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掀开,一幅令人惊叹的美人图缓缓展开:
层层布料下衬着的是她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的肩头藏在半透明的袖子里,保守而不失性感;雪纺纱上缀着的是点点星光,时明时暗,随着蜿蜒向上的角度愈发灿目耀眼,为她添上了一份无法言喻的高雅神秘;垂落在胸前的乌黑卷发看来十分柔顺,薄博的刘海跃上了一朵轻巧的蓝钻蝴蝶,彷佛随时准备翩然起舞;墨色的深邃眼眸好像在寻觅着什麽,朦胧的脱俗优雅……
替慕殒星套上婚纱的店员以为自己碰见了天使或仙女那类无法触及的虚幻人物,差点就给她跪了。
真要说起来的话,女店员真的很好奇这样一个女人的另一伴会是什麽样子,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高富帅吧?唉,只可惜他没有出现。
一个被同事以眼神胁迫的勇敢工读生握着拳,紧张兮兮地上前问了关於她「未婚夫」的去向。
闻言,慕殒星怔了片刻,而後颔首应:「他今天有点事,没办法陪我来。」
工读生红着脸点了点头,很快地跑走了,向大家报告这个消息。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希望能有个男人陪自己试婚纱,也许会嫌弃她挑婚纱的眼光什麽的,只要有这麽一个人存在就好了……她叹了一口气,眸里的朦胧收了几分。
「小姐,您决定要这件了吗?」看起来是整间店里最资深的女人恭敬的开口,脸上挂着专业的微笑。
「是。」她迟疑了一下:「请问可以晚点再换下来吗?我想拍张照做纪念。」
慕殒星那张完全素颜的乾净脸庞闪烁着微光,没有原因。顾客最大,这种简单的要求店员自然是没有异议,还腾出一个空间让她拍个够,反正都要买了。
她打开自拍模式,举起手拍了一张张的照片,嘴边的恬静的笑很是美丽。她拍了全身、半身,还请店员帮忙照上几张。
这样也算圆满了吧。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走进更衣间把身上的甜蜜负担褪下,连头上的发饰一起收进袋子,一身朴素的步了出来。
「小姐,这是您要的商品,欢迎下次再度光临。」店员笑咪咪地说出这句话,把一个大袋子递给她。
下一次?没有下一次了吧?这不是诅咒人离婚吗?
慕殒星陪笑,接过婚纱,接过柜台那张信用卡,旋身离开。在那个同时,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走进婚纱店。
慕殒星一开始没看到他,倒是她的袋子提醒了她旁边还有个人。嗯,她撞到他了。
「对不起。」慕殒星急急的道歉,微微鞠了个躬。
「没关系。」男人别扭的把帽子压得更低,让她无法看清他的脸。不仅如此,他似乎刻意压低了嗓音,因此在她听来她的声音沙哑沉重,有些诡异。
慕殒星又匆匆瞥了他一眼,才逃离现场。至於为什麽要逃,她也不知道,就是直觉的这麽做。
***
「殒星,你听说了吗?刘沇要结婚了!」翌日,她到陆曦裴家替她照顾小孩时,她诧异地看着报纸问道。
慕殒星分神回应,一边把汤匙送进一旁笑得开怀的小女孩嘴里:「嗯,我知道。乖,张嘴—」
她帮平时工作忙的陆曦裴照顾女儿,算是目前的正职,而陆曦裴也会照标准付薪水给她,暂时摆脱失业,偶尔她的妈妈也会过来一起陪陆曦裴的孩子,煮中餐给她们吃。
顺带一提,陆曦裴的孩子名叫「萌菲」,因为她和前夫离异的关系,所以她跟着工作稳定的陆曦裴姓陆。
陆萌菲的小名是「萌萌」。没错,就是犀利人妻里谢安真的孩子的绰号。巧合的是,她的际遇和电视剧里演得有些雷同,那某个不负责任的渣男,促使陆曦裴成了一个温婉优雅的女人。
她保母的职业也当的挺好的,至少耐心很足,在萌萌尖叫大笑时没有扁人,轻声细语地把她哄上床,然後在背後深呼吸个没完。
