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说:
「你干什麽傻事!」
哥哥突然闯进来夺刀,我来不及抹脖子就变成他的手流满鲜血,这一定很痛吧?泪水瞬间涌出眼眶,想到协理浑身是血的模样就好难过好难呼吸,在昏迷之前她有呼唤我,所以是先痛过才走的对不对?
「为什麽要阻止我。」
如果我再不快点去找协理,她一定很痛,会自己躲起来哭。
「乖,没事,你别激动。」他不管手上的伤只顾着安慰我,什麽没事?什麽别激动?协理的死不是什麽大事吗?协理不在了无所谓吗?
你不知道她在等我吗?
「哥放开我……」
「你先别激动。」
「我没有——」
「你这样哪里没有?」
「放开——」
「……」
「放开啊啊啊啊啊啊!」我崩溃大吼大叫不停挣扎,但是这家伙却稳重如山,不论我怎麽推,「你放开啊——」他就是不动,就算想下床夺回地上那把水果刀,「你这混帐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麽就是推不动,为什麽?
「你不冷静我放个屁!李姿萦你给我镇定点,以为死了就能去找她吗?会不会太天真了!」哥哥愤怒地朝我大吼,他已经按了呼叫铃,刚刚挣扎时扯掉不少线,机器正叫着。
逼逼逼——像是裁判吹哨子,胜利者李明德。
我呆愣着看着他,一股愤怒燃烧上来。
明明有机会去找协理了,明明能再见到她了,为什麽拥有一切的幸福家伙却要夺走?我往他的手臂咬去,哥哥发出闷声仍是不肯放开,但是他在发抖了,只要我再用力点,乾脆把他的手臂肉咬下来,这家伙绝对会放手。
可是口腔充满了血腥味,他仍是没有放。
赶过来的护士一开门就吓到,妈妈正好装完水回来也傻了,他趁我恍神时抽回手臂、把我死死压制在病床上。
「啊啊——放开啊啊啊!」我怒吼着,头好痛、真的好痛,感觉快裂开了。
好痛。
哥哥是坏人,如果是协理,她绝对会温柔地抱着我。
「我怎可能放开?你要做傻事,怎可能放!」
他大吼着声音也哽咽起来,我哭了,再怎麽哭也阻止不了这里的人绑住我,为什麽没有人理解?为什麽没有人感受出来?难道没有人看到吗?我的心已经碎了,再也拼不起来。
「这才不是傻事,哥你不懂,你不懂这感觉!你有大嫂又有孩子了,根本不懂我失去她的感受,为什麽要阻止我,让我去找她不好吗——让我走啊——」
「我像是不懂吗!」
他大吼,我这才发现哥哥的眼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红了。
「我就要失去唯一的妹妹了,你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
他哭了,说完那句话流下眼泪,像小时候受到委屈而哭一样。
「……对不起。」我茫然看着他,内心有种空荡荡的感觉,透了过去。
「对不起。」
最後我被迫活在这世界上,如同死人。
自从那天开始,双手被套进一个像是装有桌球拍的圆袋子,就算是吃饭也不能拿下来,都是妈妈一口一口慢慢喂,哥哥仍会定时来医院看我,但是他会把受伤的那只手藏起来,坐在我的床边说一些意义不明的事情,例如老家後山开了花、菜园的蔬菜被动物偷吃掉几个,鸡舍里的母鸡下了一颗土色的蛋。
我只会回嗯,对那些事情皆不感兴趣,满脑子只想着协理如果跟我回去看那些花会有多好,她搞不好会喜欢我们家种的蔬菜,或许会煎一颗荷包蛋或煮锅蛋花汤来秀秀手艺。
好多的搞不好……如果协理还在。
「妹?」
「我困了。」
「嗯,那你好好休息。」
每当我说完这句话,哥哥就会静下来摸摸头,然後跟妈妈聊一些鸡皮小事,总觉得他只有在我睡着後才会说大嫂的事情,因为在睡梦中,我能听见他开心地跟妈妈提孩子快出生的事,那些都不曾在我清醒时说过。
「妈妈现在固定晚上十一点洗澡,你看自己能不能撑着别睡着。」
「为什麽?」
「照做就是。」他特别选在妈妈出去时说这件事情是想干嘛?
