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法相愛的理由 — 第四章

有新生儿的家庭,氛围中都会格外温馨,空气飘散着一股乳臭味,尹书恩很喜欢这个味道,像婴儿般单纯、任性,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就像她。

尹书恩在浴厕洗好手出来,见高子晴提了袋东西给她。

「土产,唐老鸭小包包跟小蛋糕。」高子晴说。

「谢谢。」尹书恩收下後,跟自己的背包放在一起,「蜜月旅行如何?」

「前几天根本睡死在饭店,後来才大玩特玩补回来,结果更累,不过蛮开心的,终於摆脱小恶魔。」高子晴笑说,走回摆放在客厅的婴儿小床旁,看顾才出生几个月的女儿。

尹书恩跟着过去,也坐在婴儿床旁边。

脸颊圆滚红润的婴儿,正睁着骨碌碌的大眼,十分活泼,偶尔舞动着可爱的小手小脚。

「她很喜欢玩,所以都不想睡。」高子晴笑说。

「这样她才会都睡晚上,你们就不用一直爬起来,蛮好的呀。」

「也是要起来喂奶,结果白天要陪她玩是累,晚上起来喂奶也累呀。」高子晴嘴上虽然抱怨,可是言谈间透露的笑意和满足,尤其是眼神散发的母性光辉,压根儿藏不住。

尹书恩弯着身,逗弄着婴儿,拉着她的双手,轻轻晃呀晃,让她尽情踢着脚丫子。小娃儿觉得开心时,毫不吝啬地绽放笑容。

「好可爱。」尹书恩情不自禁说,眼神充满宠爱,她静静看着婴儿,一股莫名的情绪爬上心头,她有感而发地笑了笑,直到察觉到看向她的视线,才抬首,对上高子晴的目光。

高子晴带着意味深长的反应看着尹书恩。

「怎麽了?」尹书恩好奇问。

「不要那种表情啦!」高子晴心疼说。

尹书恩了然地笑笑,自嘲说:「我还不够豁达。」

「这跟豁达与否无关,大概根深蒂固的观念觉得人生就是必须生儿育女。」

「说不想要,好像是骗人的。不过,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一般人一样。」

「你是一般人呀!」

「我啊,要先能好好活着呀!」

「你又这麽说了!」高子晴不免苦笑说。

「也要出现那个人呀!」尹书恩知道自己似乎失言,随即又说。

「会出现那个守护你的人的。」高子晴坚信不移说。

「谁?」尹书恩故意反问。

「尹烨呀!」

尹书恩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问:「为什麽又说是尹烨?」

「为什麽不能是尹烨?他哪里不好?又高又帅又年轻,你的所有丑态他都看过了。」

「是喔。」尹书恩笑了笑,回答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有那麽瞬间,她沉下眼忖思,是动情抑或迟疑,混乱无章的思绪,让她无所适从。所以她刻意压抑下那股似乎就要脱口而出的真心,她宁愿现在视而不见。

高子晴看在眼底,也不勉强,转而说:「芝颖有跟你联络吗?」

施芝颖是任性三人帮的另外一人。

「没有耶。」尹书恩带着疑惑反问,「她也没有跟你联络吗?就连你结婚,没出席,也都没有表示?」

「没有。」高子晴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说,「说是每天都有打电话回家报平安,但就是避不见面,也不接电话。」

