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在陆爻自导自演从沙发上摔下来两次後,那个全台北市最娇羞的女友,终於勉为其难让他睡到床上来。但是她还是很坚持的在两人中间摆上两颗枕头,然後要他对天发誓绝不会越雷池一步。虽然脑袋想的全是坏念头,为了取得女友的信任他还是发誓了,只是,是用父亲的名义。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同睡一张床,这剧情实在让人有很多遐想啊!确实脑袋里也构思了很多下流剧情,这一切却不敌一整天的舟车劳顿,和身体疲惫的催眠,很快的陆爻就在规律海涛声中沉入梦乡。
第二天起床时,毫无预警的窗外下起倾盆大雨。昨天还嚷嚷着一早要起床吃早餐的女友,居然连爬都爬不起来。因为不想扰人清梦,所以他留下女友继续睡觉,独自去餐厅吃早餐。
吃完早餐後回房间时,房间依旧是一片静悄悄,甚至连一盏灯都没开?看看时间也快十一点了,不管再怎麽会睡,也应该要起床吃点东西吧?他打开房间的灯,然後提着早餐走向床头。
「早安,你起床了吗?我跟餐厅说你不舒服,服务生很热心的帮我打包了三明治,还有玉米浓汤,要不要起来吃一点再继续睡?」
盯着床上毫无反应的人型,陆爻心生疑窦?有这麽累吗?基於好奇他掀开被单一角,望着卷曲在被单底下的她,他疑惑的问。「你怎麽了吗?」
「没……没有……」她眨眨沾湿的羽睫,用啜泣的鼻音说话。
「你怎麽哭了?」看到她红着眼睛的憔悴模样,他瞬间慌了手脚。
她为什麽哭?不会是因为自己硬要跟她一起睡,让这个全台北市最羞怯的女孩感到压力吧?但是他什麽也没做啊!他对天发誓自己真的是一觉到天亮,甚至闹钟响了很久,才累到勉强爬起床按掉。
还有连今天起床时间都是女友规定的。她说饭店早餐价值四百五十块,所以一定要吃饭店的自助早餐。已经全都听她的,他完全想不出她有什麽不开心的理由?
「不要打开我的被子……」馥亚藜披头散发的抬起眼睛,用委屈的哀怨神情喃喃自语。
凝视着她卷曲身体流泪的模样,他心如刀割,心痛如绞。
「那我可以进来吗?」他小心询问,见她点点头,才掀起床单躺上床。接着他侧起身体面向她,边摸摸她的额头。「你感冒了吗?还是头痛?或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下雨让我很不舒服……」
「下雨?」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如果她说,害怕自己对她怎样那还说的过去,但是她忧郁的原因是因为下雨就真的让人匪夷所思了。
他们躺在床上,将被单盖在头上,薄薄的白色床单依稀透着微光,气氛却陷入一片阴郁里。他以为她在开玩笑,却见她用手掩着脸,泪水延着眼窝慢慢夺框而出,宛如电影般慢动作的场面,却让他吓坏了。也让他不得不认真起来。
「对不起,只要一遇到下雨天,我就会心情不好……」
「为什麽下雨天会心情不好?」
「因为我妈妈在我小时候……」
他听着她用呜咽的声音娓娓道来。故事是小藜小时候在某个滂沱大雨的日子里,妈妈离家出走了。那之後每到下雨天她都会感到惶恐不安,担心害怕着爸爸会不会也如法炮制?
这故事听来好像没什麽大不了,但是当发生在小小孩身上时,肯定让孩子有着浓浓被遗弃的恐慌。他开始能理解她为何会恐惧下雨天,如果下雨就意味着分离,又有谁能喜欢与接受这样不详的天气呢?
