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这麽想。”这种情况已经不知道有过好多次了,她习以为常。
穿上丝薄的睡衣,露走到半月形的窗台前将窗帘拉开,霎时间阳光洒进卧房,一片灿然。
巴勒莫的夏天,海风里有淡淡的柠檬的味道。
闭上眼,纱夏做了个深呼吸,问身後收拾着床舖的人,“金多贤在哪?”昨天他答应带自己出海玩的,大小姐很是期待啊……
“在楼下准备。”回答完,露有条不紊的开始打扫房间。
回头,纱夏打量着三个月前才来家里专门负责照顾自己的小女佣。
露也不会说意大利语,据说根本没有绿卡,身份也没有查明,不知道为什麽父亲会雇佣她,但是她不是坏人就是了。
她的年纪不大,长得很秀气,唯独那张万年不变的表情使得整个人都透着老城的气息。
“你应该多练习微笑,否则会嫁不出去的。”忍不住,对宅子里唯一与自己年龄相近的女孩子说教。
铺好床,露抬起头对她淡淡道,“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多微笑有益改善心情哦~”纱夏向她走近,顺手拿起床头的牛奶喝。
“小姐……我的心情有必要改善吗?”人是真的被说疑惑了。
“呃……”喝牛奶的人愣了下,“也不是,只觉得你笑起来会很好看。”
眼睛再一扫,又看到和早餐摆放在一起的报纸,虽然纱夏没有早起看报的习惯,不过……
“这个人……”
她将报纸拿起来,望着首版上大得夸张的照片,下面一行大字……
\'谜样的东方人,欧洲贵族世家遗落在外的继承人?\'
好诡异的标题,炒作吗?
感叹,“难得意大利的早报会用外国人做首页。这个人长得真不错~啧啧~你看他的眼睛是绿色的。”说着就把报纸凑到露的面前。
“小姐……”露为难道,“我还没收拾完房间。”她是来工作
“好吧。”收起报纸,纱夏继续喝牛奶,再看了报纸上的人一眼,嗯……长得确实不错,不过一看就是个花花肠子。
罢了随意一扔,走进浴室,洗个澡先~
待人去了浴室,露才走到地毯中央,拾起刚才被纱夏随意丢在上面的早报。
周子瑜的半身彩照占据了整个版面的三分之二,绿色的眼睛,专注的望着视线镜头,像是在捕捉着什麽。
可惜了……她微微叹息,还以为纱夏会回想起来。
结果是当有机会见到那个曾经与自己千丝万缕的人,却宛如陌路……
……
大海,阳光,成排豪华的游艇停靠在海岸边,纱夏站在码头前,一身悠闲简约的打扮,头发梳成马尾,带着遮阳的草帽,白色的吊带背心,七分棉布淡蓝色的裤子,还有一双米兰最新一季流行的水钻人字拖,可谓时尚与务实并重。
不过……
望着眼底那只小木船,还有船上慢条斯理做着准备的金多贤无言到了极点……
“你该不会……”她一字一顿,“让我坐这个出海吧?”
金多贤直起身子,对她抱歉耸肩,“没办法,人穷了点~只能租到这只小船。”
和旁边那排奢华到极点的游艇比起来,这支只能容下两个人和一只桶,船尾装了电动马达的……\'船\',真是把\'逊色\'一词发挥到了极致!
“现在渔夫出海都不用这个东西了吧!你是在博物馆把它弄出来的?”再言金多贤敢说自己穷?“你上个月不是才弄回一架古董钢琴吗?”
“钱都花在那个上面了,所以才穷啊~”那口气,让纱夏很崩溃就是了。
这里没有墙给她扶……虽然她很想倒地不起,“金多贤……我确定以前不喜欢你,现在更不会喜欢你!”
站在小船里的人沉思三秒,“那你要不要去?”
“去!”这是根本不用考虑的问题,只要不把她关在家里,就是坐这只小破船下火海都不能错过!
