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一點零五分,離開志學的火車 — 十一點零五分,離開志學的火車

十一点零五分,离开志学的火车

离开早蔗田大学的那天是晴天,中午十一点的火车。当年,只有两班自强号会停这一站。那一天是毕业後的几天,收拾完行囊的同学都在这几天陆续离开,离开的不是学校,而是四年的後山岁月,告别的是最天真的青春。说真的,台湾很小,就算谁想见谁,最南到最北也不用一天。当时对离别没有感觉,可是後来我回头看时,那一天,那一班火车就是无忧无虑的句点,现实的残酷就像玻璃的一个破口。从那个点,那一天,慢慢得在岁月中生出裂痕。

关於早蔗田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就想写的青春小说。也许那时候,我们就活在快乐的故事里,所以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开心太浅,难过太少,怎麽写都是为赋新诗强说愁。经过很多年以後,我回头看,关於早蔗田的故事,就像所有的故事一样都有起承转合。而四年的时间,只是一个起,就在那一天的月台故事进展到了承。

那一天我们一群同学要回台北,在售票口遇到了杨。大学同学大部分都保持着一定程度的疏离,因为大家修的课都未必相同。如果放假有一起出去玩几次,都称得上是好友了。杨来火车站送另一位同学,而我们正好遇到,杨就开心的说:「真是刚好,我就一起送送你们。」

「你什麽时後回去?」我记得她是台北人。她摇摇头说:「我会留在这里,我还有学分没修完。」当时她误解了我的意思,我问的是:暑假什麽时候会回去。

但当时火车来了,我们就道别了。上火车时,我看见她大力得跟我挥手。那天的阳光很美,花莲每天的阳光都是那样的美。然後这是我们最後一次讲话,下一次就是她的对年。

故事的开始就死人,就结构上来讲,非常矫情。可怎麽瓣,通篇的故事为了浓缩十多年的感觉,有可能有杜撰的成分,或着杜撰的人物,或着我就是在唬烂一个假的故事。偏偏杨的道别是真的,杨的死是真的,杨的对年也是真的。

那一年坐火车离开学校时,火车上有一帆,宇泽,欣欣,双双还有我。我们在校成绩都不怎麽样,可是对未来却莫名的自信。一帆和宇泽已经考上研究所,觉得继续念下去,前面一定有路。而欣欣双双和我,对未来没想法,但是天真的以为找工作不太难,随便开履历就能找到行政助理。而我最傻,以为总可以做个编辑,然後以写作为职。当时说话多豪气,我说:「我就是为了当一个作家,所以读历史系。」

一帆和宇泽当时总说着以後当教授的事。而欣欣和双双以为自己会过上慾望城市,名气名牌堆叠出的时尚生活。我们在火车上畅谈的未来,根本是不打草稿的大话。其实那辆火车迈向的不是家,而是残酷的未来。

花东线很美,上行列车,左边是中央山脉右边是太平洋。一路开到头城站,都还很有风景。但是关於这班火车的回忆,我经常会联想到韩国鬼片恐怖夜车。我们搭上的车是重叠的列车,其实通往残酷舞台的人生。

杨的对年之前,这一整年我们都没有联络。日子快把我们淹没,我们都在挣扎,挣扎得自顾不暇。我花了一个暑假等面试,然後没有任何一家出版社联络我。是的,连机会都没有。当我和高中同学小许提起这件事时,小许是政大中文系毕业的,她只淡淡的说:「不是出版社倒光,而是你的学校太普通。」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多益成绩,也没有微软的任何证照。」我再为我自己找个藉口。

「没有,就是你的学校太普通。我也没有多益成绩,也没有任何证照。」她说得很骄傲。偏偏她真的得到了面试通知,还挑挑拣拣,挑了一个自己顺心的地方上班。

这是社会给我的第一棒。残酷得不忍直视,但如果当时我直视了现况,赶紧继续读书,或着真的去考个多益,也许还有转机。但我没有,我开始写罗曼史小说,写得很认真,在我们国中的时候,这一个字的价钱不错。读大学的时候,九把刀藤井树当红。不过没写完我就没钱了,我去餐厅当外场,还好我还算喜欢这份工作。只是总是觉得遗憾,在我想像中不该是这样的。

