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校门时,樱累得垮下双肩,看了看手上,说:「累死了,啊,蛋糕都忘了要放下来,竟然就一直拿着。」
佐助不动声息地打量着她。樱的脸泛着运动过一样的红晕,大概是因为一直拉着他东奔西跑。正要说话,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闷响起来。对了,今早跟鸣人吃了杯麪,然後就什麽都没吃,现在都是日落西山的时间了。
樱幽幽看他一眼,迳自走到一旁,佐助不明所以地紧随其後,她打开蛋糕盒:「吃一块吧。」
「不了。」开什麽玩笑,他最讨厌甜食,而且樱会买的蛋糕,肯定是沾满奶油跟糖霜的。她白他一眼,往蛋糕盒瞄了几眼,挑出一个纸杯蛋糕,上头只有一朵奶油花:「这是牛油杏仁口味的,没有巧克力,奶油也不多。」
他接过,将就吃着,还是觉得太甜。不知是饿还是怎样,他听话地吃起甜食来。樱选了一块巧克力蛋糕,不顾仪态地吃起来,唇上围了一圈巧克力奶油,像长了小胡子似的。此情此景,他竟然有点想笑。
「证书拿了,我也姑且填饱了你的肚子,你差不多该离去。」
「你知道我去了哪里过夜吗?」
「鸣人的家。」
「为什麽会知道?」
她不语,仅回以一抹嘲讽的微笑。也对,他平日就老是在她面前说,鸣人比她更重要,既然被赶出来,除了投靠鸣人,他又有什麽归处?
佐助紧捏着蛋糕的包装纸,低头说:「自来也跟鸣人不肯收留我,就只让我待了一晚,今天又把我赶出来了。」
樱也握紧纸盒的手挽,说:「这麽一说,你脸上的伤也是因为鸣人?」
「嗯,但我也有打了他。所以算是平手。」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佐助简单交代过,当然省去鸣人凑上来吻他那一段。樱听完,气得抡起拳头,佐助以为她要打上来,岂料她拳头一偏,硬生生搥上他腰旁的墙壁。他顿时攫着她的手腕,向来平淡冷静的声线显得急促了:「你都在做什麽!赤手空拳地打在墙上,你以为你的手是钢铁制的吗?」
「那又怎样?不过是破皮了,我每个月定期的失血量比这严重得多了,这算是什麽?反正你们男人就是这样,随随便便的受伤,大家都是人,难道因为我是女人,我的身子就是豆腐制的、特别容易受伤吗?只有男人能随随便便打起来、随随便便受伤、流血……我说了多少遍,」樱一生气,表情也顿时鲜活起来,在一片泣血似的夕阳下,小脸亮丽如火:「要好好用碘酒消毒伤口,上药,以药用纱布封口,每天至少换一次纱布,为什麽你们就一直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万一伤口感染了怎麽办?真是的……混帐。」
她在为他担心。
「鸣人也跟你一样吗?那家伙,肯定没好好包紮。鸣人是个傻瓜就算了,为什麽你这种快要学医的人也是这样,半点卫生意识都没有?而且……」樱哽咽起来,却倔强地仰脸,不肯让眼泪掉下来,泪水在盈盈眼眶滚转:「你们明明知道,我最讨厌你们为我的事打架。那晚的事,我没错是很生气、很失望,根本不容易再回想,要是能永远忘记就好。但是,再怎样生气,我从来没想过让鸣人为了这件事而打你,因为鸣人不是为我工作的打手!我才不是那种受了一点点委屈就动不动向人哭诉、要男人为我出头的软弱女人!鸣人再傻,我也从来没打算利用他来为我出气!」
「……」佐助叹了一口气,掩着她双眼,感受掌下的热泪,别开脸说:「是我自愿说的。我没面目一直瞒着这件事,把话说开来,我反而心里好过了,才不是为了赎罪或是什麽。」
「不准看我的脸,现在的我肯定很丑。」
「我没看。」
「真的?」她哭得嗝了一记。
「嗯。不过已经有些途人盯着,你再哭下去,他们会以为我欺负了你。」
「我没有哭!没有!」
「好好,你没有。」
「这只是……像鳄鱼一样的泪水分泌,不是哭!」
「……嗯。」
樱缓缓收住眼泪。佐助不明白她为什麽哭得这麽厉害,又或者,他其实知道,只是太多原因、日积月累,可能连春野樱本人也说不通自己为什麽要哭。
「你等会儿打算去哪里过夜?」
「……网吧。」
「网吧有很多龙蛇混杂的人,你长得一副白嫩漂亮的样子,万一被推倒怎麽办?」
「……我又不是女人。」
「这年头的BL漫画小说多的是,光是我也看过很多,有那方面兴趣的男人多的是!你看起来就一副小受模样吧?网吧绝对不行。」樱呶着嘴。他说,「那麽,车站。」
「你好歹是东大生了,要在车站露宿,算什麽样子?」
「……公园。」
「不行!我不是说过深夜的公园有很多怪叔叔吗?再说,要是被怪女人捡走了,也很伤脑筋。」
「那麽不然你说,我该去哪里住。」他别扭地仰看天空,远处晕开一片深蓝,与橙红的云彩无缝交会,预示夜的降临。
「有个地方有一间客房,包水电但不包伙食,还要分担家务。」
佐助勾起一抹笑,他并非为了取悦她而笑,而是她的话像一个小钩子,不经意就勾起他的嘴角,很自然地,他一笑。
「枕头的话,我已经带着。」
「那本来就是我的枕头,不是你的!」樱佯装动怒,半晌又闷笑起来,笑得愈发厉害,身子都微抖起来,用手扶着大腿,才慢慢站直,他好奇她笑什麽,她说:「我在想,一向整洁得像个小少爷的佐助君,顶着一张这样的脸,肿了一块、眼睛乌青一片,一点都不帅地抱着枕头、带着背包,坐在我家门前等我,真的像一个被父母赶出家的男孩,很好笑。」
她终於又肯再叫他一次,佐助君。自刚才碰面到现在,她才第一次好好叫他的名字。
「……樱,别笑了。」
「话说,在你回来我家住之前,是不是欠我一句话?」
佐助迟疑着,一眨眼,肿得特别厉害的右眼一阵钝痛:「……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
「我骗你的事、电话的事,还有……一直以来,各种的……」
樱擦了擦通红的鼻子,垂眸,笑得一副无奈的样子,天色暗下来,他也看不清她的脸有没有泛红,她笑说:「真是的,现在的佐助君一点都不帅,眼睛肿了,脸也是。就算要耍帅,也先等脸消肿吧。」她笑觑着他,伸手抚着他的脸,他一阵恍惚,她却故意重重按下去伤处,令他忍不住低呼一声。
「你看,再怎样习惯受伤,伤口也是会痛的,所以要好好护理。」
「……嗯。」
「回去吧。」
「……好。」
「啊,但是,我果然还是未完全消气。这样吧,你回去在我面前吃一块Tiramisu,我就愿意完全原谅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