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走动,周围近乎死寂得的氛围让我直打冷颤。
一如往常,我总是会被那场恶梦给吓醒,在寂静的夜里突然得睁开双眼,明明应该是往云烟的事情了,但在梦中却恍若刚发生般血淋淋地一再重播。
「简臭臭刚刚碰了那只白粉笔,大家千万别选那一支,会被传染臭气的。」
「欸欸你们看,简臭臭穿的那凉鞋,是不是有够土的,脚趾头也又短又肥。」
简臭臭、简臭臭,每次见到我都这麽对我说,完全没有消停的打算直到我们都毕业了,一次安稳的生活都不愿意给我。
「阿梁你也离她远一点,很危险的。」一直在他身边跟前跟後的一个小跟班见状马上答腔,那副表情就是个以看笑话为生的样子,视我为粪土、败类,自以为是正义的一方。
但……
我不臭、我不臭!尽管我大声呼喊,始终没人愿意站在我身後。
谁不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牺牲者?
「你怎麽不乾脆消失算了,继续待在这里碍眼。」
按下桌灯的开关,房间的门把依旧是被反锁的,使了点力气转动门把,牢靠的锁头似是没办法轻易的成功,我想外头大概还有很多加锁的吧。
锁门是这阵子才开始的,以往每个夜晚最多就监视我到睡着就关上门离开,可能是上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的偷溜刺激到他们了,只可惜那时候差一步就成功了,到达了门口正要开门的瞬间客厅的吊灯突然亮起,迎接我的就是现在这般的待遇。
走到窗边,太阳缓缓升起微微的光线透着窗帘的间隙照射了进来,窗外树上的鸟儿很准时的跑来报到,整齐划一的阵型开始高声歌唱,一日的早晨就从这美妙悦耳的歌剧会开始。
一天的逃跑计画又要开始拟定了,记起前面几次的教训,这次一定要有所收获。
能感受一下我家大门的质感也好,我已经好久没看到它的样貌了。
「允霏,起床了。」很快的,母亲的呼喊声伴随着敲门声响就这麽传递了进来,「等等家教老师就来了,快点去刷牙洗脸换衣服。」
不想回应她,我悠然的享受着鸟声。
「允霏,有听到吗?起来了。」见我没有回应,母亲敲门的力道又加强了几分。
我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随手拨弄一下及腰的长发享受着窗外的艳阳。
街道上的小学生各个背着重呼呼的书包一手提着小餐盒,走路不时与旁边的同伴嘻嘻闹闹的玩耍着,脸上无时无刻都洋溢着爽朗的笑容,那看起来发自内心开心的表情真叫我羡慕,不会受人限制也不用担心被外界所施压,很自由的展现自己的情绪说自己想说的话。
自由的让人忌妒。
「简允霏!」再来就是近乎吼叫的呼喊,但是我就是不予以回应也不想跟她说话。
母亲在怎麽样都不会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近来我的房间,这是她从小接受的菁英教育所教授给她的礼仪,同时也是她的弱点。
小时候只要惹她不高兴,我就躲房间并且锁上门,将能抵住门的重物都推到门前放,一直到她气消为止我才出来,每每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划下我与她战争的休止符,不然以母亲的脾气定要打得我叫不敢才会罢手。
父亲并不会前来阻止的,应该说他无能为力。在我们家女性为最高位,有如原住民的母系社会般,在我们这个家族里也有着这样的传统存在。
但我想就算有能力父亲也不会愿意淌这风波的,能安稳则安稳,这是父亲一贯的生活宗旨,母亲说什麽都点头附和,为了在这个家族得以生存下去他所选择的方式。
而且,帮了我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或许才是他真正的想法吧。
面对这样的家人还是最亲的那种,亲情这种东西还有办法继续坚持下去吗?无数次了,这个问题在我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并提醒着我。或者,我应该换个角度去思考试着站在父母亲的位置为他们设想,但是当他们连与你沟通的想法都没有时,那就只会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表现。
大概是13、14岁的时候,为了让他们注意到我,很乾脆地在大冬天里开着空调露出肚子让自己感冒,就算不像搭理我但是好歹也是亲生的多少也会来关心一下,抱着这个念头还有一不作二不休的,我连晚上洗头时也不吹乾的跑到阳台上吹风,既然要做那就把事情惹的严重一点。只是在家养病那跟平常不是没两样吗?还不如换个地方住住看,能见到他们的机会也会大一些。
结果最後他们竟然直接请医生来家里驻守,从我发病到痊癒我一次都没见着他们的关心。
这就是他们给予我的亲情。
「算了,你等等再叫一下,绝对不能让家教老师等。」
「好的,夫人。」
听着母亲高跟鞋声逐渐变小直到完全无声,我赶紧桌灯关掉跑回棉被窝里闭起眼睛假装睡觉。
「小姐,我进来了。」声音刚落房间的门便被人打开,拖鞋摩擦地板所发出的声音比对鸟儿的乐曲真的难以入耳。
「小姐起床了,范小姐差不多要到了。」春姨说话的同时也拉开了我房间的窗帘,让外头刺眼的光线直接打照在我脸上,我强忍着不适就是不愿一睁开眼睛。
见我仍没有动静,春姨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床边,预测到她下一个动作的我赶在她做出来时睁开双眼,睁开眼後看到的是她腾在半空中的手。
我很讨厌别人碰我,包含我父母亲在内我都讨厌,更遑论只是在我家当帮佣的春姨。每次她用光线叫不醒我,接着就是要来摇我的肩膀,第一次被她碰到时我真的打从心底想吐,也差点伸手挥向她,好险理智及时回来,不然又要被我母亲大骂一顿。
在这个家里,没有愿意站在我这方的夥伴存在,除了玉荷老师,尽管她不是我的家人,但她却是这个家里面最了解我内心的人,也是唯一愿意帮助我的逃脱计画的夥伴。
「春姨早……」我揉了揉眼睛,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应该会让我看起来像是刚起床的。
如我所料,春姨一扫原本惊讶的表情马上变成往常的职业性笑容,随即跟我道声早安。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有好喝的味增汤喔。」
「好,我马上就下去。」我微笑地朝她挥手然後看着她离开我的房间。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拿起放在床底下的香水朝空中不段的喷洒,这举动虽然很奢侈浪费,但是她那难闻的古龙水香我不想她继续停留在我周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