杨快要对年的时候,欣欣联络我:「杨的爸爸举家搬到花莲,希望还有同学记得她能看看她。」杨的事情,真的很遗憾。其实就像我说的,大学同学本身就有一种疏离,若说要多想念,都是场面话。不过欣欣打电话来时,我正要交我的班表,於是就填了两天假回花莲,也顺便看看老同学。

我们又坐上了火车。通往花东线的,就是她妈的恐怖夜车。同样的五个人,一帆宇泽欣欣双双还有我,一个都没有少。在大家都工作以後,两天一夜这种旅行,还能够一个都没有少,就是恐怖的命运。

三个小时的车程,宇泽问一帆:「论文的题目要做什麽?」

一帆支支吾吾得说:「我再几天要登记结婚。之後要去工作,所以办休学了。我太太怀孕了。」

「你太太是谁?」大家听到他这样说都傻了。

「是打游戏认识的网婆。嗯!年纪有点小,之後再介绍大家认识。」不知为何,他没有幸福感,只有尴尬感。

「干……」这声是宇泽骂的。他只是惊吓。一帆长得很好看,妹没有少过,怎麽会在人生这麽重要的时候,犯下这种致命的错误。这件事情并没有吓到我们,只是吓到宇泽了。可能是只有他和一帆是男人,他才懂必须给承诺的感觉。

欣欣在当一个小行政助理,拿着低低的薪支,和男朋友同居。不过她是我们之中,对生活最满意的。我们当时觉得她可能过不久就会结婚。

宇泽当然就是读研究所,每天找资料做研究,他也没觉得日子有什麽不妥。而双双计画着打工游学,正到处打工存钱。

其实当时在这班列车上,除了一帆和我以外,大家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毕业一年多,还不能代表什麽。我也不是绝望,只是迷惑,我要的未来,门到底在哪?这一年写了两次十万字的罗曼史都被退稿,然後我想写写散文写写诗,结果什麽都写不出来。文采默默得离我远去了。我觉得很落寞,一帆也觉得很落寞,他甚至说不出他的梦想在哪里。

但是真正的落寞是我们到杨的家,杨的爸爸抱着她的遗照发呆的样子。杨爸爸说很感谢我们来看她。然後说了句:「既然要走,为何又要来。」他这麽多年的养育,与期盼最终是一场空。杨是在我们都毕业离开学校以後自杀的。以现在看起来,自杀的理由很不成理由,说真的,一个人想死什麽理由都能死。她当时肯定已经生病,早蔗田校园太美也太空旷,一个人在想不开的时候,真的无法面对。杨爸爸一再提及:杨死的那晚,有五个同学用msn跟她连络过,还有bbs。在这些讯息中,杨都一再透露自己想死,可这五个同学没人当真。所以他希望同学来看看她,希望这五个人还有点良,希望当面问问这五个人:当一个人说想死,你们为什麽不当真。

很可惜我们五个不是这五个人,可是我们五个可能莫名得成为最後跟她说再见的人。

这趟小旅行的气氛,突然变得无比沉重。比工作不顺遂更沉重的是生离死别。而我们五个人非常幸运,家长都健在,所以第一次觉得有这麽沉的石头压在心上。早蔗田有一个东湖,坐在东湖边,可以看到月亮从海岸山脉爬出来的美景。当时读书的时候觉得平常,再次回来的时候,才觉得怎麽这麽美。宇泽趴在湖边喂鱼,欣欣和双双一直问着他:「这不是一摊死水,怎麽会有鱼?」

「而且还是很多人偷尿尿的死水。」欣欣说。这件事一直是校园传说。

宇泽笑了:「希望只是传说,我还参加过铁人三项,有一项就是要游东湖。」大家不敢再谈杨的事,只能轻松得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一帆随着我走到比较远的景观桥上。