碧海蓝天,坐上那只看似很脆弱的船,半小时後,视线里便只剩下一片湛蓝的海水,一望无际,天在尽头和海融合在了一起,蓝色的渐变,美到极致。
金多贤换了潜水服,这是他在这个地方少数的乐趣之一。
“我想要银色的贝壳。”在他下水前,纱夏要求道。
那种银色的贝壳很难找,好找的话凑崎大小姐就不会要了,物以稀为贵嘛。
以前她也有过,不过都不是完整的,不符合她的完美主义。
“找到的话下周六晚上做我的舞伴?”他半身浸在海里,下水前和她讲条件。
下周六是城中首富的生日晚宴,岛上的名门望族、知名人士都收到了邀请,凡是能玩的机会,纱夏都不想错过,实际上她压根没考虑到舞伴的问题。
“做你舞伴有什麽好处?”难道不答应他现在就不找那种贝壳了吗?
她蹲在小船上,微微低头看着海水里的人,“喂,你不怕遇到鲨鱼吗?”
“这里是浅海……”真是没常识,懒得和她叽歪,带上氧气罩,沉下去前随意道了句,“就这麽说定咯。”
“说定……才怪勒~”纱夏话说完的时候,周遭的海水已经恢复了平静。
唉……
叹气,到底是他陪她出来玩,还是藉机自己找乐趣啊……
没劲了望了支在船头的鱼竿一眼,没有鱼饵,会有鱼咬钩吗?
坐回小船中央,带好耳机,弯曲了双膝,用手拖着脑袋,盯着面前的大海听MP3。
习惯了独自一人发呆,她想,什麽时候如果能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情就好了。
至少金多贤给她听的曲子,让她觉得熟悉,舒缓的曲调,慵懒暧昧至极的嗓音,像是诉说着世上最动听的情话,微咸的海风迎面拂来,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
[他的双唇吻我的眼]
[嘴边掠过他的笑影]
[这就是他最初的形象]
[这个男人,我属於他]
……
忽然身後涌来一道巨浪
纱夏着实吓了一跳!突兀的从沉浸的乐声中抽离出来,站起,回头,一艘纯白的豪华游艇几乎要撞上她的小船!
海水在游艇边缘激荡着,与面前那艘巨无霸比起来,纱夏所处的这只来回不够十米长的小船实在是太渺小了……
这绝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刚站起来还没稳住脚跟,那艘游艇像是存心和她做对似的,往後移了一点点,眼看着要离开了,忽然又向她那方向靠近,激起一层层波浪,摇得小船就像风中飘零的落叶,在船上的人更有一个明显的意识,游艇上的人是故意这麽做的!
心中忿忿着,纱夏东倒西歪,几欲一头栽进海水里,好在她平衡能力够好,几番折腾,终於稳住身形。
随即扯下耳机便用意大利语大骂,“谁那麽幼稚无聊?还没长大吗?”
转身,仰起头,游艇上便出现这样一副画面——
一个黑色头发,黄皮肤,长相颇为俊美,当然身材也是比较好的人,穿着黑色泳裤,秀身段似的,背对着阳光站在游艇上。
这本来没什麽,夸张的是他左边和右边各有三个比基尼美女,不同国籍,但绝对的年轻、漂亮,身材火爆。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只修长装满香槟的杯子,似乎在开海上派对~相当国际化。
一行人,这会皆用同样的目光打量着她,尤其那个人,微挑着眉,似笑非笑,目光兴味的放在她身上,然後嘴唇缓慢的勾勒出个有些邪气的弧度。
没来由,纱夏看到那个人置身在这副画面中,就莫名其妙的火大。
……甚至盖过了刚才的恶作剧。
“喂!”她怒吼了一声,以仰视的角度……“你”
“要不要上来?”她用意大利语,那人却用中文,毫不客气,邀请。
纱夏微愣,中国人?觉得人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他的表情真是……有够轻佻!
再看他身旁那排女人……心底的火气真是……大啊!