「之前才听她开心说交了男友,不是说要结婚?」

「所以,是单纯见色忘友?谈恋爱就不见人影?」高子晴感到匪夷所思。

「毕竟是初恋呀。」尹书恩帮忙圆场说。

「你以後也别见色忘友喔。」高子晴打趣说。

「那也要先有对象,才知道会不会呀。」尹书恩笑说。

「尹书恩,你的回答很欠打喔。」

「已经结婚的人没资格说啦。」尹书恩故意淘气回嘴。

「我当初可没见色忘友。」高子晴讲得理直气壮。

的确,当时只要朋友邀约,她都能马上丢下当时还是男友的老公赴约,幸好对方能接受她这样的个性,两人终修成正果。

「所以,你们相爱的理由是什麽?」尹书恩若有所意问。

「小孩。」高子晴玩笑似地说,无奈耸肩,「毕竟我们先上车後补票。」

「什麽啦!」尹书恩哑然失笑。

由於尹烨要和同学讨论报告,会晚回家,尹书恩便在高子晴家用过晚餐才回家。

到家时,尹烨还没回来,尹书恩望着空无一人的房子,觉得一阵落寞,她在太过幸福的家待太久了,她笑了笑,仍觉得非常羡慕。

尹烨在过了一阵子後也回家了,从玄关进来,就看见尹书恩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视,他遂坐在她身旁,拿起已空无一物的包装袋,好奇问:「这什麽?」

「子晴给我的土产。」尹书恩说,顺手在礼盒中拿出一包新的并拆开,然後把蛋糕塞入尹烨的嘴中,「好吃吧。」

尹烨咬了一口就拿在手中,「很甜。」他不算是喜欢甜食的人,「所以,这就是你的晚餐?」他问。

尹书恩瞥看着尹烨,不禁笑说:「你总是担心我的三餐耶。」

「当然。」尹烨毫不犹豫说,然後语气开始严肃,「所以你晚餐只吃这个吗?」

「我在子晴家吃了,这个是宵夜。」尹书恩笑说。

「你总是让人操心耶。」尹烨松了一口气,不禁说。

尹书恩静静看着尹烨。

尹烨正一边小口吃着蛋糕一边看电视。

想要进阶到人生的新阶段,想要一个家庭,就要学会照顾别人,而不是被照顾,她懂,可是挡不住任性。不过,她想她有把握到时应该可以做得很好,这是可以被相信的吗?尹书恩想,突然有感而发地伸手摸了摸尹烨的头。

「怎麽了?」尹烨望着尹书恩,不解地问。

尹书恩摇了摇头。

她不得不承认,原来她现在的任性、她的依赖,都是因为她一直被好好照顾着。

中午时分,尹烨和张益伦正前往学校的美食广场。

「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张益伦问。

「哪里?」

「试镜。」

「试镜?」尹烨讶异问。

「有网路剧在徵演员,当初只是抱着随缘的态度寄照片资料过去,没想到对方通知试镜。」张益伦的语气很兴奋。

「没想到你对演戏有兴趣。」尹烨觉得意外。

「大概是看你们在迎新宿营的表演觉得有趣,就想尝试。不过,能因此赚点零用钱也不错。」

「也是。」尹烨认同说。

「你打算找什麽打工?」

「之前寒暑假时,会到认识的叔叔所开的餐厅打工,有存一点钱,所以还在考虑。」

「舍不得离开老姊太久?」张益伦玩味地说。

「什麽啦!」尹烨没好气说。

「每天都是一下课就赶着回家,你知道你很难约吗?」张益伦不禁说。

「你们又没要干嘛!」

「培养我们之间的友谊呀,这很重要。」张益伦打趣说。

「无聊。」尹烨不以为然。

「你姊现在看起来很健康。」张益伦意有所指说。

「嗯。」尹烨淡然回应。

「好歹我们高中同班三年,知道那时你为了照顾姊姊请假。我总是有意无意在你身上隐隐看见姊姊的身影,如今总算见到庐山真面目。」张益伦笑笑说。

「什麽在我身上看见姊姊的身影!」尹烨哑然失笑。

「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姊控呀!」张益伦直言,「不过,我终於知道为什麽了,因为你姊好可爱。」他似乎回想起了什麽,喜孜孜地笑。

