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馥先生只顾着滑手机,室内陷入一片寂静,而馥亚藜已经被支开去厨房煮煮宵夜,他有点尴尬,只得自己找话题聊。
「伯父,你家装潢的真是很别出心裁啊!」他先环顾四周後,视线再次落在馥斯年身上,接着露出狗腿笑容。
馥家装潢确实很特别,刚刚从庭院进来,虽然灯光不亮,隐约可以见到庭园里摆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盆栽,草木扶疏花团锦簇的模样显示主人很热爱园艺。
馥家是两层楼的老房子,看的出室内室外全翻新过,而室内装潢是走浪漫法式风情。客厅的墙壁油漆是淡蓝色的,挑高的天花板挂着璀璨的水晶吊灯,外推的窗户是浪漫的白色花格子窗,上面挂着织工繁复的米色蕾丝窗帘。还有跟布窗帘同色系的鲜艳小碎花沙发,配上白色底镶金边的法式手工家俱。整个装潢流露着清新雅致的感觉,虽然家具有些岁月痕迹,出色的色彩搭配,依旧让人有惊艳的感觉。
「谢谢。」馥斯年推推细黑框眼镜,面无表情说话。
「这不会是伯母装潢的吧?有听小藜说过,伯母是俄罗斯的舞者,这样看来,伯母简直是才华横溢啊!」这样简洁优雅的欧式风格,想也知道不可能是男人所为。他说了一堆恭维的话,馥斯年的表情却依旧纹风不动?让人明显感觉碰了一鼻子灰。
关於陆爻的赞美馥斯年没有回应,因为有关妻子的事,他一向不想说也想不解释。就怕说了会引起更多无意义的疑问,进而伤害了宝贝女儿。或许他的冷漠让陆少爷不知该怎麽接话,只见到他尴尬垂下头,明显不知所措,这一幕看在馥斯年眼里,只觉莞尔。
陆爻是商界大老陆震东老先生的孙子。半年前老先生在不慎在饭店跌倒,送到自己任职的医院由他主治。虽然他是T大创伤医学部主任,但是急诊并不是他的范围。甚至当时他已经在回家路上,基於陆老先生的德高望重,院长临危受命急叩他回院。
跌倒?就去附近诊所涂涂药就好了,再者,医院明明也有急诊医生啊?为何还要十万火急叩他?虽然自己是医生,某些时侯却感觉更像个应召女郎。医界的马屁文化他一直很不以为然,要是年轻时以他的脾气早就翻桌了,这几年为了女儿,为了帮她存高额学费,为了要给她更好的生活,自己也慢慢学会圆滑与容忍。毕竟人在江湖,不管心情如何终究得忍耐啊。
确实後来老先生也仅只是轻微挫伤,涂涂药就能出院,应家属要求,还是做了全身检查。检查一轮下来後,还真的查出老先生有胆结石毛病。老先生就这麽顺水推舟继续住院准备开刀。
老先生平常也有定期健康检查,查出胆结石是早晚的,意外插曲,却解决了老先生耿耿於怀的病灶。出院前,老先生龙心大悦大手笔捐了一千万给医院,说是要让他们改善设备作研究用的。末了,还送了他一个华陀再世的匾额。因为这样他们那个爱出风头的院长,还高调的开了个捐赠记者会。
他的主业是创伤医学,专长是达文西机械手臂显微手术,胆结石这样的小手术,对他而言就像吃便当一样稀松平常。陆老先生的匾额,着实让一向低调的自己感到无比困扰。甚至日後与医界人士餐叙时,同业起哄谈起那个华陀再世的匾额,让他更是不胜其扰。
「陆先生,其实我一直以为你回美国了。」此刻馥斯年搁下手机,双手交叠直视着他。
「呃,事实上我还是在哈佛读大学,卡威尔博士是我的指导教授,博士来台湾当客座教授,我陪同他一起,所以我目前也是T大的交换生。听说伯父也是T大毕业的,这样看来我也算是伯父的半个学弟呢。」
「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攀亲带故,所以我们也不用客气了。还有我的英文名是杰森,你直接称呼我英文名字吧。」
「是。我的英文名字是威廉,伯父也可以叫我威廉。」此刻陆爻感到胆战心惊,更因为馥斯年冷冰冰的表情,让他惶恐莫名。
他感觉馥斯年说话直接不拖泥带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霸气,证明了他是一个习惯下命令的人。而通常这种个性的人,最讨厌人家违抗他的指令。
「威廉,这是你吗?」不罗唆,馥斯年直接拿起搁在桌上的手机,递到他面前。
「伯父……呃,杰森,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陆爻盯着手机上的画面,那是从Goodle搜寻出来的资料。资料里,有一系列半年前关於他绯闻的新闻,还有当时在网路上流传的荒唐跑趴照。
馥斯年拿起手机随便点了一张照片,画面上就出现陆爻躺在床上,红着脸裸着上半身,用迷蒙眼睛盯着镜头傻笑的照片。接着他再次将手机转到陆爻面前,用严肃表情说话。「我想,这就是你吧?」
陆爻长的白白净净高挑斯文,举止优雅。光看外表,会觉得他是个真诚善良的人,甚至陆老先生住院时陆爻常来医院探病,老先生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孙子陆爻,他很聪明,在美国读哈佛大学呢。
大家都知道老先生幼年家贫,甚至连小学都没毕业。发达後儿子们却个个不争气,净是一些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能有这麽一个一表人才又会读书的孙子,可想而知老先生是多麽骄傲。当时自己也蛮喜欢这个孩子,只是半年前的新闻,却让自己对陆爻彻底改观。
「是我没错,那是从前的我,现在我已经不跑趴,不玩夜店,喝酒也只是浅嚐为止……」陆爻字字斟酌地说着,生怕多说一个字,会惹毛眼前这个难搞的男人。
他才懒得听他解释,直接将手机搁回桌上,盯着陆爻徐徐说话。「威廉,坦白说,我感觉陆老先生相当看重你。所以看到这则新闻时,我不禁有些好奇,你爷爷跟卡威尔博士是怎麽看待这件事?」
「呃……那个……」陆爻双手搁在大腿,明显显得局促不安。
「没关系,有话直说,反正只是聊聊天,别想太多。」馥斯年摆摆手一脸无所谓。
既然馥先生都要他有话直说,他当然迫不及待想替自己洗白。「其实,博士跟我爷爷都觉得电视新闻喜欢夸大其实,甚至专做一些负面又毫无营养的报导,所以,博士跟我爷爷从不看那些花边新闻……」
「先声明我也不是那麽有时间看电视,是刚好那天吃午餐意外看到。」馥斯年打断他的话,表情明显不开心了。
糟糕,他这样说感觉好像在暗指馥医生是八卦的人?陆爻立刻正经危坐。「那当然,我想您平常肯定是工作忙碌,所以都跟我爷爷和博士一样,只看财金跟政治还有国际大事……」
这翻话让馥斯年听出一些端倪,他挑挑眉,嘴角露出一抹诡谲。「所以这件事,其实博士跟你爷爷是不知道的?」
陆爻瞬间噤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