「没想到这麽久没联络,然後你就要结婚了。」我说。而他苦笑。很少人知道我们在一起过很短的时间,短到再做朋友也没什麽尴尬。

「不小心。唉……万分无奈。」一帆说。

「一辈子的事,真的不想娶,为什麽不说?顶多变成渣男一个。」

他微笑着,只是笑容很沉重。「有些事情,遇到了才知道什麽叫两难,不知道什麽才是对的。尤其人生这麽长,你不知道哪个当下,哪个决定是对的。我怕会遗憾。」

两人走得有点近,手挥一挥就碰到了,然後他非常不应该得把我的手牵起来放进口袋。

「你干吗?」我要抽出手,但他不许。

「让我牵一牵就好,我没要干什麽,我只是在悼念我必须要结束的青春。」

「牵住我只是因为我们曾经有过?」

「对。」他说。

晚上我们大家住一间民宿的通铺。大家聊到了一件事:好像我们同学之中,过得比较好的,都是有考教育学程,现在正在实习的老师。虽然实习也不是正式老师,但至少有一个方向在,然後现在的薪支是好的。我们这一群人通通没有修教育学程。欣欣和双双是因为成绩不到,宇泽本来不是这科系,他是转系生。而我跟一帆的理由是一样的。

关灯以後,女孩都睡我的右边,而我和一帆睡旁边,宇泽睡一帆另一边。本来一人一床被子,但是他拉我进他的被窝里。「你还记得考试的那天早上吗?」他问。

「我记得。」那天早上,我们睡在一起,说好要一起去考试,但醒来很想做爱,然後我们就在床上缠绵。说好高潮我们就走,但是那天的感觉都好绵长,延绵不断的慾念,喘息的时候已经错过了考试。但是当时我们都笑得开心,青春让我们以为很多青春可以挥霍。

这麽疯狂,疯狂得以为这份爱情很久远。但却短命得莫名其妙。甚至分手的理由都忘了。两人间,摊开手,连遗憾都看不到。但却还记得那天早上的拥抱和在他身下颤抖的感觉。

一帆摸摸我乾涩的嘴唇,那是一种试探。房里关了灯,还有月光,看得到他的双眼是迷惘的。曾经我们那麽风云,眼里有多少希望与精神,现在什麽都说不上。他的手到胸前,我都没有抗拒。那天的笑容好像还记得,那天的那种自信却已经遗失。日子的迷茫,折磨着我们。

然後他放开手了,即使听到呼吸是沉重的。

「慾念这件事,会把事情复杂。」他说。比当年成熟很多。

「其实你对我也不是慾念,以前或许是,而今天只是想抓住最後的自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我说。

夜深了,宇泽打呼了。额头湿湿的,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是他在落泪。「为什麽哭?」我问。

「我什麽抱着我?」我又问。可是我们都不知道答案。

黎明很早来,这里的黎明本来就比台北早看到。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睡,也许有睡着,也许没有。反正在同学看到时,我们都是正正常常躺在自己的位置上。清晨的冷,让我们有点距离,这点距离让人觉得昨天是不是梦境,或是自作多情。

双双很有活力,她和欣欣一早去校园散步。吃早餐时,双双提到华湖探险的事。早蔗田建校时,有两个人造湖,一个是东湖一个是华湖,华湖听说留住不住水,愈缩愈小就荒废了。我记得大一时,和一帆曾经在荒烟漫草中,去探险找所谓的华湖,最後的印象是停在草中能找到的最後一段石子路上。我们终究没有认真去找。

而宇泽淡淡的说他也找过华湖,转系来的时候和转学来的杨一起。

「最後你们有找到吗?」

「不知道,也不重要。重点是和谁在一起冒险。」他说。我们都不知道有这段,那麽之後,没找到华湖之後就解散了吗?他留在心中没再说。

欣欣说:「还记得有间咖啡店叫9803吗?」

「记得,宇泽一帆还有我常去。」

「毕业前两天,我和双双还有杨也去过。当时还讲了毕业後的事,杨说想考研究所,继续读上去。」欣欣说。

我们分别忆起和杨的交集,其实说起来都很有交集,只是很片段。杨对我们而言是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我们知道她已经走了,可是等我们都回台北,又会以为她只是留在这边,还在修学分而已。

双双和宇泽觉得这样的聚会还不错,我们就约定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回到花莲聚聚。

距离这个约定过了十年,我们再也没约成。这些年社交软体从bbs和无名小站变成了line与fb。有时,分别在fb看到有些人分别在早蔗田打卡,却没有一起过。除了宇泽和双双。