「少笑得那麽猥亵。」尹烨忍不住往张益伦身上巴下去。

张益伦疼得抚住痛处,脸部扭曲,哀号说:「很痛耶!说你姊可爱也不行喔!」

「不行。」尹烨严肃说。

「你这样子,你姊到时恋爱了,你要怎麽办?。」张益伦劈头问。

尹烨眼神锐利地瞪了张益伦一眼。

张益伦还以为自己又会被打,但尹烨没有什麽表示就迳自向前走,不打算再理会。

张益伦见状,赶紧跟在尹烨身後。

张益伦和尹烨来到制作公司。

准备要试镜的张益伦,显得格外紧张。办好报到手续,工作人员将人带往试镜会议室,留下陪同的尹烨在会客休息区。

陆续有人进出,不乏有模特儿等俊俏美丽的人,也有独自前来,看起来就像张益伦第二,慌慌张张的人。

尹烨在休息区滑手机,突然走来一名年约四十多岁、穿着俐落裤装的女人,靠近他。

「试镜已经开始了,你不用进去吗?」吴玫问。

尹烨闻声抬首,看着对方说:「不是,我不是来面试的,只是陪朋友过来。」

「喔。」吴玫应了声,打量着尹烨。

尹烨丝毫不在意,仍旧滑着手机。

「你有兴趣当模特儿?」吴玫乾脆直接说。

尹烨再次抬首看着吴玫,很是意外。

「我觉得你蛮不错的。」吴玫肯定说,语毕,递出自己的名片。

尹烨接下名片,稍微看了一下内容,职位上写着是一家名为「A+」经纪公司的经纪总监。

「你考虑一下,决定好後,来公司找我。」吴玫说完後,便走出休息室,朝一名女孩走去。

尹烨顺势看过去,正与吴玫交谈的女孩,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纤细高挑,浑身古着,个人风格强烈。

