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俞定延……以前是恋人?”她的声音也很轻,没想到那麽大的城市,认识的每个人似乎都有交集。
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麽往事,脸上的笑意也显得有些无力,“俞定延是你们系主任吧,那只是他一个身份而已,我认识的,就是他的另一面。”
言罢眼中有些懊悔,悔不当初认识他。
“周子瑜和他在暗中做什麽事吗?是不是……和我母亲的死有关?”她问得小心翼翼,很害怕会听到她所猜想到的答案。
透过玻璃窗,朴志效指着窗外那片供病人活动休息的绿色草地,纱夏回头看去,在对面白色大楼的转角处,模糊看到一抹清淡的影子,有几分熟悉。
“她叫\'露\',是俞定延的手下,负责保护你,那天就是她送你到医院的。”顿了顿,朴志效又说,“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你是安全的。”
“为什麽要保护我?”纱夏不解,S市的治安已经差到周子瑜要雇人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保护或者说是\'监视\'她的程度了吗?
在她的脸上,朴志效看到以前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反映,“我只能跟你说这麽多,纱夏,你现在在危险之中,周子瑜这样做是对的。”
想必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麽人。
“剩下的你去问周子瑜吧,我无法越界,至於俞定延……”搅动着一口没喝过的咖啡,“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们朴家以前是做什麽的~”
美睫轻轻的颤抖了下,朴志效嘴角勾勒出一抹自嘲的笑,“多少,我还是能从某些不光彩的渠道得到些消息。”
至於俞定延……
“俞定延生长在隐藏於暗处的古老家族,S大的教授只是掩藏身份的幌子,他们家世代培养顶尖的人才,为政客和各种出得起钱的人卖命,当然……”
她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以我看来,如果不是有周子瑜这层交情,也许你们凑崎家倾家荡产,这次他也会冷眼旁观。”
“因为我父亲吗?”纱夏追问,大脑神经忽然变得异常敏感,“第一大厦爆炸是不是人为?”为什麽在医院的那一天,初次醒来周子瑜会握着自己的手,用她从没听过的语气,极度懊悔的对她说\'对不起\'?
她不敢想……却又不得不去想……
到底她的父亲是谁?
为什麽周子瑜会为了阻止他们见面,选择了极端不择手段的方式?
有那麽危险可怕吗?
当真相一层一层由她亲手抽丝剥茧的揭开,才发现原来将她打个措手不及的,是她深爱的,一直依赖的男人……
……
走出医院,刺眼的阳光直直照射在纱夏的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强烈的光线差点灼瞎了眼。
在她决定与那个人相守到老,要为他生很多孩子的时候,听到的所谓\'真相\'让她错愕不及。
而那个告诉她事实的人,却要自己相信周子瑜。
要如何相信?
站在交错的街道之间,周边人来人往,步履匆匆,恍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麽地方,觉得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是那麽的陌生……
她漫无目的游走,感知麻木。
她知道不管走到哪里身後都有那个叫做\'露\'的女孩子跟着。
大学的老师是古老家族做着见不得光的事的传人。
几个月前才谋面的父亲是极度危险的人物。
相处了十几年充满她生命每个角落的男人,她的丈夫……一直以\'保护\'之命做着她不知道的,甚至是可怕的事。
即便朴志效要她相信他。
可是……她已经不知道该去相信谁,到底什麽才是真相,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失了魂般游荡在街边,不自觉的走进地铁里,和涌动的人群并肩站在轨道边际,单薄的身影看似轻轻一推就会坠落。
露跟在她身後,忍不住将她往後拉,跟了纱夏几个月,虽然知道她被保护得很好,但是那种对未知的孤立无援,一直看得很清楚。
“周太太。”她的声音很冷,冷到早就已经不知道要去如何关心人。
面无表情,“你该回家了。”
外面真的有那麽危险吗?纱夏笑得有些凄凉,不如造一个笼子判她终身监禁好吗?
眉头,慢慢的向内收拢,在列车进站前,她忽然对她威逼道,“信不信你再跟着我,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不是任何人都有去死的勇气。
那一刻,纱夏死寂没有神采的眼眸让她怔然,当你不再相信生活了二十年的世界,不再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那是一种怎样毁灭性的绝望?