宇泽在研究所时有修教程,最後考上正式老师,过上我们心中都羡慕的日子,然後娶了双双。当时我们还有去参加婚礼,婚礼上又提起了这个早蔗田之约,只是仍然没约成。前一阵子听说她们要离婚了,五年的婚姻说起来好像也不算短。

欣欣在当一个普通到不行的上班族,常常抱怨,但是年逾三十也不敢离职。而我,就是在餐饮业生了根,再也没离开过。其实是不讨厌这份工作,也不会觉得不得志,只是苦哈哈得领着三万不到的薪水,辛苦的排班,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那年之後,没人看过一帆,他婚礼也没宴客。还好後来有fb。我们有互加好友。只能从动态消息,看他的照片,猜测他过得好不好。仍然,我们都没看过那个十六岁的新娘,只看到他女儿的照片。

宇泽说有同学有跟一帆联络,曾经听说他在电子加工厂工作,後来又听说他在大卖场工作。

生活的平凡,平凡到让我们都忘了早蔗田之约还有杨。刚毕业那年的惆怅也没了,如果在生活压力下,还有时间惆怅,我觉得是很美的事情。有的时候,天刚亮时,我会想到那天哭的一帆,但只是一闪即逝的念头。那样的失落是有一点美的,只是我再也感受不到。也许这种麻木就叫长大。

然後有一天,我又去花莲玩,选在杨的忌日前後。说来尴尬,不是多想念她,是因为餐饮集团买下了旅馆,作为集团员工有不错的员工价。就当一个旅行吧,我想。一如往常的,旅行就要打卡。

租了台机车,回到早蔗田大学。大学是一样的,多添了几个学院,漫无目的的游晃。杨的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联络,不知道还住不住在花莲。但是东湖周边的杨柳更茂密,文学院旁两道路树更高了,地上的落叶更厚,这应该能称呼岁月流逝的痕迹。

最热闹的志学街拓宽了,两旁的商店很多,听说我们毕业之後,这里成为了景点,很多游览车会来。当年遗世独立的那种孤寂不见了,好多店家好多招牌,但是我感觉到真正的孤寂。还好9803还在,就像拍2046的那间旅馆,犹如密码般存在了那麽久。

第一次和宇泽与一帆去喝咖啡时,我们拿着目录一直比较哪一款咖啡比较大杯,而不是咖啡的本质。我随便点了拿铁,好不好喝不重要,我喝的就是当年。不过,还是染上了现在的坏习惯,拍照打卡加发ig。Ig发完不久,我就遇到了一帆。算是巧遇也不是巧遇,我处处留下足迹。

他走进来时,我都不确定是不是他。头发花白,眼神非常沧桑。也许他看到我时,也不确定是不是我。我面色蜡黄身材发福,全身散发着疲倦。

他拿着目录:「我要选一杯最大杯的。」我们都笑了。

以为一开口,我们会问彼此这些年去哪了,做了什麽。但是我们什麽都没问,就是喝着咖啡,好像只是邻居巧遇。生活折腾我们,折腾得脸上都看得出来,又何须多言。

「其实我,每年真的会回来一次。想到以前每天去上课的朝气蓬勃,我就会很怀念。可是不管在校园绕几圈,都找不回以前的感觉。校园是一样的,那个时空却已经过去。」他说。窗外的天黑了。

「你是刚好回来花莲,又看我打卡吗?」我问。

「对,众多同学之中,我只想见你。」一帆说。

「因为我也过得很不怎样,对吗?」他没有回答,但或许是。

我们散步到志学门前,我们走进去又走出来。「如果门是一个结界,可以把我们传送回去,你想回到哪一个时间点?」他问。

「回到考试的那天早上。」我说。虽然那场考试有去考,也不代表什麽。但是我们就多一个岔路可以选择。很多时候去回想我不怎样的人生,都会觉得:啊!就是那里错了。

「以前我会这样想。可随着时间过去,关於那天早上,我一点也不後悔。什麽都是不确定的,但是当下的快乐是真的。」一帆说。又过了十年,他对於什麽都不能确定的体会,想必很深。