“谁要上你的贼船!”纱夏瞪了他一大眼,“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
“是吗?”那人不以为然,“我觉得我在做好事,你不觉得出海乘那样的小船太危险了?”
口气里甚至有点说教的意味,“这样的船~”他话音里有嘲笑的成分,“应该进博物馆,说不定哪天就坏掉了。”
这麽说他还是为她好?!
“关你什麽事!?”脸气青了,虽然纱夏对船的想法和他一样,但这个人怎麽那麽无聊?开派对就开派对,她乘她的小船,碍着他什麽事了?
中国人又怎麽样?一样讨人嫌!
“所以~”他微微低下身子,话音清浅道,“要不要上我的游艇?”
……这才是他的目的?
狐疑,继续和他对望,他竟然有一双……深绿色的眼睛!
暗暗在心里惊奇,纱夏疑惑的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人笑,“你的搭讪方式太老土了~”
“你是水仙吗?”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纱夏继续瞪,“我可没再和你搭讪。”
“那你到底要不要上来?”说得理所应当似的。
他身旁的美女也在对纱夏做着邀请,“亲爱的,上游艇吧,我们有合适你尺码的比基尼~”
“……”
“哈哈哈哈……”
他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她的无言中爆发。
我干嘛非要穿比基尼?“……你可以走了,我死都不会上你的游艇。”态度是铁打的。
那是艘贼船,纱夏肯定!
“是吗~”男人意兴阑珊的,“真是遗憾。”说完就收回身形,看着她的目光却没移开。
游艇的後面,有人似乎在叫他……
“瑜。”出现在纱夏视线里的是菲尔杰登,巴勒莫首富。
“发生什麽事了?”他对他的态度很友好,走到他身旁的时候看了看站在小船上的纱夏。
“没什麽。”周子瑜随意笑了笑,“只不过开了个小玩笑而已,走吧~”
一群美女簇拥着他,邀他去游艇前面继续欢乐,在转身前他最後望了她一眼,阳光下的一瞬间,纱夏似乎看到他那对眸子里的流光溢彩……
仅仅只是一秒不到,很快,就消失了。
不知为何心尖会有颤动的痕迹……
“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游艇徜徉而去,很久……纱夏才从刚才莫名其妙的状态里回了神。
“……谁要和你再见~”低声咕哝了句,再看了看恢复平静的海面,金多贤不知道潜到哪里去了,她忽然想起那群比基尼美女,再低头看自己平板似的一身。
“我怎麽那么生气啊!!!!!!哇——啊——”忍不住跺脚,小船经不起折腾,又开始左右晃荡了……
……
开走的白色游艇上,菲尔杰登与周子瑜友好的碰杯,“刚才的女孩儿你认识吗?”
难得见到这位东方人对一个女人那麽感兴趣,还主动贴上去,为了生意,他邀他出海游玩,叫来一大群美女,最初不冷不热的态度,菲尔杰登以为自己失算了。
“不。”周子瑜口气很乾脆,“只不过……”他似乎在回味着什麽,末了浅笑道,“看到同胞所以有亲切感罢了。”
菲尔杰登似乎松了口气,“我的朋友,你可千万不能看上她,她是L先生的女儿。”
在巴勒莫,L的家族在上流社会被人们熟知,只是那样的人,与黑手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得罪不起,却无法轻易招惹。
周子瑜没在接话,悠然的喝了一口香槟,视线远眺刚才小船停泊的方向,神情让人无法揣测……
……
金多贤在半小时後潜水回归,带回纱夏想要的银色贝壳。
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你走了以後来了一艘巨型游艇,上面一群人在开派对,还有个讨厌的男人找茬我!真是要气死我了!”