今天,慕妈跟来了,手中提着黑色的塑胶袋,沉甸甸的一包,不知道是什麽。
「妈,你今天又买了什麽好菜?」她打趣的问,目光若有似无的飘向那引人注目的黑色。
「这个呀?」慕妈举了举手中的东西,慕殒星点头如捣蒜。
她从袋子里拿出褐红色外皮的本子,神秘一笑:「想看吗?」
她的头点个不停:「这是什麽?字典吗?」
「难道你想看字典?」慕妈的眉一挑。
「好啊。」她笑嘻嘻地道。慕殒星心里清楚那本不可能会是字典,如果真要说的话,反而比较像……相册。
「我才不会闲闲没事提一本字典在身上,重死自己。」简芳怡漫不经心地开口,指着本子侧边的「星星的照片」几个大字,要她看清楚。
慕殒星诧异:「我的相片集?怎麽会有?妈,我连小时候长什麽样子都记不起来,结果原来有留下照片啊……」
慕妈从鼻子哼了一口气,语气骄傲:「废话,你可是我们的独生女。」
「好好好……给我瞧瞧吧!」她敷衍的回,一心想回忆童年。
人就是这样,正在经历的时候觉得平凡无奇,等到十几二十年後,回顾过往,又会把那些回忆视为珍宝。
也因为这样,才有了无数的後悔及感慨。
「呐,给。」慕妈把本子递给她,慕殒星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页。
小时候的慕殒星就已经是个美人,身材娇小却灵活的很。她以前喜欢绑着两条双马尾,跑步的时候总会晃来晃去的。
第一张,是她在家里附近的公园撑着小伞、背对镜头的身影;第二张,是她和爸妈一起吹蜡烛、吃生日蛋糕时的灿笑;第三张,是她流着眼泪哭泣的无辜模样,两滴眼泪挂在眼眶上,看起来楚楚可怜……
看到这里,慕殒星不禁连连啧声。老天,爸真是个变态,连女儿伤心难过的样子都要拍。
这本相册里纪载着她所有童年时光的零碎片段,虽然其中几张让慕殒星看的心情不愉快,但大多数都是些美好、值得留念的记忆。
就这样静悄悄的,她已经快要将整本相簿看完,直到她翻开最後一页。意外的,只有一张相片。
那张照片单独占据了最後一页,是她和一个男孩子手牵着手的背影照。
慕殒星定睛注视着那张相片,心中好像有什麽正在不安的躁动……
「保母姐姐,我不饿。」
「不管!不吃饭的小孩会被处罚喔。」
「可是……」
「不然这样好了,你乖乖吃完这碗饭,我们去花园玩秋千,好不好?」
「好!」
她隐约记得男孩的表情从原本的郁郁寡欢转为单纯的快乐,他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开心的对着她微笑……
沉默了片刻,慕殒星微微启唇,轻声问:「这个人是谁?」
「我印象里那照片背面好像有你爸手写的纪录,你自己看吧。」简芳怡别过脸,欲盖弥彰的道。
慕殒星快速地抽出那照片,翻到反面,怔怔然地盯着上头的文字,动也不动。
「女儿今天居然跟我说她要结婚了!啊,我这个做老爸的好吃醋,但刘沇那小子真的很用心对待她,如果未来二十年後他们不介意姊弟恋的话,我就只能含泪成全罗!」
「这是……刘沇?」慕殒星喃喃道,用她那双无神的眼看着简芳怡。
「嗯。」她点头:「很久以前有一段时间,刘沇的妈妈努力想重新在演艺圈里付出,我和她是老朋友,於是她把尚年幼的孩子交给我照料。那时候,你们很要好,他常常不肯吃饭,都是你说服他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而他也只听你的。」
原来是这麽一回事呀,我们的缘分从很久以前就存在了,只是我们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也辜负了小时候缔结的承诺。
慕殒星盖起相簿,在心里不断重复地想着这段话。
有些人,你不可能等一辈子,你也不能奢求,会有人愿意等你一辈子。
我愿意花一辈子等你回头,这样,你是否愿意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