那为什麽会对他有兴趣?尹烨不禁想,看了看名片,陷入思索,然後他发现出乎意料的事。

张益伦很顺利结束试镜出来,脸上充满自信。

尹烨马上和他碰头,问:「过了?」

张益伦比出胜利手势。

「恭喜你。」尹烨真诚地说。

「你呢?」张益伦问。

「什麽?」尹烨反问。

「不是都这样吗?陪同来试镜的人,反而都会被挖掘。」

尹烨笑了笑,把刚才的事大略跟张益伦提及。

「我就知道。」张益伦一副早已预料的语气说,「所以你要去吗?」

「大概吧!」尹烨轻描淡写说。

几日後,尹烨与吴玫联系确认时间,在无课的午後,来到「A+」经纪公司。地点座落在繁华市区与宁静区域交界间,捷运能到之处。俐落刚强的独栋建筑,外型十分抢眼。

尹烨一走进公司,向接待台人员说明来意,经由通报後,不久就有人出来接洽。他跟着接待人员走到一间个人办公室,看见了吴玫。

「欢迎你。」吴玫开心地说。

「谢谢。」

「你认识我们的老板吗?」吴玫突然好奇问。

「老板......」尹烨的语气,冷静得听不出是什麽意思。

吴玫看了看尹烨,似乎也猜出几分,但对她而言也没有什麽影响,遂也不追问,直接说:「他说要见你。不过,当我跟他提到你时,他不太意外。」

尹烨莞尔回应。

所以,两人谈话一结束,尹烨便被带到老板办公室。果不其然,一映入他眼帘的,就是李欧的窃笑。

「欢迎。」李欧笑说。

「谢谢。」尹烨淡然说。

「如果不用这种方式,好像很难遇上你。」李欧打趣说。

「因为你都趁我不在时,来我家吧。」

「当然,你不是很讨厌我去你吗?」李欧反问,「当然要趁你不在时去。」

尹烨一时语塞,想了想,才出口否认,「没有。」

「是吗?那麽,你生日那天会邀请我参加吗?」李欧故意问。

尹烨没有出声表态,却下意识瞪了李欧一眼。

李欧嘻皮笑脸,说:「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

尹烨不禁心想,谁在跟你开玩笑。

李欧察觉到尹烨神色变化,轻耸肩,无奈说:「果然,我们很难好好对话。」

尹烨沉了一下眼,不以为然说:「还好。」

李欧笑了笑,才认真说:「你来这,书恩不知道吧!因为她没有传讯息跟我说。怎麽?为什麽不跟她说?」

「你们都这麽无话不谈吗?」尹烨严肃问。

「这也不是什麽不能说的事,跟我有关就会跟我说啊。」李欧话说到此,才恍然大悟,「所以,你只是来见我,不是来谈签约的?」

「也不是这样说。」尹烨暧昧不明地回答。

「先跟你说,找你来的玫姊,是出了名的眼光独到,她挖掘出的人才都蛮有潜力,後来都发展得不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非常想签下你,其实从以前就蛮想签下你的。不过,你也知,我们一直很难碰到面。书恩又一副傻乎乎,不懂这些。」

「她忙着生活就什麽都没多想。」

「是呀。」李欧明了说,「你的意思呢?」

「可以。」尹烨回答。

「太好了。」李欧满意说,「不过,有个问题,你的名字跟伊烨太像了。」

「我知道。」尹烨不感意外,「因为她就是拿我的名字当笔名。」

「我想也是。为避免混淆,你取个艺名吧。」

尹烨忖思片刻後回答:「尹恩。」

「尹恩?」李欧直接跟着念。

「嗯。」尹烨语气坚定。

「尹书恩的尹恩?」

「对。」

「是很好听,而且连英文名字也很好取......」李欧很想正经把话说好,却话说到一半又笑了。

尹烨不禁板起脸,真的一副差一点就要揍人的样子。

「抱歉、抱歉。」李欧见状,急忙说,才解释,「不过,你们姐弟是怎麽回事,连名字都要放闪吗?」

「我们不是姐弟。」尹烨认真说。

李欧意味深长定眼看着尹烨,遂也收起笑,「我知道。」

尹烨顿时语塞,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了,李欧总是了然於心的态度,让他无所适从,很容易被对方牵着走。

「那麽,你会想来『A+』,是想监视我跟书恩吗?」李欧若有所意玩笑似地说,「当我们的学弟,然後现在又是同事......」

「不行吗?」尹烨也不想多作掩饰,很乾脆地说。

李欧睁睁望着尹烨。

尹烨无所畏惧地面对。

「书恩真的都没有告诉你。」李欧难得一脸严肃。

尹烨一头雾水。

「我是gay。」李欧突然告白说。

尹烨在晚餐前回到家,一进门,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目不转睛看着电视的尹书恩,他一屁股就坐在她身边。没想到下一秒就换来一阵打。