“是吗?”金多贤微微一愣,一脸没想到会有这回事的表情。
巴勒莫的近海经常有游艇来往,像他们租的这种小船也很普遍,但是存心找茬的事……还真是少有。
“没错!我真想宰了他!”纱夏气急,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居然和一个陌生人自顾自的气了那麽久。
“好了,别气了,我们回去吧。”收起一无所获的鱼竿,金多贤安慰着她。
嗯了声,纱夏还是忿忿难平,“我气的是都是中国人,怎麽德性差那麽多!”
收鱼竿的动作微微一滞,“中国……人?”
“是啊,他的眼睛居然是绿色的,好诡异!”货真价实的妖孽!虽然长得很好看,可是一看就是个风流胚子,说话的口气也极度讨人嫌!
绿色的眼睛……金多贤神情骤暗。
……是周子瑜吗?
独自默了会,良久眼中溢出笑意,手下掌控着船头的马达,想启动,却发现……
“怎麽了?”
没劲的坐在船的另一端,纱夏疑惑问,“怎麽还不走?”起浪了,晃得她头晕。
“纱夏……”金多贤难得用那麽无奈的口气,缓缓的说,“船……好像坏了……”
“……”
刚才遇上的那个人是乌鸦嘴吧?绝对是乌鸦嘴……
……
月亮爬上了云端,城市的喧嚣在入夜至深之时逐渐归於安然。
白天不美好的出海以打海上救急电话为结束,堂堂巴勒莫华商的千金,和朋友在海上遇难,那只不知道从哪里租来的小破船坏得相当彻底,不但让两个人困身大海,还被随後赶来的海警好好教育了一番。
再回到家,太阳早就落山,吃了东西洗过澡,纱夏早早的就爬上床进入梦乡,於是梦境随之而来……
场景似乎在某个曾经她去过的高级餐厅,几个女人站在电梯前,纱夏轻易认出其中穿黑色小礼裙的自己,自然了,她也知道这又是一场梦境。
因为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却走不过去……
远处的\'她\'好像在和对面的两个女人争执着什麽,站在旁边的是她的朋友吗?遗憾的是她看不清她们任何一个人的脸,正在纠结之时,忽然站在\'她\'面前的女人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有没有搞错!以前有谁这样欺负过她?
打开气急,这是个什麽破梦!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打回去啊!她想开口骂那被打傻了的自己,忽而视线里走进来一个人。
身姿挺拔,西装笔挺,遗憾她依旧只能看到他的後脑勺。
他就走到\'她\'的前面,留给身後的人一袭宽阔的背影,然後优雅的扬起手……
狠狠的给了刚才掌掴自己的人一个响亮的巴掌!
那人打女人……
纱夏的嘴巴圈成了\'O\'型,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觉得打得好!哈哈,谁叫人欺负她,那位替自己出头的帅哥,转个身来瞧瞧吧,是不是和她想像的一样英姿卓越?
梦终究是梦,正当纱夏得意之时,忽然脚下一踩空,失重急速下坠的感觉让她突兀的翻身惊醒!
“……”
卧房里的壁角亮着浅浅的墙角灯,坐在床上怔了许久,在梦境和记忆之间游移……
那些对她来说,究竟是梦,还是从前发生过的?
为什麽那麽真实,可是每当她极力想要回想起来,身体里总是有顾无形的力量,在带着所有的东西无尽下沉。
可是她肯定,那个替她把那巴掌打回去的人,就是昨夜在梦里梦到的,坐到她身边和自己说话的那个人。
“……到底是谁呢?”
侧头看向摆在床头的电子钟,显示时间为2点45分。
无心再入眠,她赤脚走出房间,於黑暗中恣意的行走在自家的老宅,白色的睡裙随着她的步伐荡漾出鬼魅般的弧度,走过书房时,忽然瞥见里面投射出点点的灯光,平时那里只有父亲办公时会用到,难道是他回来了吗?
说起自己的父亲,纱夏心中是问号外加感叹号。
在她心目中无疑是崇高的人,虽然在失忆後,纱夏不知道一个月才回来几次的父亲做的是怎样的生意,他的名字……离谱吗?
不过,这不影响她作为女儿对父亲的敬仰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