总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特别的轻松。
“抱歉,我不应该这麽问你的,可是从一开始你就很奇怪,先不说你握着节奏的主导权,还要我面对着你拉琴,我刚刚拉《G弦之歌》的情绪明明就是喜悦,不是什麽哀愁,然而你的伴奏就像是机器人一样,没有感情,这首曲子也是,我想你应该是照着谱上的标记弹的吧?但是我要诠释的音乐,并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是有意要试探你,我只是希望你能跟我说出你的难处,别老是闷在心里,说出来,也好我们一起解决啊!”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现在就是一个感受不到情绪,也传递不了情绪的机器人,可怜的是,我仍然除了弹琴,其他什麽都做不了。
我知道这不是个容易解决的问题,所以才一个人担着。
「你都猜到了,又能想出什麽办法来?我就可以不用弹琴了吗?」
我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说的话老是像带刺的玫瑰,要用坚强的外表来包装内心的脆弱。
事实的无力让他沈默了许久,还掉了眼泪。
“你明明……”他将嘴巴摀住,眼泪就像珍珠一样,清澈透明。
心中一股莫名的焦躁感,使我不禁皱起眉头。
「听不见啦!」
“我说,你以前明明那麽喜欢弹琴的,就不能因为那一点喜欢继续下去吗?”
「事情早就不是这样了,那段时光确实很美好,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勇敢直前的我了,时间很容易的改变一个人,当你也被迫要追求虚无缥缈的理想时,你便会明白我的崩溃。」
……但是我这辈子也就这麽点事可以去做了。
“听的见,真的有这麽重要吗?不是还有我在吗?”
你在又如何?我在又如何?我们已经被摧残的残破不堪,有如一具活着的屍体。
「你又不是我,我失去了音乐家最重要的耳朵,你只是没了看谱眼睛而已,我不是天才,更不是贝多芬跟莫札特,别把我想的太伟大了。」
世界是非常残酷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得到上帝的怜悯,紧闭的门扉,我们都无可强求的亮光,永远都透不进来。
我又不断的伤害他,但他总是无限的包容、承受。
他的沈默是对我最大的救赎与残忍,然而也只能选择沈默。
然後,笑着对着我说:「再一次吧!」
那个瞬间彷佛传达到了,我就後悔了。
後悔自己说出这样的气话,伤了他,也伤了我。
我果然还是喜欢跟他一起弹琴,不论如何我都不想放弃。
但是意外总是来的意料之外,当我有着这些想法时,祂,就会尽力将我的梦给打碎。
凪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像是见到鬼一样的扭曲。
我缓缓的转过身,看见父亲正愤怒的看着我和凪。
「你回来啦,父亲。」
我由衷祈祷着他什麽也没听见,但他的表情就是在说着“你为什麽要骗我?”
完了,我是不是该说点什麽?
他缓缓的向我走来,举起手,呼了我一巴掌。
这疼痛感不只有愤怒,更隐含着失望与难过。
「为什麽?我明明那麽努力了,你还要我怎样?」
“你知道你说了些什麽吗?你刚刚弹的那个什麽东西?你只是一个伴奏,竟要主旋律配合你。”
没错,我只是一个伴奏者,而已。
「我听不见了,连伴奏的资格都没有,哪来的配合之说?」但是他的这一巴掌让我安心了不少,原来我还有这个必要。
我以为就这麽结束了,但是我忘了他可是比我还要玻璃心。
“你……,松懈也要有个限度,类似的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的二次。”
母亲应该是听到了争执的声音,不久後,也出现在父亲後面的门口。
“影。请不要这样做。”
“你……”
没有什麽好瞒的,我期盼他们能够冷静的听我说明事情的原委。
无论接受与否,他们也得接受。
我想父亲的内心比谁都要来的慌吧?
我突然感觉到温暖的胸膛贴在背上,就像睡梦中的那样,汗珠溢出,不知道是因为温暖过头的缘故,还是吓出来的。
怕是悲伤满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