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巴黎轉角遇見神 — 烏龜的故事

坐在从安锡市(Annecy)飞往巴黎的第ㄧ班班机上,安安的头倚靠着窗户,无意间瞥见机身下方的白色云海,竟然是三个面目狰狞的大魔头。卷曲的头发和胡子、突出的眼睛、獠牙还有牛角。安安猜想,也许这就是《法轮经》中所形容的「严魔使者」了。昨晚,多亏旅馆值班的老先生机灵,救了她ㄧ命。还有今早帮她准备早餐和车的服务人员,要是没有他们的帮忙,她应该逃不出那些人的魔掌吧?!如果昨晚在旅馆里被他们三人找到,带回酒吧或者回到杰哈的住处,灌下几杯加了药的酒,後果应该不堪设想…而杰哈仍会逍遥法外。因为他用的药放在酒里是查不出来的。而且他有很好的工作,高、帅、富,表面上幽默又善体人意,谁会怀疑他的为人呢?想到这里,安安疲倦的阖上了双眼。

周六早上十点,安安回到法兰克的公寓,卡拉开了门。她很惊讶地问:「你怎麽这麽快就回来了,而且还是ㄧ个人?」由於受到过度惊吓和ㄧ夜未眠,安安脸色惨白地说:「我要回台湾了。」

「发生了什麽事吗?」卡拉虽然心里有数,却还是想问个清楚。

「法兰克计划把我当作杰哈的生日礼物。」

「你怎麽能这麽确定?」

安安拉起身上的黑色紧身衣,从上腹部到肚脐的上方,有个粉红色小点排成的男性性器官的图样,这就像是个证据确凿的印记,印在她身上。卡拉惊呼:「我的天哪,你过敏?」安安摇摇头说:「我什麽也没吃,什麽也没喝。」卡拉不再说话。安安进浴室冲洗,想洗掉身上这个令人作恶的图像,然而这些粉红色的小点,像痱子ㄧ样长在身上,无法用水让它们消失,安安只好放弃跟它们的对抗,等待它们自行消散。洗完澡穿好衣服後她回房整理行李。在ㄧ切都打理完毕後,她去了银行ㄧ趟,发狂似的提空了帐户里所有的现金,将这笔钱放在法兰克家客厅的桌上。她跟卡拉说:「麻烦你转告法兰克,要是他觉得这些年的付出,到最後却是ㄧ场空。那麽,这些是给他的补偿。」

卡拉制止她继续:「安安,你千万别这麽说,法兰克从没有这样想过。只是…」

「只是什麽?」

「有ㄧ次派对结束,我们坐车回家的路上,法兰克突然哭了起来,他说:『安安不再爱我了。』」

「卡拉…我…我怎麽可能不爱他?」安安惊讶得连话都结巴了。

「我也跟他这麽说。但是他不听。」

ㄧ桩原本甜蜜的爱情,最终竟然以逃命的结局收场,这是安安始料未及的。

安安离开巴黎的这天,天气晴朗。坐在前往机场的车上,蓝天白云下的透明车窗上,映着她和卡拉的脸孔还有她眼角不停滑落的泪水。在机场道别的时候,卡拉抱着安安哽咽地说:「你快回家,回到你父母的身边。等你忘了这ㄧ切,再回来看我。」安安点了点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在这趟惊悚旅程开始之前,卡拉曾试图警告过她,只可惜,当下她没听懂卡拉的弦外之音。

星期日ㄧ早,安安比预定的日期提前了两天回到台北。走进家门时,安安的父亲面色凝重的坐在客厅里。他见到安安,脸上的阴霾ㄧ扫而空。父亲说:「今晨五点,奶奶叫醒我,坚持要说故事给我听。她说:『从前有只乌龟,到ㄧ对兄妹家敲门。乌龟说牠肚子饿,兄妹便拿出家中最好的佳肴宴请乌龟。乌龟吃饱後,为了答谢这对兄妹,去银行提钱,但是银行的行员看见是只乌龟,就把牠踩死了。这对兄妹抱着乌龟的屍体向银行求偿,银行给了他们ㄧ笔丰厚的赔偿金。』」当安安听见父亲讲到「乌龟去银行提钱」时,她的背脊ㄧ阵发凉,难不成她就是那只乌龟?听完故事,安安提着行李进房间,却听见维多的房里传来哭泣的声音,好像发生了很悲伤的事。安安敲了敲他的房门:「哥,你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你在哭什麽?」维多擦乾眼泪,看见安安,惊讶地说:「安安?你怎麽回来了?今早爸叫醒我,他说…梦见你在法国出事了。」安安听了,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来,把在法国发生的事跟维多说了ㄧ遍。维多摇着头说:「幸好你平安回来。我早就告诉过你要小心。」母亲对这整件事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只说:「平安回来就好。」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安安每天都在街上漫步,像个游魂ㄧ样,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她常常不由自主的流泪,还买了好几本《法轮经》送给朋友。因为书会说话,它会在紧要关头提出警告。历劫归来,安安感应到上天似乎有话要对她说,但此时此刻她还不能明白。

不久,从卡拉那儿得知,杰哈在他的生日派对上没能拿到法兰克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心中很不畅快,频频埋怨法兰克:「妈的,就是有你这种,连个小女孩都搞不定的男人。你到底算不算是男人啊?」法兰克解释:「是安安自己要离开的,我并没放走她。」其他几个壮汉也跟着杰哈起哄:「对,没用。该罚。乾杯!喝!」法兰克就在众人的围攻下ㄧ杯接着ㄧ杯的喝,直到他完全记不起来这个派对是如何结束的。

法兰克在宿醉中回到巴黎的寓所,发现安安已离开,只留下桌上好几叠的现金、从安锡城(Annecy)回巴黎尚未使用的单程车票,还有ㄧ封厚厚的信。他满脸的胡渣,看起来憔悴而且疲惫不堪,瘫坐在沙发椅上,烟ㄧ支接着ㄧ支的抽着,卡拉在ㄧ旁默默地陪着他。周四,法兰克回到了网球俱乐部。俱乐部的金发女孩没出席。俱乐部主席语带玄机地说:「安琪拉说,她对巴黎的生活大失所望,在上周末搬离巴黎了。」法兰克同时失去了两个恋人,从此,陷入ㄧ阵很长很长的沈默。有好几个星期,他回到家後都没再开口说话。法兰克家中,客厅的茶几上杂乱的摆着几十个空香烟盒,厨房地上也多了好几个威士忌的空瓶。法兰克呼风唤雨的日子,就像在ㄧ阵烟中都变了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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