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森林沒有說 — 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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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桶。」

灰浊不堪,掺着木屑和垃圾杂物的冰冷液体一倾而下。

耳朵进了水,异物跑进眼里引发刺痛,这桶水传来难闻的气味,胃差一点就引起反应。

「这次是拖把水喔,为了你,我们可是跑了好几班才蒐集到的,是不是很开心呢?」她面展微笑,眼神戏谑地扫落在前方全身湿透的女孩身上。

女孩跪趴在地,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水亦或是眼泪,她丢了最後的尊严抬起头,双手颤抖地握住对方的脚踝,「求你停了……求求你……」

林葳咽了口水,感受到脚踝上冰冷的温度,她别过头来,叹道:「手放开。」

闻言,女孩止住哭声,怔怔地松开手指。

「你甚麽人居然敢碰我啊!」

一阵晕眩传来至少三秒钟的空白时间,抵不住强劲力道而剧痛的身子使夏之涵无法呼吸。

「叫你跪着就好好跪啊,耍甚麽花招。」她边说,一边抬起左脚踩在她後脑勺上,鞋跟压在後颈使她动弹不得,前额贴着地面,眼前只剩下被泪水模糊的视线。

看着脚下狼狈不堪的夏之涵,林葳眼里无一丝怜悯,但这不是最令人不寒而栗的。

林葳脸上挂着的笑容是甚麽?成就、优越、或是欺负人的快感?她不是个善於隐藏自己的人,敏感一点的人能轻易地看出,她只有冷漠。

她像是结了一层永不融化的白霜。

林葳长相清纯、学业优异、家庭又是有金钱权力的生活,却怎麽也想不到会是此时站在这里的霸凌带头者,说穿了也是被宠坏的天之娇女,至少旁人是这麽看她的。

可夏之涵就不一样了。

上天给她的人生已经够坎坷了,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孩子,用尽了一切努力想爬出黑暗绝望的深渊,依旧被现实狠狠拉了一脚。

要不死了算了。

「乾脆我去死好了……」夏之涵使劲深深吸了口气,抽抽噎噎颤抖着声,刚才被林葳猛力踢了一脚的腹部像是火烧一般疼痛。

死这个字,在她口中迸出廉价得可以。

「不可以。」林葳开口:「你怎麽可以随随便便对我说死呢?」

语毕,她终於把左脚移开。

「还没玩够你怎麽可以死掉。」

夏之涵瞬间全身僵直。

「手机给我,把她衣服脱掉。」林葳一声令下,其他人立刻往目标扑上。

明明都是活着,可她活的却是地狱。

面对群众的暴力,被压制在地上的夏之涵撕碎了喉咙不停哭喊,她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分分秒秒感觉自己站在死亡的边缘,她没有一刻是觉得自己与死亡有距离的。众人疯狂大笑,上身的白衬衫扣子已经被扯掉几颗,她喊到几乎窒息,挣扎的力气也即将耗尽…...

砰——

一声巨响凝结了翻天覆地的吵杂。

拿着手机录影的林葳往声音方向望去,只见最後一间厕所的门反弹至墙,貌似是因为某种过大的力道而被撞开。

没过多久,一个黑色长直发的女孩由内走出,右手还把玩着一支打火机。

时间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长发女孩迈开缓慢的步伐,随从们看着她手上点燃又熄的打火机,不由得只好放开夏之涵并且退到一旁。

夏之涵抓自己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头一偏,模糊的焦点瞥见一双皮鞋就从自己的眼前闪过,她却不敢出声。

鞋跟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在林葳面前停止,她甚麽也没说,甚麽也没做,就只是轻蔑地瞟了林葳一眼,按了两下打火机後朝她右肩一撞,迈开步伐。

「真令人不爽……」林葳冷哼,倏地转过身伸手推了她的背,继续用那种讨厌的语调挑衅道:「原来沈珈儿还在学校啊,我还以为早就被退学了呢,抽菸翘课又逃家的,你爸怎麽还——」

言及此,沈珈儿猛地转身,一把拉住林葳的头发!在场没有人料到她会突然动手顿时皆傻了眼,看到林葳不断挣扎和尖叫,其中一位短发女孩才冲上前想摆开两人,不料反被沈珈儿不留情地往腹部一踢。

之後,她将右手伸到半空中,定住了所有人的行动。

尤其是林葳,更是停止挣扎,不敢肆意乱动。

「现在全部,都一个一个给我出去。」沈珈儿毫无起伏的语调令人背脊一凉,她点着手上的打火机,缓缓地朝林葳红润的脸颊靠近,「除非你们等等想送她去医院。」

林葳崩溃到惊恐尖叫,C栋旧校舍本来就人烟稀少了,又是在走廊尽头的厕所,不管叫得再大声,没有经过附近的人不可能察觉得到。

「一群耳朵生来挂耳环的人吗?」见一群人依旧杵在原地,沈珈儿不耐地啧了一声,再次重新点起打火机,并且将指腹直接紧贴在林葳颊上,火源和肌肤就只剩那点距离。

「全部都他妈给我出去!」林葳着急地扯破嗓子尖叫。

管不了那麽多,为了不酿成大祸只好照着指示。见那些碍事的跟班被逼退後,沈珈儿这才收起打火机,左手顺势将林葳推到墙上,一时虚脱软脚的林葳跪倒在地上,惊魂未定,背部又被狠狠踩了一脚。

「我要是你,就会羞愧到不敢来上学,你今天做过最错的事情就是碰了我。」沈珈儿扔下这句话後,撇了眼不知道何时倚靠在墙瑟瑟发抖的夏之涵,随後抛着打火机便转身离开了,经过外面那帮人时还使了一个警告的眼色。

「林葳你还好吗?」

面对关心,缓着心跳的林葳抚着胸口,淡然道:「先不要担心我,你们先回去,不要有任何理由全部都给我回去,趁我还没对你们发飙前。」

沈珈儿,那个混混有甚麽资格这样说她?简直五十步笑百步。

羞愧到不敢来上学?思及此,林葳疯癫地笑了起来。

「欸,夏之涵,你听见没?她刚刚说要是她是我,就会羞愧到不敢见人……她在讲笑话是不是啊?」

林葳的声音在夏之涵的耳里格外的刺耳。现在不管是看到她的脸、甚至是一丝她的气息,都让她一整个恶心想吐。

夏之涵受不了了,使劲地站起身子离开现场,留下林葳一个人跪坐在角落。

「哈哈哈……自己也不想想自己是甚麽的德行,明明就是和我一样恶心的人,居然自认清高?」那些嘲讽的笑随着嘴角滑落而消失不见,徒留下那一贯的冰冷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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