「嗯。」反正,睡着也是梦到协理,只是少几个小时的哭泣时间。
所以这天晚上我就没有吃安眠药,趁妈妈不注意时吐到旁边,想知道十一点会有什麽惊喜,谁会在门禁时间悄悄溜进来。
所以我等啊等,等到十一点多快睡着时听见开门声,原本以为是哥哥偷偷拿什麽进来,结果却是染染。
她看到我很激动,紧张兮兮地靠到病床旁,匆匆塞一封信在枕头下,我很想看但是双手被限制住了,染染盯着我抽抽鼻子看起来有话想说,但是浴室里传来水瓢落地的声响,她吓一跳只笑一笑就急忙出去了。
我想唤住这个曾经跟协理有关的人。
看样子,染染他们不是不愿来看我,而是妈妈不肯让公司的人进来吧……我盯着门口渴望能再看到染染或者张张,但是没有人再推开那扇门,只好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即使恨不得自己能现在拆信看写了什麽。
特意躲过妈妈,一定代表妈妈不想看到这类东西。
我等哥哥来时跟他说信在枕头底下,双手这才终於获得短暂解放,握了握拳有点麻麻的,我亲自拆开信看见一枚金戒指,那瞬间愕然的情绪随着眼泪飙出来——信上面,是协理的笔迹。
"我好想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彷佛协理抱着我在耳边说着,眼泪就这麽滑了下来。
「其实妈说她离开不是指死亡,而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那场车祸害你差点回不来,而她只有受到轻伤,妈当时气到失去理性就动用人脉把她赶到国外,不准她或关系人靠近任何一步,所以你不要再为她做傻事了,哥哥当时没说真相是妈不希望你跟她再有关系,但是这麽做显然是错的,你失去她後如行屍走肉,这样活着有什麽意义?请原谅我也原谅妈,妈太疼你才会这样,她是不希望你再次受伤。」
「我……」已经说不出任何一句话,看看信上面的熟悉文字,灵魂彷佛受到救赎,哥哥擦去我眼角上的泪水,「赶紧把信看完吧,要在妈回来之前藏好。」
「谢谢你。」我紧紧抓着这封信,上头有协理时常喷的香水味,原来她还活着——还活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把整封信看完我也哭得差不多,让哥哥将绑手的袋子套回去,他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
「你要去找她吗?」
「要!」
「嗯,那就去吧。」
哥哥勾起一抹温暖微笑,然後告诉我他的计画——
为了见到协理,我向妈妈撒了一辈子的谎。
骗她说出院後手感有点迟钝,所以想去义大利的艺术学校进修,回来後就直接到哥哥的公司帮忙,她听了很高兴要哥哥帮忙安排好一切,我僵着嘴角在心里跟她道歉。
因为这次出去就是永别。
我不会再回来了,一辈子跟协理在一起。
哥哥偷偷帮我跟协理联系,约好了一起走的日子。
看爸妈高兴讨论我出国的事情就很愧疚,他们以为还会再见到,却只有哥哥知道答案,他当着妈妈的面前拿义大利的机票过来,其实底下还藏着一张飞往加拿大的转机票。
「记得常打电话回来。」
离前,爸妈特地送我到机场。
我紧紧抱紧他们、忍不住想哭的冲动。
谢谢你们赠予我生命,请原谅女儿的自私。
这麽一走我不再回头,搭上飞往义大利的飞机後再转往加拿大——飞机上的天空颜色一直变,时红时蓝时而黑暗,心里的情绪起伏也一直变化,我没想过自己有天会离家离这麽远,也没想过自己会为爱情疯狂到这种地步。
在飞机上反反覆覆看那封信,我把玩刻着猴子的金戒指。
想到在过几小时就能见到协理就兴奋得睡不着,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好不好?不知道她是不是跟我一样期待?想到协理时总会浮出爸妈的脸,哥哥那句「不要回头」就飞来将愧疚打退,毕竟这是我选择的路,不能回头也不能反悔。
谢谢你……哥。
飞机一到加拿大,我立刻奔去通关,出去时远远地就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心跳越来越亢奋。
「协理——」
我高声呼唤着,挥手奔跑过去。
熟悉的人影听见声音後露齿微笑,如最温暖的太阳,我彷佛奔跑在阳光草原上,但这次不是梦也不是回忆,在阳光草原的尽头上有她——是最真实的甜蜜美梦。
「我好想你。」
将头埋入她的怀里,最後我回到天堂,失衡的世界恢复平静。
(失衡恋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