馥亚藜的恐惧,让他想起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陆蓓蕾。妹妹功课非常优异,钢琴,小提琴更是一把罩。她的钢琴更是屡屡荣获国内外大奖。亲戚们都称赞她是天才美少女,家庭聚会时,爷爷都会点名陆蓓蕾才艺表演。
成功不是偶然,他是蓓蕾的哥哥当然知道。放假时,从清晨独自练习到深夜的妹妹有多努力。妹妹的功课非常优异,是那种可以去读顶尖商学院的成绩,但是她弃商转而专攻音乐。选择音乐不是因为她有多热爱钢琴,而是陆家读商的孩子满坑满谷,她深知只有靠不一样的才艺杀出一条血路。
某一次妹妹去欧洲参加钢琴比赛,明明发着高烧却又坚持要参赛。终於熬到谢幕後,她直接在後台晕倒。幸好他刚好来看她,也才能送她去医院。她醒来後自己用愤怒语气质问她。
『陆蓓蕾,你知道你差点死掉吗?』
『哥,没有人能像你这样幸运,生下来就是人生胜利组。像我这样普通的人,能做的也就只有不断拼命了!』
她面无表情的说,当着他的面拔下插在手上的点滴。然後又再次换上华丽小礼服,继续为下一场比赛而努力。那一年妹妹夺下维也纳音乐比赛冠军,他永远记得妹妹带回奖杯时,爷爷眼神掩不住的得意。
多少亲戚涌上再次称赞妹妹是天才美少女,但是他们看不到的是,奖奖杯背後的血汗与泪水。一直以来他是清楚妹妹努力的原因。当年妈妈是因为同情才让小妈进门,那不表示爷爷就得同意。所以爷爷要求小妈得让孩子们去全去做DNA检测,确定是陆家的孩子,才进的了陆家大门。
潜意识里陆蓓蕾或许感觉那是一种羞辱,却也因为这种羞辱逼的她得用尽全力,半刻也不敢松懈。
那一天在阳明山画室里,当他看到馥亚藜因为长期练舞,而变形扭曲的丑陋脚丫子时,突然有似曾相似的感觉?那种为希望而拼命的决心,在这两个女人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当下他决心将来要娶这个女人,这跟看到她的脚丫子无关。是因为心疼她为了梦想付出那样多的努力与坚持!
但是,如果他真的爱馥亚藜,在知道她为了梦想吃了那麽多苦头时,又怎麽舍得将她带进那个,充次着妖魔鬼怪的家族里?那不啻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吗?
所以他们应该继续在一起吗?他不明白这样到底好不好,他只知道自己很爱她,就算她只是在自己面前落一滴泪,他都痛的快发狂!窗外的雨依旧淅沥沥,他无发厘清自己的思绪,也不知道能为她做什麽,但是他很确定,他想陪着她走过对下雨天的恐惧。
在被单里,陆爻拉着馥亚藜的手十指紧扣,缓缓坐起身,以低沉嗓音说话。「所以你下雨天只想待在家里吗?那上学怎麽办?」
「爸爸会帮我请假……」她也从床上爬起来,有些害臊又不好意思的说。
「那如果连续下很多天的雨呢?」
「爸爸会开证明,因为他是医生……」
「但是如果你在外面临时遇到下大雨呢?」
「下小雨还好,但是大雨我就不行了。」
「那你之前怎麽还能当披萨外送员?」
「所以我都穿雨衣啊!」
「意思是只要穿雨衣就可以?」
「那只能挡小雨,像今天这样的倾盆大雨我就不行了。所以爸爸或叔叔,还是阿海,或是隔壁的阿妈就会来接我回家。」
「以後你去纽约怎麽办?这些人没办法跟你去纽约啊!」他握着她的手情绪有些激动,感觉她神情黯然的垂下眼睛,不免又觉得自己太过躁进,他放软音调凝视着她悄声说。「你爸有说这是什麽问题吗?」
「创伤压力症候群。」
「怎样它才会好?」
「时间会让它慢慢好。」
「所以你现在觉得有比较好吗?」
「……」她咬着唇摇摇头。她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太任性,却怎麽也没办法割断那份发自心底的恐惧……
「那我们现在练习一下离开被单好吗?」他拉着她的手,凝视着她认真说话。
「……」盯着他坚持表情,她没有回答,只是披着被单左右张望,然後眨眨眼,缓缓深呼一口气,缓缓的拉开被单。
她轻轻的将被单打开来放在床上,屋子里依旧静悄悄,感觉似乎没什麽变化?不知不觉她松了一口气。
光是这样陆爻还不满意,他拉着她的手一股脑往床下走。他们来到窗边,听着窗外窸窸窣窣的雨声,心里宛如住着一个小人儿似的,拼命敲击着心脏。那声音让她心慌意乱又头皮发麻,急忙挥开他的手,急急的想逃回床上。「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