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迈开的脚程,我抬首望了草绿色招牌有着Cafe’s的字样,心头蓦然簇拥上一波白泡,当我正想去碰触它,泡沫却消逝了。我和唐宙纬兜呀绕的,最後是我拉着他说要带路,却把自己带回这了。
第十天?十五天?时间距离多远我不清楚了。
「怎麽?你要请客吗?」
唐宙纬见我伫立於店门外呆愣的石化,他粗鲁地将我拉到一旁,嘴里讲着什麽我听不见,我只晓得,玻璃门内直望进去的倒数第二个位置,那张脸,我没认错。
为什麽他出现在这里?
等我?
还是我在自作多情?数个疑问句霎时间撞入脑门,思及此我感到一阵晕眩,幸亏身旁的那人顿时扶住我倾斜的身躯。
「你想吃什麽吗?今天我可不想陪你吃便利商店。」唐宙纬瞅我痴痴远望的脸,伸手弹了我额头,我清醒似地蛤了一声。
「蛤什麽蛤?那麽想看,就进去看啊!」
我眨眼,嗤笑一声。
怎麽可能这四字都尚未脱口,他早一步说话:「记得我说过吗?人不能骗自己,因为骗不过。」
我颔首,抬眸望进那清澈的眸里,我彷佛能从那眼珠子瞅见辽阔的天色,「记得,这跟那有什麽关系?」
唐宙纬轻叹,垂下手臂,微侧的瞟向我,「你做不到允诺。」
「什麽?」
「你说你不爱张岳了,不可能吧?」
半个小时前还笑得像白痴一样,现在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是怎样?又回到平时吃柠檬的状态!
我瞅睨他侧脸,一股怒火由燃升起,被拆穿真心的赤裸裸让我焦躁地紧握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放。
但内心的声音告诉我,这股无名火并非这样单纯,也许在经历对他的坦承以後,继而承受这样的否定,才是令我更加恼怒的原因。
「我一开始是抱着好玩的心态,等着看你不俐落的处理方式。」
「在讲什麽啊?嘲笑我的意思吗?」我拧眉。
他哂笑,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在笑我胆小鬼。
「但是刚刚我发现,我认真了。」
「不懂。」我皱鼻,「白话文好吗?」
「我喜欢你。」
我瞠目,哑口无语。
唐宙纬瞥了眼我的反应,「我需要重声?」
「不!等下!」我惊愕,伸出食指想指责他,却示弱的抖个不停,音量大得被路人行注目礼,「不是!我是说!不用了……」
「阳瑾艾,我喜欢你。」他唇边噙笑意。
我涨红了双颊,心脏急得快蹦出来,目光没法聚焦在任何东西上,我无措地任凭周遭的人来往,任凭那倏地飙高的热度冲上耳根子,根本没办法注视那双眯起的笑眼,语带懦弱地我朝他低骂:「我不是说不用了吗!你脑子进水啊?」
看在他人眼里,我肯定像在对水沟盖出闷气。
原先的愤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我的慌乱,在这短暂的数分钟内我对於他的声音感到一阵害臊。
突地我忆起过去班上玩的真心话大冒险,某次我输了而被惩罚找平时说话不超过十句话的人告白,那次我找了唐宙纬,张岳还为此吃醋过。
心中豁然开朗,我抬首目光一亮:「你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吧?」
他微愣半秒,低首唇角勾的歪斜说,「不是。」
「呃、刚刚的草莓牛奶事件给你打击太大,需要这样来报复我?」我後退半步。
「也不是。」他挑眉。
「啊!我知道了!」我睁大眼,「草莓牛奶有毒!」
语毕我旋身就想跑,一台阿公骑乘的机车咻地一声从我手臂擦身而过,速度不输年轻人的改装摩托车,要不是唐宙纬拉住我,只要再近一公分,我的细皮嫩肉就会被削过。
「你是白痴啊!」他紧锁眉宇,捉住我手腕的力道加重半晌,又松开,那眉心间透露的愠怒一览无遗,「想死也不是这样死的!」
「抱、抱歉。」我吓了一大跳,脱口而出了道歉,我曾以为除了卑微地去呵护我与张岳之间的爱情外,我不会再与其他人说出这句话了。
「……」
「喂不要这张脸啦,好丑!」
「哪张脸?」
「屎脸?」我丢出疑问句,又补充说明:「你上次抢不到泡芙的那张脸啦!」
唐宙纬松开扼住我手腕的手,他指了十字路口旁的小七,「我去那边等你,好了再过来。」
「什麽?」
他偏首用眼神示意了店内的张岳,「去吧,去面对你自己也好,既然他对你的重要性没有减轻过,那你应该有很多话要和他说吧。」
「……」
「他从那天起每天都会坐在那。」
「什麽?」我心一震。
唐宙纬轻笑,没有正面解答我的疑问便穿越马路,我停驻在原地瞅他身影进到超商,我忽然想,张岳也一样吗?他是用什麽心态来等待的。
等待时脑里思考的是关於我们之间难题的解答吗?还是、又来祈求我的退让了?
怀着不安的思绪我回首又望了眼已看不着那人影的小七,才转身踏入咖啡店。
进入店内迎面扑来的冷风令我打了个冷颤,从这走到底部的十五秒钟如十年一般,外头的天色比出门时更加晦暗,此刻我确信伞放在唐宙纬那是个坏选择。
也认定他的告白只是撞坏脑的副作用。
「小瑾?」
在我与那男人双眼接触到的刹那,我再一次深切地明白,阳瑾艾为他筑了数年的心墙、终究脆弱地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