尹书恩用力搥了尹烨手臂几下,直问:「为什麽没跟我说?」

「喔,你已经知道了。」尹烨顿时明白状况,「他这麽快就告诉你。」他仍有些不是滋味。

「我没想到你对演艺工作有兴趣。」尹书恩老实说。

「也不是有兴趣。」尹烨想了下才说,「觉得蛮自由的。」

「忙起来的时候很忙呀。」

「那是很红的时候吧。」

「你不想红?」尹书恩反问。

「你觉得我会红?」尹烨好奇问。

「你很帅呀!」尹书恩夸赞说。

尹烨笑了笑,眼睛藏不住开心的笑意,「又不是很帅就会很红。」

「那麽,你开心什麽?」尹书恩不禁问。

「因为你说我很帅啊。」尹烨开怀得满脸笑意。

尹书恩哑然失笑。

「不过呀…...」尹烨欲言又止。

「什麽?」尹书恩一头雾水。

「要抱抱吗?」尹烨突然问。

「什麽啦!」尹书恩压根儿摸不着头绪,以为尹烨在发神经。

「他没有顺便告诉你说,他跟我说了吗?」

「说什麽?」尹书恩满脸困惑,看着尹烨意味深长的表情,终於恍然大悟,惊呼:「李欧竟然告诉你了。」

「这是你们无法相爱的理由吗?」尹烨一脸正经问。

尹书恩大笑几声,说:「终於让你知道,你很好奇的,我们分手的理由。不过,也没有什麽分手不分手,因为没有交往,我们只是在演戏而已。」

「只是演戏而已吗?」

「为什麽怀疑?」尹书恩反问。

「如果李欧不是gay,你们就会真的交往吧。」尹烨认真说。

「我为什麽要跟他交往?」尹书恩笑了笑。

「因为,你很想谈恋爱啊。」尹烨了然於心说。

尹书恩顿时收起笑,瞥了一眼似乎在同情她的尹烨,撇开头,无法直视他的视线。

两人沉默片刻,最後是尹书恩先启口:「那又怎样?想谈恋爱又不一定非要跟李欧。」总觉得要在尹烨面前说这些话,有些难堪,因此不由自主羞红了脸颊。

弥漫在他们之间的气氛,尴尬凝滞。尹书恩想,她太小题大作了,她应该要跟平时一样,装醉发酒疯,像是要大喊,为什麽没有人想要跟她谈恋爱......

恋爱是什麽东西嘛!

为什麽人非要谈恋爱?

相爱的理由是什麽?

无法相爱的理由到底是什麽?

可是现在,尹书恩完全不想这麽示弱。

逞强。

尹烨觉得尹书恩在逞强,他感到心疼,感到不舍,很想就这麽把人拥入怀中。但她没有要求,她逞强地武装自己,所以他无法强行破坏。他想说,一定一定会有人在你身边守护你、爱着你。但这些话,他无法坦然说出口。

千头万绪在脑中环绕。

差点说出口,却无法说出口,这是一段有可能会实现的关系吗?尹烨沉着脸想。

大学课後之余,尹烨必须上公司为他安排的课程,对於模特儿经验为零,新生儿的他,不论是走台步、拍照时的姿体表情应对都要学习。到目前为止,接触到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鲜,他比自己想像还乐在其中。

让尹烨预料之外的是,晚上回家的时间晚了,他与尹书恩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晚餐。

难得一天晚上能提早回家,尹烨在公司,课程结束後,就立即收拾好准备离开。

「等一下不去聚餐吗?」走秀导演艾莉丝朝匆忙要离去的尹烨喊。她打算让这些新生模特儿们好好彼此认识交际,才安排课程结束後的餐聚,没想到有人竟然开溜。

「我有事,下次吧。」尹烨喊,摆了摆手道别。由於腿长脚步之快,一下子就消失在视线内。

艾莉丝一阵错愕,一旁的人才附和说:「每次都是这样去匆匆唷。」

「是赶着去见爱人吗?」艾莉丝不禁好奇问。

收到说会回家吃晚餐的讯息,尹书恩煮了虾仁蛋炒饭、紫菜馄饨汤。当她把菜肴端上桌,就听见开门和熟悉的声音喊:「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尹书恩漾着笑迎接已经走进来的尹烨。

「看起来很好吃。」尹烨马上走到餐桌旁说。

「什麽看起来!当然是很好吃。」尹书恩笑说。

「是、是、是,你辛苦了。」尹烨笑说,一脸恭敬,他在餐桌前坐下。

尹书恩深深看着尹烨。

吃了一口炒饭的尹烨,察觉到尹书恩的视线,疑惑地问:「怎麽了?」

尹书恩第一时间没有回应,反而吃起了炒饭,吃下第一口後,才说:

「都是你跟我说辛苦了,我都没跟你说过喔。」

「有吗?」尹烨不以为意说。

「因为觉得太理所当然,好像就不会特意想说。」

「所以,我跟你说辛苦了,你很开心喔。」尹烨笑了笑。

尹书恩笑了出声,坦然说:「那我对你该怎麽办?」

大概连说声辛苦了都不够吧!她心想,却无法说出口。

「我们是家人呀!」尹烨笑说,继续吃起炒饭,然後说:「很好吃。」

尹书恩看了几眼尹烨,说:「是吗?」暧昧不清的回答,不知是回应尹烨的哪个说法。

晚餐结束後,尹烨负责洗碗。

尹书恩坐在餐桌前看着尹烨的背影,问:「今天,应该有聚餐吧?」

「你怎麽知道?」正巧洗好碗的尹烨,讶异地问,他收拾好碗盘,擦乾手,从冰箱拿出两颗苹果。

「我认识艾莉丝呀,依照她的作风,提早结束的课程,她都会排聚餐。」

「喔。」尹烨淡然地说,正在削苹果。

「不怕被认为耍大牌吗?」尹书恩笑问。

「会吗?」尹烨不以为然。

「是喔,反正你认识老板。」尹书恩打趣说。

「除了老板,我还认识公司内的大牌。」尹烨回击说。

「你说我吗?」尹书恩哈哈大笑,「喔......对喔,真正的伊烨是你。虽然我多加了一个人字边,不过也让你无法用本名出道吧。」

「你还敢说。」尹烨俐落削好一颗苹果,再拿起另外一颗苹果削皮。

「因为,当时我想不出要取什麽笔名嘛。伊烨听起来很像是写推理小说的名字啊。」尹书恩解释道,好奇反问,「但你干嘛取我的名字?」

尹烨看着尹书恩,没有回答,将两颗苹果削好切片後,端至餐桌,坐下,一边用小叉子插起苹果片,一边说:「名字会跟着自己一辈子,这样不是很像永远在一起吗?」他沉着眼,说的时候语气平缓。

尹书恩睁睁凝视尹烨,没有立即答话,他的回答出乎她意料。该怎麽回应,才能好好表达她的真心呢?

永远在一起。

听起来好遥远。

尹书恩忖思了一会儿,正当开口,要说些什麽时,尹烨眼明手快塞了一片苹果在她的嘴里。

尹书恩一阵错愕,但还是老实地咀嚼,把嘴中的苹果吃掉,然後要再说话时,再度眼明手快的尹烨又塞了第二片苹果在她嘴里。

这次,尹书恩不再错愕,紧蹙的眉间透露出她些许的不悦。她瞥向尹烨,看他正窃笑得很开心。

总算将第二片苹果吃完,尹书恩像跟尹烨在玩眼色游戏。两人不动声色,却又在伺机而动。

尹书恩见尹烨正在插着苹果片,不管这苹果是不是又要塞入她嘴中,她都无所谓了,直接出手,抓住他的手。

尹烨吓了一跳,看着尹书恩。

两人四目相接。

说时迟,在尹烨未来得及反应下,尹书恩突然拉过他的手,狠狠咬下一口。

「你干嘛啦!」尹烨吃了一惊,收回手查看,手掌上出现一道红痕,还有口水。

尹书恩见状,笑得很开心。

「你很幼稚耶!」尹烨莫可奈何笑说,再度看了看自己被咬的手掌,不禁露出贼笑。

「喂--」尹书恩不可置信地直呼。

只见尹烨甚至故意慢动作,把沾有口水的手掌逐渐兜往自己嘴边。

「不行!」尹书恩瞪大眼,立马倾身趴在桌面,伸长手摀住尹烨的嘴。

尹烨只剩眼睛眨呀眨的深深凝视着尹书恩,从感觉他脸部肌肉的扬起,也能知他正在笑。

顿时冷静下来的尹书恩,意识到自己姿势的窘迫,觉得丢脸,而晕红了脸颊,甚至也不敢轻举妄动。

尹烨笑着一手拿开放在他嘴上的手,同时一手抬起尹书恩的脸。

尹书恩自己现在就是颗苹果,红通通的脸颊,傻乎乎的表情,睁大的圆眼,真的好可爱。尹烨心想,满脸的笑意,与几乎都要从他眼睛溢出的浓情。

尹书恩睁睁看着,一直看着尹烨。

尹烨出手,温柔地抚在尹书恩的头上。

好温暖、很温暖,让人忘了到底尹书恩当时想说什麽呢?