抓住她纤细臂膀的手,不自觉就松开了……
列车在露的眼皮底下开走,她沉默的拿出电话,拨通俞定延的号码。
“周太太已经察觉了。”
“是……吗。”坐在古老的沉木桌案前,俞定延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敲着,自然的语气里有种早知如此的调调,并未太过惊讶。
天窗,终於破了。
……
环城的列车全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车内的人总是有个目标,到了那个站,便起身离开。
只有纱夏,漫无目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不知道从今以後该去相信谁。
身为S市云端人群的其中之一,曾经凑崎家首富捧在手心的外孙女,纱夏坐地铁的次数少之又少,走到哪里不是私家豪车跟随。
她静静的坐在列车的角落里,发现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她和周子瑜的回忆。
十几岁最叛逆的时期,他撇下她去千里之外以前……
已经不记得具体的细节,当时的纱夏,天不怕地不怕,更无畏舅妈尖酸刻薄的语言,没大没小的就在家中与其大吵一架,然後委屈的跑了出来。
躲进地铁里,整天坐在一个位置上,看着周遭换了一批又一批陌生的乘客,无人来管她,倒是颇为自由。
不知道外面的人在入夜以後因为找她都陷入疯狂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为她一人奔波於市区内外的各个角落,凑崎老急得差点进医院。
她关了手机,反复在心里将出言恶毒的舅母骂了个体无完肤之後,开始考虑要不要下车回家。
无奈千金小姐的那点不得了的矜持作祟,就这麽回去,多丢人啊?
说不定还得当着全家人的面给舅妈赔礼道歉,凭什麽?
天还没黑的时候她就已经饿了,可是没有人给她台阶下,身无分文,不知道除了坐在这里还能去哪里,死心眼的大有一座到底的决然。
也是这样的冬季,愈夜,车厢里的人迹越单薄,暖气也不起作用了。
周围显得异常安静。
听着广播里没有感情的声音报站,看着车窗外一个又一个坑长黑暗的隧道,她充分发挥了胡思乱想的本事,担心忽然在某个时刻突然蹦出什麽怪物把自己给废了。
正当她後悔为什麽不躲得明显一点的时候,身边空荡荡的座位有个熟悉的人落了座。
周子瑜顺手把装着热烘烘的食物的外卖袋子放到她腿上,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直视着对面那块播着无聊广告的电子屏幕,口中啧啧叹,“你说外面那麽多人找你都没找着,我怎麽随便进个地铁就遇上你了呢?”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从小就不弱。
周公子哪有那麽多时间闲情逸致的在大半夜带着热乎的外卖来坐地铁?
分明是早有预谋的。
可是看到他之後纱夏安心多了,根本顾不上去拆穿他的谎言,打开外卖袋子开始狼吞虎咽里面的食物,饿了一天了。
饱食一顿後身旁的人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瓶矿泉水,打开,递给她。
纱夏顿时就惊讶了,这人怎麽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不用说话就单方面心电感应,再回想刚才他那感叹,到底是怎麽找到的呢?
看了看周身,凑崎名媛傻头傻脑的问他,“你该不是在我身上装了什麽跟踪器之类的吧?”
周子瑜笑得极其神秘,他说,“不管你躲在什麽地方,反正我就是能找到你。”自信非常。
思绪又被拉近了一些,想起那场被她翘掉的婚礼,他太了解她了,仅仅在自己到了罗马两个小时後就将她轻易找到,连思考都不需要。
还记得第二天她与他谈判时的对话,她说了什麽?
\'你再骗我的话,我就把自己藏起来。\'
他是怎麽说的?
\'以後都不会了……\'
还可以相信他吗?
……
周氏大厦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内,周子瑜刚刚与俞定延打了一通暗语连连的电话,内容是让他黯然神伤了良久,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白色的荧光屏上显示出一张纱夏吐舌头翻白眼的照片,下面闪动着\'老婆\'两个让他爱意无限的字。
此刻,却有些不想接这个电话。
“怎麽了?”按下通话键将话机放在耳边,对电话那头的人,周子瑜的声音一贯温和。
沉默了片刻,纱夏似乎有些语出艰难。
“……你……有没有骗过我?”
他低声笑了笑,“一年前那次算不算?”
“除了那次呢?”她迅速追问。
“……”他还骗了她什麽呢?
要在被监听的电话里告诉她,她的母亲,他的丈母娘还完好无损的活着,可是一旦说了,兴许之後难以预料的危险更多。
刚才俞定延那通电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露已经被召了回去,按照他们的计划,下一步……
“你在哪?”他听到了列车上广播的声音,是一个靠近郊区的站名,“先回家好吗?”语气里有请求的音色。
“你骗过我吗?”纱夏握紧了电话,不依不饶的问,“我妈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现在不能说。
“那到底是怎样?”语气有些激烈,“现在告诉我!”
她似乎就快要……崩溃了。
“纱夏……”周子瑜深深窒了一口气,胸口像是被巨大的石头压住,
“回家好吗?你现在在什麽地方?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