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有爸爸、妈妈还有弟弟,蛋糕上插着十岁的蜡烛,随着欢欣的气氛,她在心里许下第三个愿望。
『我希望能和爸爸、妈妈还有弟弟永远在一起。』
呼,吹熄。
『快点!快点爬上去,我没说下来就不准下来!』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弟弟呢?弟弟怎麽办?』
『不要……我还没跟爸爸说再见……』
『弟弟为甚麽不跟我们走?不要,我不要走──』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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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的病床上,她带着氧气罩,眼角默默垂落一滴泪,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惊慌失措的盯着纯白的天花板看,身边都是精密的仪器,手也重得抬不起来,只听见帘子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似乎在低声争吵着。
意识回来得差不多了,夏之涵明白一切後,闭上眼睛激动得哭了出来,双手和脚卖力地砸着床,无法平息内心的煎熬。
外头听到声响的两人赶紧掀开帘子,看到恢复意识的夏之涵,继父立刻冲出病房叫医生,夏母上前抱住女儿痛哭起来。
感受到母亲真实的体温,夏之涵彻底崩溃了。
「为甚麽我还活着……为甚麽我还没死……」
依照医生所示,夏之涵虽然吞了不止安眠药,还有另外感冒药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药物,但由於服安眠药自杀的成功率非常低,少说也要吞进上百片才有可能对生命造成危害,并且她在剂量还没超标前就先昏迷了,造成脑部缺氧,幸亏夏母有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才及时发现。
「你醒来後要接受药物过量的副作用,头会非常痛,一整天大概会吐上百次──」
医生话还来不及说完,夏之涵就一个倾身直接往地板吐了出来。
自杀不成,还要接受後续的痛苦,她真想现在立刻打开病房窗户直接跳下去。
「之後要长期灌洗胃,因为你的体质本来就不太好,以防万一脑缺氧还是注意一下。」医生简单向夏之涵交代目前的情况,但她甚麽也听不进去,只知道现在她还活着,还活在地狱里。
关於夏之涵自杀一事传进校园,学校都在呼吁珍惜生命,但众人只在意是林葳和何敬尹导致她的自杀。
何敬尹太擅长伪装,所以即使那些攻击的言语再怎麽不堪,他都可以用一副冷淡完完全全掩饰内心的恐惧,但林葳就不一样了。
从前总是对她献殷勤的人都反过来朝她背後丢石头,像是那些跟着她一起欺负人的跟班、争先恐後前来报名当工具人的男生,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事到如今,森柏恩不忍再看她像个迷途羔羊在原地转圈,某天下课,直接杀去他们班把林葳带出来。
「到现在你才来,森森你去哪里了……?」她像个受伤的小动物拽着森柏恩的衣角,哽咽到一度发不出声,「我受煎熬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看着林葳委屈的模样,森柏恩恨不杀了自己。
啊,自己真的是个很烂的人。
他沉默不语,没有道歉、没有解释,只是将林葳拉进自己怀里摸摸她的头,安慰她,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他不在乎旁人是怎麽看待林葳,也不在乎他们是如何指点两人的关系,森柏恩就这麽一直抱着她,直到足以让她疗伤。
「你真的喜欢我吗?」林葳乾哑着声问。
很多事可能早就知道了。
宁可不要知道真相。
所以林葳只好扮傻,连自己也骗。不只森柏恩在伤害林葳,连林葳自己也是。
毕竟活在谎言里容易多了。
林葳终究没有得到森柏恩的回答。
何敬尹的家教还有一个礼拜才回来,那位老师同样也是林葳的家教,只不过两人还是分开上课就是了。自从目睹何母教训林葳那时,何敬尹就没在晚上出过门,因为他发现音乐房那扇自己逃出家中的小窗子已经被人封死。
这代表甚麽?代表何母早就发现何敬尹偷跑出去的事情。
然後拿林葳下刀以警告何敬尹。
『不守规矩就是要接受惩罚,知道吗。』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何母不曾打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反而是把林葳当作警惕的工具,小时候,何敬尹总认为母亲如此举动隐含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守规矩,就会像妹妹的下场一样」。
後来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啊。
「如果你不守规矩,林葳下场会如何我不敢断定」长大後,他才明白母亲的用意,为甚麽?因为林葳不是她亲生孩子。
不说就永远不知道,何敬尹对她有多抱歉。那天林葳被打跪在地上,之後忍着痛回房抱头痛哭时,何敬尹就站在她房门外,手提着一盒医药箱,一站就是半个钟头。
但林葳哪里知道呢。
二楼,两人同时打开房门,都愣在门口互望着对方。
「你别跟森柏恩在一起了。」何敬尹只想说这个。
「我怎麽过活不关你的事,你没资格。」
「他喜欢的不是你,是──」
「我知道。」林葳的语气意外地平静。「是沈珈儿。」
林葳不是笨蛋。
自从他们两个待在咖啡厅那天她就知道了,他心不在焉往窗外看的是谁,在林葳坐计程车离开後他去的地方是哪,她都看的一清二楚。发现他终於鼓起勇气在学校和沈珈儿搭话,她跑去阻止,只想知道森柏恩究竟是不是喜欢沈珈儿,却得到一个不属於自己的谎言。
和自己在一起时,森柏恩内心想的是谁,双眼注视的是谁,和他拥抱的温度那种不真切的感受,就领悟一切了。
没错,人是一个贱东西,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那些容易得到的,就不会放在心上。那个得不到的就越想起她,那个一直喜欢你的却毫不在乎,因为你知道不管做甚麽,她都会这样喜欢你,所以就不会去顾虑她的感受,一昧的伤害她。
林葳转身又进了房里,关上门,与世隔绝。
但何敬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