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井野的脑海像一片浆糊,太多信息交和在一起,理不清头绪:樱对她说谢谢、樱跟她接吻、然後她抵着樱的额说「最喜欢她」,然後、然後……
然後她发觉自己又走到佐井的家门前,按门铃。他很快来开门,见她一脸蔷色,小手在空中乱挥,颠三倒四地解释什麽,佐井拍拍她的脑袋:「我陪你走回家,慢慢说吧。」
发生太多事,她想找点东西安定自己,一路执着佐井的衣袖,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交代刚才发生的事。佐井听得很认真,走到一半下起微雨,井野悠然不察,他停下脚步,为她戴上帽子:「幸好这是连帽大衣,我没带雨伞。」
「要不我自己回去吧?」
「不,我陪你走回去。」他笑得一贯的温文俊秀,井野忽然有点生气,又不知自己烦躁什麽。他像个局外人般听着她跟樱的事,难道真的不会难受吗?果然男人将爱和性分得清楚极了,就算他们有过几年亲密关系,对彼此的身体熟悉不过,但他一心认定他们只是床伴,就能若无其事地支持她的恋情。
这样才好呢,断得一乾二净。
「到你家了。」
山中家的花店快要关门,从玻璃窗外看进去,隐约见到她的母亲背着门口,收拾店里的杂物。
佐井脱下她的围巾,说:「大衣也还给我吧。」
「咦?为什麽突然……」井野眨眨眼,这几年下来,他们的房间拥有许多不属於自己的物品:比如佐井每年趁她父母去旅游,也会到她家小住,她房里就堆了不少画具跟他的几件衣物,为免让妈妈发现,她都放在衣柜最里面的储物箱,然後跟妈妈说里面放了化妆品、不让她碰。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就算你想要,也无法送给你。」
为什麽没办法?一直以来,她说想要的东西,他都会一面宠溺的递给她。有时她上他家,见到他新买的T恤好看,也强要来当睡裙,纵使穿起来根本不像裙子,连屁股也不能完全盖到,他仍是一脸拿她没办法的笑容,任她霸占。
只是一件大衣、一条围巾,为什麽这麽急着要回去?
佐井往後踏一步,跟她拉开距离,说:「我怕你冷,所以坚持送你回到家门,才取回属於我的东西。你现在跟小樱已经确定关系,不应该随便接受其他男人的馈赠。」
「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吗?」
「不,我们是朋友,」佐井笑弯一双没杀伤力的黑眸,温润可亲:「你说的,我们一直以来,都是朋友。那麽我先回去了,明天你跟小樱初次约会,要加油。」
「……等等!雨愈下愈大了,你等一等!」
井野跑进花店,随手拿了一把白色碎花长伞,那是她惯用的伞。佐井拒绝了:「我记得很久之前,我在你家遗下一把短伞,不如你就将那一把还给我吧?」
那把伞是她一直放在书包的备用伞。轻巧,坚固,白色底,伞缘围了两道黑边,总是让她想起这把伞的主人:一样苍白的皮肤,却配上纯黑的头发、眉眼,灵秀得像从水墨画走出来的文人。那是佐井许久之前在她家过夜留下的。他没有要回来,她就收下了,有时一起放学,碰巧下雨,她从书包掏出这把伞,他接过来、打开、撑伞,用完後又给了她,变相是将这把伞送给她。她从来没说过喜欢,为什麽他就是知道她想要?
为什麽,他明明知道她喜欢这把伞,却开口向她要回来?刚才与樱两情相悦的狂喜冲淡了,井野跑回家,从书包拿了那把伞,闷声递给他。佐井笑着接过,想揉一揉她的发,她看着他的手伸过来、又中途折返,紧了紧双拳,还是没说什麽。佐井这一路送她回家,只顾着为她挡雨,自己都被淋湿了,雨水顺着发脚滴落,没入衣领,她控制着自己,生怕一时冲动就要抹去沿着他轮廓滴落的雨痕。
「……佐井!」
「怎麽了?」他背朝着她走了几步,听到她唤着自己,又转了身。他并没有刻意冷淡,但井野总感觉少了点什麽:「……回家记得喝姜茶、冲热水澡,别生病了。」
「嗯。」
他就这样走了。
不要再想着佐井的事了,反正他也说得明确,他们从来就是朋友。她也这样认为,记得上了几次床後,他问过她,他们这样算是什麽关系。那时井野用被子掩盖着身子,媚笑说:「我们呢,充其量就是互相取暖的朋友。这样不好吗?彼此都没有负担。」良久,他简单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