「可是你和很多人快乐过。」

「好险,我的青春还做了那麽一点事。既然遇到了,一起睡,方便吗?」他和以前不一样,现在是这麽赤裸直白。

他的婚姻状况,我没问,就这个晚上,问了又是为何,既然已经动念。这些年一直有恋情,只是来来去去,没想过结婚。一帆那天晚上的眼泪,我一直记得,其实是旁徨。他当时的旁徨那麽真实,直接影响了我,我对於婚姻的必要性一直存疑。

我们各自来学校附近怀念,我也好,宇泽和双双,欣欣,一帆在找的就是当年的年轻,青春的日子。杨给了全部人一个藉口,让我们不时回来看看。可其实我们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找到当年的氛围。

坐在一帆身上时,被他填得那麽那满深,随着他律动,好像真的找到那一天早上的快乐。我们都老了,但感觉舒服得不可思议。这些年经过那麽多挫折

与辛苦,原来最真实的快乐是这麽简单的抽送。当然现在的兴奋更多,因为加了一点不应该的成分。

故事到这里,该有些转折。转折不是因为不伦的做爱,或着是继续抱怨有些无奈又不知怎麽改变的人生。那天晚上,我们疯狂的快乐,就像十九岁没去考试的那天早一样,高潮再高潮。一帆都怀疑自己,年居中年,有怎麽找回这样的体力,而且对象还是保养得不怎麽好的我。

我是从那时候,我认命了。我接受我不怎样的人生,不怎样的工作。一帆也是,接受自己是糟糕的丈夫,和我一样不怎样的人生,不怎样的工作。然後我突然间就对自己的工作有了动力,觉得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我们没有再去找那天早上的懊悔,没有再去羡慕宇泽的生活。

「你知道吗?这些年,出了好多青春电影。致青春,或着匆匆那年什麽的。还有颐和园。但是长大的我们和那些主角不同的是:我们比他们更没成就。」我说。

「靠北。」他笑了,久违的笑容。他就该是这样不羁的模样,只是生活的压力让他忘了。「这世界上有杰出的人,有普通的人,大家都需要一点时间,才知道自己是普通的那一个。我们的惆怅是因为我们不敢相信我们这麽普通。」他说。

「你找回自己了吗?」我问。他从後面进来。

「在找,在你身上找。」他说。我只能发出破碎的呻吟。而在呻吟里,我想起了自己曾经是勇敢而离经叛道的,那才是我。

这些事情,这些对话,都是点状得发生。而我慢慢得把它连贯了起来。当我坐火车回到我本来的生活时,竟然能慢慢得写出来,说出一个属於我们的青春故事。手上的那支笔回来了。

故事说到这边,我问一帆,为什麽要回去看杨?我们每个人都跟杨有或多或少的交集,在对年回去的时候,大家都有提到那些片段。只有一帆没有说。

「难道你跟杨交往过?」我问。杨非常好看,很多人追求,包括宇泽。

一帆摇摇头:「我们没有交往过。」

「你那次回去,不可能是去见我吧?」我觉得这是最不可能的答案。

「我就是msn上,最後的五个人其中之一。看到她父亲时,我说不出口。」一帆的答案让我惊讶。

「其实这桩憾事谁也阻止不了。就当亲属任性发泄。我觉得基本上你还是有诚意的。」我说:「所以最後杨都说了什麽?」

「那天,我挂网打电动。和女孩约泡。人不在,电脑没关,回来才看到她自言自语般得一长串留言。」

故事非常不浪漫,一帆交代的事情,普通得人神共愤,没有任何的感动点,但就像他会做的。有的时候我想,如果是现在的通讯软体,line或着fb,会不会有人帮杨脱离当时的想不开。他父亲曾说她也有在bbs找人倾诉,会不会因为ctrl+r的回覆指令太麻烦,而大家懒得聊。

不过历史是这样的,它没有如果,我们全部人都懂。

这些事情都会发生。十一点零五分,离开志学的火车,它就是一个时间轴,把我们全部人往前推。它不是恐怖夜车,我们只是重叠在这个轴线上,找着自己的人生。轴线上,每个决定都有代价,我和一帆的事情也一定有代价。只是我们暂且不愿意去想代价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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