尹烨一如往常,公司的课程结束後立刻收拾好背包,步出教室,在走廊就被吴玟拦下叫进办公室。他心想,该不会是为他没去聚餐的事。

「恭喜你,有工作上门了。」吴玫一脸笑意说。

「真的吗?」尹烨有些难以置信。

吴玫见尹烨的反应,笑了笑,「不是要你去走秀,是服装公司找试装模特儿,看了你的档案资料,蛮喜欢你的身形。如果试装拍照顺利的话,型录也会由你来拍。」

「喔。」尹烨一副平心静气地应了声。

「不紧张吗?」吴玟好奇反问。

「蛮紧张的呀。」尹烨坦承说。

「可是我看不出来。」吴玟略为讶异说。

「是吗?」尹烨感到意外。

「很好,保持这样。」吴玟笑笑地拍了拍尹烨的背,鼓励说:「你没问题的。」

尹烨回到家,闷不吭声,他不禁想,从加入经纪公司开始,其实一直很像在作梦,直到真的接到工作,才突然有真实感。

他真的可以胜任吗?

尹烨一进客厅,见尹书恩正抱着一桶冰淇淋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对工作的不安让他一时情不自禁就直躺上她的腿。

「欸欸欸......」尹书恩第一时间吓了一跳,咬着汤匙就惊呼。

尹烨没有退让的意思,抬眼看着尹书恩说:「拿掉汤匙好好讲啦!口水都滴到我头上了。」

尹书恩赶紧抽取一张面纸给尹烨,拿开嘴中的汤匙才说:「那你干嘛硬要躺上来!」语毕,她故意用冰淇淋桶去冰腿上的人的额头。

「好冰唷。」尹烨摸着自己的额头说。

「活该。」尹书恩幸灾乐祸说,看着脸上写满心事的尹烨,还是柔声问:「怎麽了?」

尹烨将拿到工作的事跟尹书恩说。

「那很好呀,证明你有实力。」尹书恩肯定说。

「我不是靠关系进去的嘛?」尹烨忍不住自嘲。

「你在官网上的资料照,很帅。很有气势与吸引力。」

「真的吗?」尹烨不信地反问。

「为什麽怀疑我?」尹书恩不禁哑然失笑,又说:「当模特儿的人,这麽没自信,怎麽可以!」

「因为我最有自信的不是这个。」尹烨意有所指说。

「那是什麽?」尹书恩好奇反问。

尹烨看着尹书恩,一脸认真说:「照顾你。」

不是玩笑的话,一点一滴侵蚀着尹书恩,她直勾勾望着他的真心与坦诚。心跳加快了,她突然脸红,突然觉得害羞。

尹书恩把已经融化、正凝结成一颗颗小水珠的冰淇淋桶又盖在尹烨的额头上。

「你干嘛啦!」尹烨说,终於忍不住坐起身,对着尹书恩,正要开口。

尹书恩眼明手快,塞了一勺冰淇淋在尹烨的嘴里。

尹烨只得老实吃起来。

「好吃吧。」尹书恩笑得乐不可支。

「我......」尹烨吃完冰淇淋後再度启口。

尹书恩又喂食尹烨一匙冰淇淋,但这次失准,冰淇淋一半落在嘴外,沾得他满嘴都是。她一时惊慌地直接用手帮他擦拭。

尹烨一直深深地凝视着尹书恩。

「怎样?都帮你擦乾净了。」尹书恩刻意避开尹烨的视线说,她再拿面纸,温柔地替他擦拭。

尹烨此刻伸手抱住尹书恩,缓缓说:「义大利面时间。」

尹书恩笑了出声,「什麽义大利面时间啦!」

「泡面时间太短了,我需要煮义大利面的时间。」尹烨笑说。

不多不少在等待煮好面的时间拥抱,太多时间面就糊了,太少时间面则还没熟。

「真拿你没办法。」尹书恩温柔地说,然後拍着尹烨的背,说:「你很帅呀!」

「喜欢吗?」尹烨说,听得出来,声音充满笑意。

「哈哈哈。」尹书恩只是笑了出声,片刻之後才暧昧不清说:「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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